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当相亲对象是5t5后》作者:昙绯   文案:   提问:和对立组织的人相亲,是什么感受?】   我:初见面,他是憨批。现在,憨批的就只有我。   #本文又名《被5t5套路的那些年》#   PS:1.第一人称,男主5t5。   2.全是私设和ooc。   3.夹浪:茜茜要努力耶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加茂飞鸟(我) ┃ 配角:最强咒术师 ┃ 其它:接档文《当我在狗卷梦里蹦迪后》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和最强咒术师先婚后恋。   立意:携手在婚姻中得到成长,收获爱情。 第一卷 第1章   我和五条悟的初见面是在一个寒冷冬天。   身为京都府立咒术高专里唯一还没脱单的老师,我很倒霉地成了校长催婚的炮轰对象。   可能是人老了,就看不得别人单身。   我试图给他如同苍蝇般烦人的碎碎念找理由。   一次两次还好,可当催婚变成日常必不可少的一项后,就算是脾气再好的圣人也要炸了。   “明天上午,”老头子坐在木椅上,笑容虚伪地递过来一张纸条,“这个地点,我和东京都立的夜蛾已经约好了。”   ???   这是什么傻/逼操作,哪有人会私自给别人定下相亲?   听到这儿,我呆了一瞬,回过神盯着他那好比是橘子皮的发皱老脸,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可惜,我只是个专精反转术式的奶妈,战斗力基本等于零,怎么可能打过咒术高专的校长。   脑内斗争了半晌,我愤愤地捏着鼻子认下,准备捡起纸条就走人。   “别忘了!”老头子讨人厌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回答他的则是一道震天响的关门声,足以表达当事人对此事的不爽。   我快步行走在长廊上,暗自想象了下明天可能会出现的人。   东京都立,都有谁啊?   除了那头能说话的毛绒绒熊猫,能让人眼前一亮外,然后就没有人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一点水花。   毕竟,两所高专明面上说是姊妹学校,暗地里可是从建校起就开始撕第一,抢生源,恨不得对方倒闭的塑料关系。   谁会对死对头产生兴趣?   除非是憨批。   我打了个寒噤,无声地做出抉择:   就算是抹黑自己,也一定要破坏这次见面!   ——*——   约定的地点是在一家名为“蓝莓”的甜品店。   上午的阳光并不热烈,街道上行人稀疏。   我站在甜品店的门口,冷风呼啸着从身侧刮过,吹起栗色长发,耳尖登时便开始发烫发痒。   暖气化为白雾一缕一缕地从门缝里飘出,向外散发着极具有诱惑力的热量。   干净的玻璃窗将店内寥寥几名客人的身影全盘展露。   只一眼,我就分辨出了目标。   排除掉情侣和独自坐着的初中女孩,人选便只剩下第三排的白发男子。   他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黑色的古怪眼罩遮住了鼻梁以上的大半脸颊,露出那形状姣好、很适合亲吻的薄唇。   有点眼熟,好像是三轮那丫头天天嚎的男神。   我试图回忆起他的名字,很遗憾,没有成功。   不过,他为什么带着眼罩?   是眼睛有疾么?   盲人竟然也可以成为咒术师,这也太励志了吧!   这一瞬间,我对他产生了发自肺腑的尊敬。   感慨了一会后,我便决定改变昨日的计划,选择和他来场和谐友善的谈话。   顺带着,给三轮要张专属to签,谁让我是个体贴的好老师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骄傲且膨胀地挺起胸。   怀揣着这个想法,我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然而,谈话刚开了个头,却惨遭滑铁卢。   “拒绝,”男子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嗓音微沉,还带了点让我心跳漏拍的磁性,“既然那两个老头子都急得很,不如我们俩就凑合一下结婚吧。”   话音落下,是足以窒息的沉默。   银勺陡然从指间脱落,和瓷杯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奶茶随之飞溅到手背,瞬间烫红一片,可我却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   我受惊般地抬起眸,看着面前笑吟吟的相亲对象,瞳孔随之地震。   “哈???骗人的吧!”   我尴尬一笑,忍不住抬高了嗓门。   原来真的有憨批存在啊。 第一卷 第2章   [When the rain is blowing in your face,   and the whole world is on your case,   I could offer you a warm embrace   to make you feel my love.   ……]   女子用那空灵声线温柔地歌唱着,温暖的甜品店内顿时飘荡起粉红泡泡,氛围暧昧,非常适合男女约会。   左前方的小情侣正头碰头肩并肩地靠在一起,像是在聊着某个仅他们两才知晓的话题,清秀的脸颊上皆是甜蜜灿烂的笑容。   无形中,恰好与我所在的这一小小角落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再一次细细地观察起对面的男子,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挖掘出些许玩笑之意。   然而,眼罩遮住了他的双眼,同时也拦住了我的探究。   原来这块丑不拉几的布还有这种奇效!   简直震撼我全家。   摔!   盯着他那吊儿郎当的笑容,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失控的心跳恢复下来。   冗长的安静后,被奶茶溅到的那一块皮肤像是在不满被无视,陡然爆发出火燎火燎的灼烧感,强烈且不断地向这具身体的主人提醒着它的存在。   我垂下眸,心念还未动,刻入灵魂的本能便冒出头来。   仅仅几个呼吸间,疼痛如同潮水般地迅速退去,红肿消散,手背又恢复了原本的白皙。   宛如奇迹。   “五条先生,别开玩笑了。这一点也不好玩。”我冷冷地说道,手指捏着银勺,不急不缓地搅动起奶茶。   乳白的热气徐徐上升,随后,融入满是砂糖香甜的空气中。   成长,恋爱,结婚,生子,然后在子女的哭声中安详死去。   世间上,绝大部分的人就是这般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普通,但又幸福。   我很羡慕这样的人生,可我却没有资格拥有。   家族和天赋化为一条条枷锁,死死地把我束缚,如笼中之鸟。   更甚至,还渴望着我将所有血肉灵魂统统献上。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自卑和怯懦,五条悟坐直了身体。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口吻平静地问道:“你是在害怕么?”   “没有。”   隐秘的心事被人发现,我当然想也没想就一口否认。   听到这句硬邦邦的话语,五条悟顿了顿,随后又直接了当地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提议?”   一时间,我被他问得脑子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   喂喂喂,才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觉得女孩子会答应这种无理的提议??!   “因为我帅啊。”   我一听,顿时瞪大了杏眼,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把心里的吐槽说了口,就被他的自恋属性震得恍恍惚惚。   他怕不是纯种的孔雀转世?   好吧,我承认他露出来的嘴唇很诱人……可谁知道他被眼罩遮住的地方会不会破坏这一处的美感。   万一,是个眯眯眼呢!   脑补了下这个画面,我果断选择低头喝口奶茶压压惊。   “五条先生,先不提你自己承认的帅,”我颇为不自在地张了张嘴,对于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自己的理想型,简直是大型尴尬现场,“我更期待,自己的未来丈夫能强一点。”   “正好,我是最强的。”男子轻笑了声,语气里丝毫不掩对他自己实力的自信。   我真的对他那莫名其妙的膨胀感到了无力,便也不顾会不会戳到他的痛处,小声喃喃道:“可是,五条先生你的眼睛……”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的眼睛怎么了?”   我默默侧过头,在心里老实地回答着:   难道不是有疾么?   五条悟表现得就好像是能听到我的心音一般,他利落地拉下眼罩,用那双蓝得凛冽凌厉的眼眸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是个瞎子?” 第一卷 第3章   心中的想法被他冷不丁戳破,我颇为不自在地咬着下嘴唇,整个人尴尬地连脚趾都蜷缩在一起。   就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此刻沉默的时候,一道极为清脆的响指声出现在耳边。   我猛地回过神,只见五条悟将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苍蓝色的瞳孔里只清晰地印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为什么要这般看我?   他的眼神太过于深邃,其中还压抑着种种复杂不明的情绪。   像是即将变成疯魔的执念,却又温柔得不可思议。   只一眼,我便感觉自己好似变成了只蝶,一头撞进漩涡中,翅膀被疾风撕碎,身体缓缓坠下,随后,一点一点落入这张精心编制而成的苍蓝大网。   无法挣扎,无法逃离。   “答应我。”他说。   温热呼吸暧昧地打在我的嘴角,如同亲吻。   晃神间,这个荒诞的错觉便占据了我的大脑。   嘴唇不自觉地阖动了几下,答案已经涌至喉间,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脱口而出。   下一秒,脑内对于危险的警铃开始疯狂大震。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差点发生了什么,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怦动声登时漏了大半拍。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隐隐预感。   仿佛有某个嚣张的存在,他一脚踢开了那禁锢已久的大门,高调地走进了我的世界。   在这预感之下,恐慌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   理智告诉我,是时候该用强硬的态度将他驱逐。   可我却像个鸵鸟一般,将脑袋死死地埋在沙堆之下,甚至潜意识里还出现了一丝期待。   “抱歉。”   我狼狈地扭过头,嗓音干涩。   “你想好了么?”属于男子的气息骤然远去,“若是今天不同意,下一次,你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妥协了一次,那老头和你的家族只会越发得寸进尺。”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但是和初次见面的相亲对象定下婚姻,这同样令我难以接受。   迟疑了半晌后,我讷讷道:“我会拒绝他们。”   五条悟对此,轻嗤了一声。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也许是屡次的失败让他感到了难堪,他决定选择放弃我这样胆小又无趣的人。   如此结局似乎也不错,反正,以后再见面也只会是点个头的陌生人罢了。   可心情为什么却无端端低落了许多。   我猛喝下一大口奶茶让自己冷静冷静,然后意外地发现冷透后的奶茶比热时更加好喝!   于是,便化失落为动力,一口又一口地喝了起来。   看着我吨吨吨地喝着奶茶,五条悟面带好奇地问道:“它好喝么?”   他那突如其来的一问,吓得差点没把我呛到。   “好、好喝。”我结结巴巴地回答着,整张脸莫名发烫。   得到这句答复后,五条悟举了下手,跟过来的服务员朗声说道:“两杯奶茶分开打包,一杯要七分甜,另一杯三分,再来一块栗子奶油蛋糕。”   七分甜?这真的不会齁死人么??!   我震惊地看向他,脑子逐渐浮现出另一个猜测。   还是说,这杯奶茶其实是带给其他人的?而三分甜的那杯才是他自己喝的。   走出甜品店,我向他说出了这个疑问。   五条悟猛地停下脚步,凭借着一米九的身高,他几乎可以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解释道:“没有别人,三分这杯本就是打算给你。”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句:“这家店的招牌栗子蛋糕味道也不错。”   说完,他将手中的一杯奶茶递给我,外加还有一盒小蛋糕。   我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自己点的奶茶。   的确是三分甜。   蓦然间,心尖仿佛被泡进了一汪暖流中,酥酥麻麻,酸软一片。   幸好围巾够大,足以让我将大部分的脸颊埋入其中。   我红着脸从他手中接过这两袋,憋了一会,才闷声闷气地开口:“谢谢。”   “比起感谢,”他将吸管插/进奶茶中,眨着眼睛对我戏谑道,“我更希望你在被逼着结婚时,能先考虑考虑我。”   我对他这股子执着感到纳闷,“为什么是我?”   五条悟闻言,他收起脸上的懒散,冷静地说道:“相比起其他人,你更加顺眼些。同时,一份有名无实的婚姻能帮我解决掉不少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随后像是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瞬间泼灭了那隐蔽的心悸。   其实也不怪我会产生这种情绪。   任凭谁在面对他这些撩人而不自知的行为时,都会冒出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自恋念头。   五条悟挑眉反问:“这难道不算是双赢么?”   对此,我选择点点头,敷衍般地回了句“嗯”。   想明白一切后,我仰头看着他,暗自得出了个结论:   这家伙,妥妥的隐藏渣男预备役!   没有了那层他可能对我一见钟情的滤镜,我打量他的目光里随之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挑剔。   这张脸的确很符合我的审美,但是……   他也太高了吧!   如果真和他结婚,那我们走在一起完全像是误入巨人国的小矮子,亦或是带着女儿出来散步的爸爸。   更别说在日常相处时,我若是要跟他打架,很可能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需用一只手就能把我控得死死,随后任凭我怎么扑腾,也无法打到他啊!   想一想这个画面,就很嘲讽。   我拒绝。   然而,五条悟则像是把我刚刚的那句敷衍当了真。   他将眼罩重新带了回去,愉悦地挥了挥手,告辞道:“那就说好了。”   ???   等等,说好了什么?   我还没答应你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我面前消失,像是生怕我对他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提出明确反驳。   就在我默默后悔时,身旁缓缓停下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   这是乐岩寺校长专门派来接我回去的车。   一拉开车门,我就听到来自同事上户的友善调侃,“第一次相亲怎么样?”   我坐下,将蛋糕和奶茶放在膝上,“还……还行吧。”   通过后视镜,上户看了我一眼后,感慨出声:“哇哦~看来七海还挺体贴的嘛。”   七海?他是谁?   不应该是五条悟么?!!   我猛地抬起头,一个荒唐的猜测乍然出现。   “七海君身高大概多少呀?”我试探地问道。   “唔……”上户想了一会,才迟疑地回答道,“可能一米八出头吧。”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白毛?”我不信邪地继续问着。   上户一边开车,一边不以为意地和我聊着:“你说五条啊,他实力非常强,应该算是咒术师里的顶尖存在。不过,他和乐岩寺校长的关系非常不对付。”   好家伙,原来我还相了个寂寞。   手机无声地震动了一下,我垂眸看着line上五条悟发来的笑脸表情包,顿时便有股怒气涌上心头。   [耍我好玩么?你这个冒名顶替的混/蛋!] 第一卷 第4章   发完这条消息后,我一气之下就把这混/蛋白毛丢进了黑名单。   这辈子都别想我会放出他!   我满心怨念地想着。   随后,垂眸看向膝上这杯还尚且温热的奶茶。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们。   丢垃圾桶?   似乎有点浪费。   喝掉?   又感觉不太舒坦,毕竟才刚把送它的人拉黑。   就这样,我在这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路。   回到高专,刚下车,我便被一群人团团包围住。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到处散播的消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今天出去相亲,甚至还包括学生们。   歌姬一手揽住我的肩膀,笑着问道,“相亲顺利么?”   我尝试着挣扎了一番,没有成功后,便抬眸哀怨地看了眼她说:“别提了。”   歌姬一听,连忙皱起眉,“怎么?”   我对此脑内斗争了许久,要不要把今天遭遇的一切告诉她。   但比起和他们吐槽,我还是更加想要保留几分脸面。   相错亲,这也太过于丢人了吧。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郁卒地概括道:“遇到了个骗子。”   话音落下,原本围观的三轮霞瞬间炸了毛,她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刀,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哈?竟然有人敢骗飞鸟老师!!!”   然而,刚冲到了一半,就被机械丸像是抓小鸡般地抓了回来。   她不甘心地扑腾了一下,臭着脸喊道:“快放手,我要去砍了他。”   “你知道是谁么?”机械丸的声音呆板。   “对哦,”三轮随即停下扑腾,扭头看向我问道:“飞鸟老师,你和谁相亲了呀?”   感受着他们好奇的目光,我沉默地攥紧手中奶茶。   薄薄的纸杯与手心相贴,属于奶茶的温度通过皮肤传入神经,随之一颤。   蓦然间,心底便泛滥起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情绪。   “三轮,”我听见自己这么说,“算了,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三轮收起刀,挠了挠脸颊,“好吧。”   见她不会再做出什么蠢事后,机械丸松开手,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似在安抚。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中,他们随即吹起道道口哨声。   比起最开始,调侃的对象陡然转变成了他们俩。   据说三轮和机械丸已经开始交往了。   我笑着看她在起哄中爆红了脸颊,羞赧地躲在新任男友的身后,内心默默地感慨了一句。   年轻真好。   过了片刻后,上户急匆匆地赶来,通知我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我挥了挥手,准备向学生们告辞。   刚要走人,耳边却响起是三轮坚定的承诺,“老师,你若是被谁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   “就算我很废物,但也会豁出性命去报复他。”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她。   只见少女那干净澄澈的瞳孔里,正熊熊燃烧起一团火焰。   对于她的这份心意,我很感动,但也不需要她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因此我垂下眸,温声说道:“三轮,谢谢。”   三轮当场便反驳了回来,哽咽的嗓音中充斥着感激,“不,是我们该谢谢老师。谢谢你救了机械丸。”   说完,她就拉着机械丸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的这一举动,心里很是茫然地飘过一个疑问:   我有救过机械丸么?   ——*——   再一次来到校长办公室,乐岩寺校长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波澜,平静的就仿佛不知道这次相亲失败一般。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果断放弃从小教导出来的名门仪态,两腿一蹬,整个人懒散地瘫坐在木椅上。   见他依旧无视自己,动作慢吞吞地喝着茶,我选择主动出击道:“老头子,你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目前,”我说这话时的口吻非常坚决,“我还没有想要结婚的打算!”   对此,乐岩寺校长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沉默了许久后,他固执地命令道:“没有打算,也必须结婚。”   我一听,急得直接从木椅上跳了起来,“为什么?!!”   乐岩寺校长用指尖摩挲着茶杯上凸起的花纹,他那苍老的嗓音里是难得的无力,“飞鸟……我已经保护不了你了。”   我登时愣在原地,怔怔地呢喃道:“爷爷?”   “无论是悟那家伙也好,还是七海等其他一级以上咒术师也好,”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已经慢慢显露出死亡的迹象,低声继续说着:“趁着我还活着的时候,快点找个人结婚,让他来保护你吧。”   他顿了一下,眉宇间悄然流露出些许悲伤以及愧疚,“这就当是爷爷唯一一次向你说出的请求吧。”   话音落下,我的背后随之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恐怖的诅咒气息。   我冷汗津津地向后看去,一张熟悉到足以令我头皮发麻的惨白脸颊陡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只见它睁着那双盈满血泪的眼睛,癫狂而病态地盯着我,声音是如蛇一般的嘶嘶。   “不准拒绝任何人的请求!”   顷刻间,便有如同钻心剜骨的剧痛在我体内肆意作乱。   力气陡然被抽离,我双腿一软,身体抽搐着直接跌落在地。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死神那吊坠着累累白骨的镰刀。   意识逐渐陷入恍惚,我狼狈地开口,沙哑的声音里仿佛夹杂着浓重血腥,“我答应你。”   说完,我的脑袋上便传来轻轻的抚摸,耳边则回荡起一道温柔的女声,“飞鸟,我的好孩子。”   “你一定要像爸爸一样,答应任何人的请求和求救。”   “好。”   ——*——   当天夜里。   我坐在书桌前,安静地在日记本上记录着今天发生的种种。   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后,我把笔随意一扔,便精疲力尽地趴在桌上。   暖黄色的灯光下,我反复回忆着和爷爷的交谈。   刨除掉最后一句强迫性的请求,他的其他几句话里却暗藏有另一层含义。   我冷静地思考着,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家族中有人想要对我不利,爷爷希望我快点找个武力值高的人做靠山。   想到这儿,我便开始纠结起自己还认识哪些一级咒术师。   紧接着,脑中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名字。   五条悟。 第一卷 第5章   据上户介绍,五条悟应该是当今最强咒术师,没有之一。   不久前立下的誓言开始动摇。   我在脑内斗争了很久,才咬着嘴唇,手指颤颤巍巍地在取消键上一点。   该死,flag就不能乱立。   脸好疼。   刚一放出,他就迅速地发过来一条消息。   [五条悟:拉黑?]   看到这儿,我尴尬地恨不得一头埋进桌子缝里,心里则忍不住腹诽道:   他是一直守在手机前么?   就算内心再怎么抗拒,但爷爷的话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悬在脑袋之上。   我不得不腆着脸皮,一口否认道:[并没有。]   [五条悟:……]   随后,他又发来一张图片。   我点开一看,上面那鲜艳的红色感叹号以及底下那句小字,又一次重重地打了我的脸。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缓解此刻的窘迫,想来想去,只好挑了个跪地哭成球的表情包发过去。   过了许久,他才发过来一句。   [五条悟:算了,这次就先饶过你。]   得到这句原谅,我悄然松了口气,转而纠结地盯着手机屏幕。   该怎么挑起那个话题呢?   还没等我想出个合适的开头方法,对面便递了□□过来。   [五条悟: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于是,我组织着措辞,满脸纠结地在聊天框里打下一句又一句,却一次又一次的删除。   对面耐心地等着。   桌面上小圆钟的时针缓缓地移动到了“9”,我瞅了眼自己最后的回答,颇为自暴自弃地发送了过去。   [你上午说的提议还作数么?]   我几乎能猜想到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充满戏谑和嘲弄。   可我却别无选择。   狭隘的社交局限了我的选择,若他的答案是不,那我就只能从学生们中挑选目标。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经过反复拒绝、拉黑之后,五条悟还是依旧愿意与我结婚。   [五条悟:作数。]   这个答复就如同一场及时雨,瞬间就抚平了我心底泛滥的焦躁。   一时间,我竟有些失控地泪盈于睫。   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我无声地感慨着,然后选择性地遗忘了他冒名顶替欺骗我的这件事,继续发道:   [我同意了你的提议。]   这条消息刚发出,属于语音电话的铃声便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顿时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我受惊般地接起电话,只听见他低声问道:“明天有空么?”   “有、有的。”我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怎么就突然打电话过来了呢?   要沟通直接打字不就行了么?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男子清浅的呼吸声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入耳中。   蓦然间,脑中便蹦出了个错觉。   此刻,他仿佛正趴在我的肩头一般,就连空气中也若隐若现地缠绕着几分暧昧。   耳垂渐渐开始发烫,我慌乱地用双手捂住它,试图用自己微冷的体温对它进行物理降温。   而作为电话的另一端,他并没有察觉到我的羞赧,“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嗯?”   “见一面,我们一起商讨下结婚的细节,”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着补充道,“顺带一起看电影。”   “看、看电影???”   “对,最近新上了部电影,听悠仁说不错。”   我一听,便迟疑地蹙起眉,见面讨论我还能理解,也可以接受。   但看电影。   这一般不都是与情侣约会挂钩么??!   理智告诫我不要多想,五条悟只是想找个合作伙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绮念。可心跳声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加快,如擂鼓般一下又一下回荡在耳边。   大脑里挤满了各种猜想,我呆呆地应下了他的邀约。   “别忘了,”他的口吻里是不加掩饰的愉悦,“晚安。”   “晚安。”   我回应道,放下手机正准备挂断电话。   他那看似好心的提醒便与语音结束的嘟嘟声一起响起,“记得穿得时尚些,别再……”   听到这儿,我瞪圆了眼睛,脑中顺势划过一连串愤懑的弹幕。   他是在质疑我的品味么?   和服怎么了?   和服里才蕴藏着历史的独特韵味。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心中又一次升起了想要把他拉黑的冲动。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我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几分钟,独自站在高专门口等待。   冬日的阳光并不热烈,照在肌肤上,并没有留下一丝温度。   因为出门太急,我忘记带上了手套,而现在回去拿手套肯定又会来不及。   衡量了一番后,我便选择硬抗。   双手暴露在刺骨的冷风中,不一会,就被冻的有些僵硬。   指间、手背开始泛红,痒意如小虫子般不断攀爬在肌肤上。   当突破某个临界点后,这些泛红瘙痒又在身体本能下,迅速褪去。   然而,这番治疗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没有可以抵御寒冷的手套,只需冷风一吹,它便又恢复了原本状态。   就这般反反复复,也实在过于难熬。   我忍耐了一小会后,最后还是决定把双手合在嘴前,毫无淑女仪态地呵着热气。   缕缕白气从我指间缝隙溜走,无声地消散在空气中。   而五条悟就是在这时出现我的面前。   我连忙放下手,脸上佯装出若无其事,心中却止不住地开始懊恼。   该死,早知道就再忍一忍了。   刚才那副模样,在他看来肯定蠢极了。   转念记起今天见面的目的,我的心情又莫名忐忑了几分。   余光偷偷摸摸地向他瞥去,只见他皱着眉,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则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的手,表现得就仿佛是看到某个难以忍受的事物一般。   我见状,下意识地把手缩到身后,还是不碍他的眼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当我做完这个动作后,五条悟的脸色却又臭了几分。   五条少爷可真难伺候。   我忍不住地在心里吐槽道。   随后,他说:“伸手。”   “啊???”   还没等我有反应,五条悟便上前一步,强硬地把我那缩在背后的右手扯了出来。   冰冷的肌肤骤然被温暖笼罩,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和他相握的手,心脏忽地一揪。   明明才第一次接触,身体却仿佛被锻炼了千百遍一般,熟悉感陡然涌了上来。   很奇怪。   我出神地想着,甚至忘了把手抽出。   “我已经约好了餐厅,”他舒展开眉,漫不经心地说着,“伊地知就在前面路口等我们,他会负责把我们送到目的地。”   话音落下,我猛地回过神,脸颊早已滚烫一片。   被攥住的手稍稍用力,我试图甩开他的手,语音微颤地说道:“你先放手。”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挣扎而松开手,反而握得愈发紧了起来。   “既然准备成为夫妻,”他挑眉,冷静地指出,“你应该要学会习惯我的接触。”   我的动作一滞,转而错愕地看向他,“可是,你昨天提议的不只是名义上的婚姻么?”   五条悟沉默了片刻。   随后,我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情间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凝固,但很快这丝凝固又悄然匿去。   只见他弯起嘴角,意味不明地轻声说了句:“我后悔了。”   听到这儿,我心中瞬间咯噔了一下。   等等,你后悔什么了?!! 第一卷 第6章   冬日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枯死的气息,衰败苍凉。凛风好似刀子一般从我身侧刮过,顷刻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便浮起一条条红痕。   我和五条悟大眼瞪小眼地站着,谁都没有吭声,就像两个柱子,安静地伫立在高专门口。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直到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只见他勾着唇,苍蓝色的眼眸被一团浓雾笼罩,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眼中情绪的变化。   片刻后,我听见他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骗你的。走吧,先去吃饭。”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则暗暗思忖着。   他刚刚到底是在套路我,还是真的后悔了?   对于这个答案,我完全摸不着底。   但结合我们俩之前的对话,一个模糊的猜测逐渐浮出头,可我却不敢细想。   万一,又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呢?   想到这儿,我决定在五条悟明确表态之前,先将这份悸动深深地埋藏进心底,转而用更冷静的思维去理解他的话语。   该不会是后悔答应和我结婚吧?   我有些恐慌地想着。   右手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我仰头对上五条悟垂下的眼眸,弱弱地问道:“五条先生,你会答应和我结婚的吧?”   面对我这个疑问,五条悟没有犹豫,他几乎可以说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会。”   ——*——*——   伊地知把我们送到百货中心门口,便独自开车走了。   临走前,五条悟从他手中拿了副墨镜,然后熟稔地戴上。   我好奇地瞅了瞅他鼻梁上架起的墨镜,乍一眼看去,它就像是盲人才会用的款式,简直土到了极点。   可是,戴在五条悟的脸上,却无端端给他增添了几分痞气。   依旧帅得惊人!   难道这就是老话里所说的,只要颜值够高就能驾驭一切么?   我默默脑补了下他穿破烂麻袋的模样。   嘶,感觉也还不错欸。   几分钟后,我和他坐在提前预订好的餐厅包间内。   房间内的灯光微黄,桌角玻璃细口花瓶里简简单单地插着三支怒放的水仙百合,馥郁的花香如暗潮般涌动在鼻尖,带了几分醺人。   等待食物上来的时间太过于枯燥,我巡视了一周后,便单手托着腮,看着他问了个方才就想提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戴这些东西呀?比如第一次见面的眼罩,以及今天的墨镜。”   我顿了顿,还没等他开口,又小声地猜测道:“难道是为了装酷?”   五条悟挑眉,然后扯下墨镜随意地丢在桌上,口吻傲慢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需要装酷?”   我瞧着他这副拽的不行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回答道:   的确不用。   在疑惑的驱使下,我厚着脸皮继续追问道:“那到底为什么呀?”   “很累。”   他抬手揉了下眉心。   听到这个答案,我看了眼桌上可怜巴巴躺着的墨镜,不解地歪起头,“嗯?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摘了墨镜?”   话音落下,我便发现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出了神。   五条悟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中莫名染了几分暖融融的笑意。   这一幕落入眼中,我突然感觉到丁点不适。   其实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   只是迫于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而不得不娶了我,把我当作挡箭牌。   想到这儿,拆散有情人的愧疚感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头,闷闷的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困难。   沉默了片刻后,他说:“因为有人曾跟我说过,我的眼睛好看……”   见他还要继续讲述自己与某人的经历,我却完全对他口中的故事提不起任何兴趣。   于是,我连忙截住了他的话。   “既然约好见面是为了一起商讨结婚,那我们就不要再继续这种题外话,直接进入正题吧。”   我这般平静地说道,只是口吻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缕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涩意。   五条悟深深地看着我。   我被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攥紧自己的衣角,转而语调生硬地开口:“那我先开始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深吸了口气,谨慎地观察着他说道,“结婚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许强制拉我进行亲密接触。”   说完,我就见他拧起眉,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硬了不少。   像是覆了层冰霜,无端端让人生寒。   脑中感知危险的雷达呼啦呼啦地作响,我默默咽了口唾沫,连忙打起补丁,“我也会配合你,会尽量习惯你的亲近。”   对于我提出的这条要求,五条悟仍旧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不过,就算他最后的答案是否定,我的底线也不会再退后一步。   再退,我不就成了任他宰割的猎物了么!   我固执地想着,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坚定。   过了好半晌,五条悟才勉为其难地张了下嘴,“可以。”   这条要求被满足后,我就再也没有担忧的事了。   于是,我客气地问道,“五条先生,你还有其他要求么?”   五条悟安静了片刻后,冷冷地说出了一条颇为无理荒谬的要求:“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准和我离婚。”   听到这儿,我记着婚后准则的手一歪,白色纸张上登时出现了一条突兀的黑线。   他是又在开玩笑么?   万一,他和心上人破除重重阻碍,修成正果,准备婚姻。   那我不就成为了他们步入婚姻殿堂的那块碍眼挡路石,变成了罗曼蒂克小说中的恶毒女配?   脑内随之构想了这一画面,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疾声拒绝道:“不行。”   “要是我们各自分别喜欢上别人了呢?”我试图冷静地说着,语气里没有任何说笑意味。   五条悟硬邦邦地丢下了一句“不可能”,便走到我身后,悄无声息夺过了我手中的笔。   背后冷不丁传来如林间清泉、山顶皑雪般清冽纯粹的气息,我僵着身体,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捏笔,在纸上一字一句地写下了刚刚的要求。   字迹凌厉洒脱,与我那只能说是工整的字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签名。”他重新把笔塞回给我,目光灼灼,大有一副你不签我就不罢休的迫人气势。   我只坚持了几秒,最后还是败下阵,敢怒而不敢言地在最底下匆匆写下了“加茂飞鸟”。   五条悟拎起这张签有我姓名的婚姻协议,折了折,然后妥帖地放进了口袋中。   “等我回去,”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在它上面盖上家族印章后,我会把复印件交给你。”   我懒得去纠结自己拿的是原件还是复印件,转而自暴自弃地吃起了这家店的特色菜。   再气也不能浪费。   吃饱喝足后,我们乘着电梯来到了这家百货中心的顶层。   电影院门口排列着一排用来吸引顾客的大海报。   我站在海报前,目光一张又一张地扫过它们,心中随之猜测起等会要看的电影。   这周上映的电影并不多。   首先排除掉一部改编自名著的美国爱情片。   想一想就不可能,这种电影不都是只有小女生才会感兴趣么?   剩下的不是小孩子都不会感到害怕的无聊鬼片,就是乏闷催眠的纪录片。   这些统统跳过。   视线便落在那张放在最角落里的无人问津到有些落了灰的海报,两辆酷炫的赛车占据了它上面的大半位置。   看起来是个动作片,那应该就是这个了。   我很肯定地得出结论。   然而,打脸永远来得猝不及防。   等到五条悟取了票回来,我问道:“你订了哪一部?”   五条悟挥了挥手中的两张纸质电影票,笑着回答道:“《小妇人》。”   嗯?   浪漫爱情电影???   竟然不是男人们最爱的动作片?!!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眼前这个一米九高的男子荡漾地笑着,帅气的脸上莫名多了两团如少女般的淡淡红晕。   难道这就是反差萌么?   他应该不会在看到动情之处时无声流泪吧。   直到进入影厅,我都处于天雷轰顶、恍恍惚惚的状态。   甚至在看影途中,我还时不时用余光瞥过自己身旁的男子。   要是他真哭了,我还能及时递给他一张纸巾。   简直太体贴了。   结果,看到一半哭得稀里哗啦的却是我。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乔撕掉信纸,扯住五条悟的衣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为什么乔最后不能和劳里在一起?”   昏暗中,我敏锐地感知到他看向我的眼神。   复杂,且带了点点怔忪。   “不适合,”他没有任何思考,就回答了我的疑问,“所以他们彼此错过了。”   “五条先生,若是你变成剧中的劳里,”我也不知道为何,心中就无端端有股冲动令我抛出这个问题,“你最后也会选择艾米么?”   你也会喜欢那个漂亮活泼的女孩么?   我硬生生吞下这句话,转而通过屏幕照出的微弱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五条悟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弯起嘴角,笑容里是他独有的桀骜张扬。   “我选择乔。”他说。   ——*——*——   电影散场后,我们随着人流走到大厅。   唯二两个电梯前皆等候着一堆人。   我犹豫了一会,比起和一堆陌生人挤电梯,还不如从楼梯下去来的舒服。   就是走楼梯有点累罢了。   对于我的提议,五条悟并没有反对。   百货中心的楼梯空荡狭窄,只反反复复地回荡着我们俩的脚步声,莫名显出些许恐怖。   惨白的灯光冷不丁地闪烁了一下,两侧墙壁忽然扑簌簌地掉下一层石灰。   紧接着,我听到一道凄厉到近乎嘶哑的尖叫声。   是来自下一层的楼梯。 第一卷 第7章   其实,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物。   譬如诅咒。   它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感,正常情况下,普通人无法看到它的存在,除非他们正在某种濒死状态。   既然有了诅咒,自然而然便存在着祓除它们的天敌,即能看到诅咒,体内存在着咒力的特殊人类。   他们被称之为咒术师。   在听到那声惨叫后,我和五条悟默契地相视一眼,快步冲下了去。   3楼楼梯的转角口处。   只见一名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女将背紧紧地贴在墙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到几乎全无血色。   而她的身旁还躺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年。   猩红色的鲜血从少年破了个大洞的腹部汩汩流出,不一会,便在地面上凝聚出一小滩血泊。   我用目光巡视了一圈,刚想问诅咒在哪时,扭头便看到五条悟正拎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看起来像是脑袋的东西。   紧接着,他随手将这团东西丢开,嘴角满是不爽地向下撇着,就像是在嫌弃这个咒灵的不耐打程度。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被五条悟那碾压般的绝对实力震得甚至忘记了眨眼,大脑随之出起了神。   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连诅咒的全貌都没看到,祓除便已经彻底结束。   真不愧是咒术界的第一人!   现如今,我终于理解了三轮那丫头对五条悟的崇拜之情。   若是我再年轻个几岁,大概也会向她那般变成五条悟的小迷妹吧。   我这般猜测道。   转念又记起,自己即将和他结婚,成为他的妻子,直面那些迷弟迷妹们的挑剔,莫名就感到了一阵压力向自己肩头袭来。   既然诅咒已经解决,那差不多也可以离开了。   我绕过地上横躺着的咒灵脑袋,朝着五条悟招了招手,示意着他该走了。   就在我路过那对高中生时,小腿却冷不丁被人抱住。   我低下头,恰好对上了少女那盈满泪水的双眸。   下一秒,她如同落水的旱鸭子一般,死死地抓住我这颗救命稻草,恨不得把所有期冀和求救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她说:“求求您,救救他。”   微弱的求救声传入耳中,身体则像是感知到即将会出现的折磨而不自觉地战栗了起来。   多么熟悉的话语,我悲哀地想着。   它几乎贯穿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至今已有整整25年。   母亲还未疯狂时曾说过,我从刚出生起,就展现出超脱于常人的反转术式天赋。   简单的解释,咒术师的咒力来源于他们体内流淌的负面感情,属于负能量。   而我与他们不同。   在离开母亲身体的那一瞬间,我便无师自通了该怎样将这些负能量的咒力相乘,转变为正能量的咒力。   这是普通咒术师究极一生,都不一定能学会的特殊能力。   上天既然赐予了我超等天赋,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它又剥夺了我本该拥有家族术式的可能性。   更甚至伴随着每一次的治愈,我的生命力也会等比例的燃烧。   因此,我讨厌救人。   尤其厌恶救那些罪行累累的恶人,这会让我感觉自己的双手也染上了无辜受害者的鲜血。   简直令人作呕。   死亡本就是被上天规划好的命运终点,我又不是神明,我有什么资格一次又一次地去和死神抢人了?   想到这儿,我冷冷地看了眼地上生死不明的少年,只想转身离开。   但是,还没来得及抽开腿,心脏上便陡然传来一阵几近破碎的剧痛。   我低下头,清晰地看见自己身上渐渐出现的诅咒身影。   狰狞的蛇尾如利刃般深深地插/进我的胸口,在惨白灯光下,黑色蛇鳞折射出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光芒。   无形中,它的尾端一圈圈地桎梏起我的心脏,好似锁链般不断绞紧,死死地束缚着它的猎物。   紧接着,母亲熟悉且阴冷的气息爬上脊背。   我畏惧地垂下头,栗色头发遮住了绝大部分的视线,鼻尖是浓到足以将我溺毙的血腥味。   大脑随之空白一片,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自顾自地动了起来。   微弱白光从指尖亮起,然后如同星星一般,安静地坠入少年腹部。   蓦然间,我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温度都伴随着这白光的离去而逐渐消失。   就仿佛裸/身被丢进了冰天雪地里,血液濒临冻结。   时间在此刻切割,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让我痛苦,直到手腕被人紧紧地捏住。   我抬头,便看见五条悟那双染着怒意的眼眸。   “够了。”他说。   少年脸上的死气蓦然消失,原本轻到几乎消失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腹部上的伤口已然痊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伤疤。   我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关于愉悦、幸福、满足等等的正面情绪统统消失。   在这凝滞的安静中,苦涩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绝望开始在心底泛滥,如潮水般瞬间冲破我所能承受的阈值。   为什么是我拥有这种能力?   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上?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就在我满心抑郁地想着该怎么杀死自己时,五条悟蹲了下来,苍蓝色的眼眸里是难得的柔软。   他看着我,温柔地问道:“还有力气站起来么?”   听到这儿,我的眼眶瞬间酸涩,喉咙里像是塞了石子,嗓子眼被堵住,泪水不受控制地开始打转。   过了好半晌,我才挤出一句沙哑还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   “你能不能抱抱我?” 第一卷 第8章   话音刚落,五条悟便男友力爆棚地将我打横抱起。   这还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公主抱,可惜,我全然沉浸在无法遏制的负面情绪之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焉哒哒地窝在五条悟的怀中,整个人像是受惊的猫咪,右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生怕他将自己丢下。   伴随着他的走动,属于男子身上的那股清冽气息缓缓笼罩过来,耳边回荡着的是他沉稳规律的心跳声。   一时间,我感觉自己安心极了。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五条悟像是闲聊般地问着,“一直背负着这个诅咒活下去么?”   嗓音冷冷,其中的嘲讽意味明晃晃地展露出来,完全不加掩饰。   楼梯间的灯光冰冷,无声地打在五条悟的脸上,愈发为他衬出几分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我仰头,视线随之划过下颌,薄唇,鼻梁,最后落入那双如晴空般苍蓝色的眼眸中。   在他的注视下,我突然不想再用谎言欺骗自己。   于是,便老实地摇了摇头,“不想。”   说完,我就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弯起的浅浅弧度。   比起刚刚那冷的可以掉渣子的臭模样,此刻,他看上去心情好多了。   过了片刻,我又听见他说着,口吻里不带一丝供我商量反悔的余地,“结婚后,我就帮你祓除它。”   可是,母亲化身的咒灵凭借着血脉,和我纠缠得太久太久了。   若是真那么好祓除,那我早就找人解决了,怎还会忍受到今天?   想到这儿,我看向五条悟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怀疑。   而他表现得则像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一般,挑起眉,轻声哼了句:“放心,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着我做不到的事情。”   口吻张扬,骄傲得不可一世。   我眨了眨眼,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骗人。   于是,便笑吟吟地故意挑刺道:“难道你还能生小孩么?”   这个问题一出,五条悟瞬间黑了脸。   见他失态,我顿时得意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中也不免染上了几分挑衅。   五条悟眸光沉沉地盯着我,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这儿,我猛地顿住,头皮瞬间发麻。   就当我准备收起脸上的得意,打算好好做人时,却听到他意味不明地说道:“我的确做不到自己一个人生孩子,但我可以让你生孩子。”   空气中登时便缠绕起丝丝缕缕的暧昧。   我瞠目结舌地看向他,脸颊烫得几乎可以煎荷包蛋。   他这句话是我想的那样么?还是我太污了,理解错了。   对此,我满脸通红地思考着,就连捏着他衣服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心脏里仿佛怀揣着一头吃了兴奋剂的小鹿,它正不知疲倦地兜头乱撞着。   我深深吸了口气,选择狠心把这只小鹿掐死。   平复完躁动的情绪后,我脑中随之开始循环起一个疑问。   我真的在他的撩人下保持住本心吗?   ——*——*——   因为父母早亡,家族里和我亲近熟悉的人也只是寥寥,所以我就选择了邀请乐岩寺爷爷做为我的长辈和五条悟父母见面。   见面过程还算顺利,只有我满脸不自在地面对着五条悟母亲那充满善意的关怀。   幸好,五条悟偶尔会帮我岔开话题,缓解了一些尴尬。   不然,我都有些怀疑等我们离开,服务员打扫卫生时,他会不会惊诧地发现木板上竟出现了几道脚趾扣地的痕迹。   见完双方家长,下一步仪式便是“结纳”。   即男方家庭赠送女方家庭奇数数量的物品,一般是酒、食物等吃的东西,并且最多不超过九样。*   我本想建议他略去结纳,直接抽个时间去各自的役所填个结婚申请单就好了。   不过是协议婚姻罢了,倒也不必这般循例。   我无所谓地想着。   然而,却遭到了五条悟的无情拒绝。   第二天早晨,他便独自一人来到了加茂家祖宅。   也不知道他先前说了什么,等我走进时,我便瞧见家主和部分上层铁青的脸,就仿佛是被戳爆了肺管,想炸又不敢炸般的无能狂怒。   而在我看来,这一副画面堪比世界名画。   恨不得当场掏出手机,拍下来打印成海报,放在床头日日夜夜观赏。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这么做时,五条悟像是拎小鸡崽子般地把我拎了起来,他朝着那群老头子们挥了挥手,“飞鸟我就带走了。”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一个个可都要长命百岁啊,千万别在最重视的东西被推倒前死去。”   “不然,就算是死,我也会把你们的尸体挖出来,丢给野狗们啃噬或是成为咒灵都嫌弃的养分。”   五条悟说这话时勾着唇,笑容里充斥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即便他的双眼被黑色眼罩遮住,但我也能大致猜到,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肯定闪烁着凛然肆意的光芒。   随后,只听家主阴沉沉地怒吼道:“五条悟,你别太过分!”   五条悟闻言停下脚步,他侧过头,像嘲讽般地反问道:“如此弱小愚蠢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   说完,他就在一串清脆的摔杯声中,带着我迤迤然地离去。   挑衅完家族上层后,又嚣张走人。   这是我想了很久,却又没胆做的事。   现如今,我旁观着五条悟漂亮地怒怼那些老头子,整个人都兴奋地想为他鼓掌打call。   就连准备填写结婚申请表时,我都还在回味着这股子畅快,小手一扬便签好了名。   至于表上有什么内容,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过。   将两份申请表再次送回役所,听着工作人员的练声祝贺,我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结婚了。   从此刻起,我将改成五条这个姓氏,成为五条悟法律上的伴侣。   面对这一现实,我突然感到些许茫然和不真切感,就像是在做一场随时都会醒来的美梦。   五条悟屈指把我敲回神,他如同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所想要的宝贝一般,揽住我的肩膀颇为孩子气地喊道:   “走吧,我们回家!” 第一卷 第9章   我侧过头,盯着他那精致却不含女气的侧脸,茫然地重复道:“回家?”   不是说只是名义上的婚姻么,怎么还搞起了同居?   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也许他刚刚说的并不是回家而是各回各家。   对此,我心存幻想着。   很快,五条悟就无情地打碎了我的幻想,他垂眸看着我,像是捕猎者看着自己网兜里的猎物,眸光里满是晦暗。   他伸出手,温热的指尖点着我的额头,力度轻得就如同被蝴蝶亲吻了一下。   可我却无端端感到头皮发麻,有那么一瞬,大脑里只剩下某种错觉,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数掌握,完全生不起一丝想要反抗的念头。   紧接着,男子磁性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   “难道你刚结婚就想回娘家,回刚才那栋都可以当鬼片拍摄地点的加茂祖宅?”他拖长着尾音,语气有些不悦,“五条夫人。”   我猛然回过神,冷冷地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我并不是只有加茂祖宅和你家这两个去处。作为咒术高专的老师,京都校里也还有员工宿舍可供我暂时歇脚,等……”   “没有。”五条悟截断了我的话。   我闻言,不解地看向他。   只见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点开某个聊天框,笑容促狭地冲我晃了晃手机,“老头子已经把你转交给东京校,就在刚刚。”   ?!!   京都校什么时候穷到需要卖镇校之宝了啊?   它是要倒闭了么!!!   我踮起脚尖,不信邪地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只一眼,就被气得差点吐血。   屏幕上,老头子那充满摇滚风格的头像鲜明显眼极了,除他以外就根本找不出第二个!   顿时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火焰,正火燎火燎地熊熊燃烧着,烧得我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   我捏着这台手机的力量逐渐加重,忍了许久后,才颤抖着手指,打下一句狠话发了过去。   [老头子,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拆了你那把破吉他。]   而五条悟的话语还在继续。   “凭着我和夜蛾校长认识多年的关系,只要我简单地提上一句,你猜他会不会给你安排宿舍?”   他说这话时的口吻恶劣,瞬间,我心头便冒出股想要和他婚内斗殴的冲动。   但是,转念想到自己和他之间的巨大武力差距,如同被兜头泼下一瓢冷水,扑灭了胸口处的火焰,同时心也凉了半截。   沉默了半晌,我咬着唇,果断把手机丢回给他,硬邦邦地说道:“我要回去拿些东西。”   五条悟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和你一起。”   这话说的跟关押犯人一般,是觉得我会逃跑么?   想到这儿,我气咻咻地瞪了眼他。   ——*——*——   在五条悟非人类的术式下,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我们俩就又再次来到加茂祖宅。   明明役所到这儿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我震惊着,右手抵住粗糙的树干弯下腰,胃里止不住地泛起恶心。   感觉就像是被丢进了高速转动的洗衣机,世界在我眼前开始旋转,摇晃。   干呕了将近两分钟,我才勉强缓过神,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忿忿。   五条悟见状,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尖。   “我还有点事,”他说,“一会就回来接你。”   经此一遭,我也很难对他有什么好的态度。   “知道了。”   说完,我便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轻揉着胃部,转身离开。   回到原来居住的房间,我站在门口。   目光一点一点扫过屋内,从磨损到有些发白的方桌,雕花的单人木床以及款式老旧的衣柜,最后无声地落在那刻有一道道身高线的墙壁上。   回忆如走马灯般陡然出现,我捂着隐隐作疼的脑袋,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离开。   对于这间房间,我心中完全没有一丝不舍留恋之情。   就在我准备拿起东西走人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小飞鸟回来了?”   我闻言,抬眸看去。   只见门口处站着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子,栗色短发清清爽爽地垂着,深蓝色的男士和服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稳重。   阳光顺着敞开的木门洒入房间,我眯起眼,一时间竟无法看清他的脸颊。   “多年不见,小飞鸟是不认识悠太哥哥了么?”他笑吟吟地问道。   “没有,”我平静地说着,“当然还记得。”   加茂悠太,母亲的同父异母弟弟。   在日记本里记载,他是家族里为数不多的会对我释放善意的人。   6年前,被派去国外拓展家族事业。   “太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向我走来,“我还以为小飞鸟会忘记我呢。毕竟,你的能力所带了负面影响……”   他还在絮絮叨叨,我却在直觉的警告下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拥抱。   鼻尖回荡着一缕极其危险的气息,我戒备地看向他,身体无声战栗。   日记也许会骗人,但本能不会。   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小声提醒着我,要远离眼前的男子。   面对我的躲避,他顿了顿,转而挑起眉,语气里蕴藏着不解,“小飞鸟?”   “抱歉,”我深吸了口气,试图佯装出什么都没察觉的模样,随口扯了个理由,“悠太哥哥,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我丈夫还特别爱吃醋,要是被他知道了我跟别的男人拥抱,他肯定要生气。”   视线悄然落在他的脸上,我试图从他那无害的笑容里分辨出些许端倪,“所以,我们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吧。”   话音落下,只见他垂下眼眸,神情只是有些失落。   看起来正常极了。   难道我直觉出错了?   我暗自嘀咕着,心头还是缠绕着一丝怀疑。   “连小飞鸟都结婚了,”他好似怀念般地感慨了起来,“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可是一口一声说着要嫁给我呢。”   “那很抱歉,飞鸟现在是我的妻子。”   下一秒,五条悟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我懵逼地看向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听了多少内容。   蓦然间,我产生了种出轨被抓包的错觉。   五条悟像是所有物被人觊觎一般黑着脸,动作熟练地把我捞进怀中,垂下头,凑在我耳边亲昵地问道:“都收拾好了么?”   “嗯。”   我难得乖顺老实地回答着。   其实,需要带走的东西也就两样,一本厚重的日记本以及父亲留下来的鸟居项链。   随后,五条悟便无视了门口处的和服男子,带着我离开了祖宅。   ——*——*——   在我强烈的拒绝下,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瞬移。   等我们抵达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我们简单地解决了下晚饭,便坐在沙发上商讨起房间的分配权。   不,准确的说是关于床的分配权。   任我如何都没想到,这套大得惊人的公寓里竟然只有一张床?!!   我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他。   五条悟懒散地靠着沙发,语调也是懒懒,“一个人住为什么要买两张床?”   “万一有朋友来拜访,而时间太晚,他们又回不去了,那你怎么招待朋友?”我质疑道。   “我自然有办法送他们回去,”五条悟回答道,无所事事地拿起我放在茶几上的日记本,“况且这里,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你踏足。”   我哽住,心跳声随之加快。   见他准备翻开日记,我回过神,连忙扑了过来。本想抢回日记,却恰好落入他的怀中,就跟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对此,我选择咸鱼扑腾了一下。   随后,便遭到了强硬镇压。   他把我按在大腿上,口吻戏谑,“既然飞鸟这么主动,那就一起看。”   从小到大,我该从来没有在男子腿上坐过。   因此当感受着五条悟大腿的温度和触感时,我整个人僵住,理智在“嗡”的一声中直接在脑中炸成烟花。 第一卷 第10章   肩头被抵住,属于五条悟的银发轻轻蹭过脸颊,顿时便有一阵痒意夹杂着无法忽视的酥麻向我袭来。   心跳声渐渐加速,如鼓点般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我感觉自己像是窝在一只大型猫咪的怀中,它主动收敛起一身坏脾气,垂下高傲的脑袋,动作亲昵地向我撒着娇。   太太太犯规了!   身为人类,怎么可能做到拒绝大猫猫的示好?   我自甘堕落在心里反问着。   甚至,还想把手指插/进那头蓬松柔软的发丝里,像rua猫咪一样,rua秃他!   就在我这般想着的时候,身体早已付出了行动。   指间是如洗发水广告上形容的那种美妙触感,顺滑且不带一丝毛糙。   我猛然回过神,目光偷偷摸摸地瞥了眼他,见五条悟没有丝毫反应后,就一时没忍住,又上手摸了一次。   下一秒,便被他抓了包。   五条悟捏住我那蠢蠢欲动的右手,薄唇随之贴在我的耳侧。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耳垂,瞬间点起了一连串火热。   “再招惹我,我可就不忍了。”他说,指腹揉捻着我手腕上微微凸起的骨头,力度并不重。   比起警告,更像是在调情。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耳中,无需思考我便明白了它的特殊含义,大脑顿时陷入死机。   目光逃避般地移到一侧,完全不敢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苍蓝眼眸。   身体在这暧昧的动作下,无声且兴奋地颤抖着。   沉默了许久,我才憋出一句话:“你先把我放下来。”   五条悟并没有回答,只是用双手掐住我的腰,轻轻松松地把我转了个半圈。   原本面对面的动作,冷不丁变成了背部抵靠着他的胸膛。   接触面积越发扩大!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蹙起眉,危机感陡然从脑中浮现。   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撑着皮质沙发,试图从他腿上跳下去。   然而,并没有成功。   刚起身,五条悟就手一环,很快又把我扯了回来。   随后,便是被他牢牢地桎梏住,根本动也动不了。   全身第二柔软的地方撞到他那硬邦邦的大腿,这感觉跟直接摔在地上也没差了。   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随即就疼得差点冒出了眼泪,“你能不能轻一点?”   这句话一出,我便感觉更加不对劲了。   而背后则是五条悟低哑磁性的笑声,我咬着嘴唇逐渐自闭,恨不得身体前倾一头撞死在茶几上。   “可以,”他笑了一会后,调侃般地回答道,“我下次会注意轻一点,温柔一点。”   不用,别想有下次。   我气急败坏地想着,整个人悲愤地完全不想搭理这混/蛋。   经过这一遭,我便彻底失去了抢回日记的可能性。   日记坚硬的外壳与茶几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本日记差不多快有半本词典那么厚,上面承载着我将近二十多年的记忆。   五条悟翻开它,进入视线的第一面便是两幅画风幼稚的油笔画。   最顶上的地方画着一家三口。只见扎着一个啾啾的小女孩,她用两只手分别牵着父母,简单到有些粗暴的脸上都能看出她那开心的笑容。   而底下那幅则是小女孩牵着一个小男孩,周围绽放着大朵大朵五颜六色的花朵。   看到这儿,我连忙捂住半边脸,黑历史的曝光让我尴尬得开始如坐针毡。   气氛莫名开始凝滞。   都快过了五分钟,日记本仍旧摊在这一页。   他是怎么了?   不就是两幅幼儿园小朋友水平的画么,至于看这么久?   我不解地想着,微微侧过身,试图用余光偷瞄着身后的男子。   只见他像是中了邪一般,那双苍蓝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后半幅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令他惊喜的东西一般。   “五条先生?”我试图叫醒他。   反正都到这地步了,伸头缩头皆是一刀,不如快点让他看完,早点结束这种令我非常窘迫的姿势。   五条悟听到我的呼唤,他回过神,转而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我。   “这上面画的小男孩是谁?”他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冀。   我眨了眨眼,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说句实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上面画的是谁,同样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画的这副油笔画。   如果不是和上面一致的丑萌画风,我甚至都怀疑它并不是出自于我之手。   想到这儿,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有可能是小时候认识的玩伴吧。”   听到这番答复,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以及变粗的呼吸声。   沉默了片刻后,他勾起嘴角,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懒散。   “好吧。”他说,手指捏着略微发黄的纸张向后翻去。   第二页开始,便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娟秀字体。   一看就不是我写的内容。   [1996年4月1日,晴。   今天是小飞鸟的三岁生日,我买了她最爱吃的草莓奶油蛋糕。   一回到家,这个小家伙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双眼巴巴地盯着我手中的蛋糕盒,很可爱。   今天的晚饭就是这个蛋糕,希望她晚上不会饿醒。   许完愿,吹灭蜡烛后,小飞鸟仰着她那张稚嫩且极其相似你的脸颊,奶声奶气地问我:爸爸在哪?为什么不来看看她?   我陷入了沉默。   我该怎么告诉她,你已经陨落。   春和,我想你了。]   五条悟面色平静地翻了过去。   随后的数十页里都是母亲的字体,她用温柔的口吻记录了我从三岁到五岁时发生的点点滴滴。   当然包括了尿床、骑木马摔倒、没吃到草莓的嚎啕大哭等等糗事。   而这一部分内容,我已经看了无数遍,几乎能将它们背出来。   我木着脸地看向五条悟。   结果,却发现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下一页开始,日记本上便是我歪歪扭扭的字体,而内容不外乎是今天妈妈买了什么吃的,想要妈妈买新出的芭比娃娃,想看什么动画……   直到4月1日,字里行间的那份快乐消失了。   [1999年4月1日,阴。   我回到家,妈妈她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   [1999年4月10日,小雨。   妈妈叫我治疗一个陌生的叔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妈妈第一次骂我,特别凶。   我哭了一晚上,她也没有来找我。   我决定讨厌妈妈一天。]   [1999年4月11日,中雨。   妈妈又让我治疗那个叔叔,我还是不会。   妈妈变得好恐怖,她把我一个人关在房间。   好饿好黑,肚子在咕噜咕噜叫。]   [1999年4月12日,中雨。   早上,妈妈突然拿木棍打我。   背好疼好疼好疼。   妈妈到底是怎么了?快把原来的妈妈还给我。]   [1999年4月13日,大雨。   我终于学会了治疗,肚子还是好疼。   妈妈告诉我,长大后要跟爸爸一样。   可我还从来都没见过爸爸。]   五条悟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眉宇间仿若覆了层厚厚的冰霜,就连空气中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   他是在生气么?   我困惑地想着。   [1999年7月2日,大雨。   又被母亲骂了。   她说我是个废物,出生时还害死了爸爸,早知道就不该怀上我。   哦,原来是我害死了爸爸。]   [1999年11月26日,大雨。   母亲开始沉迷上吸烟。   房间里总是漫着烟雾,呛得忍不住咳嗽。   我不该发出声音的,手臂又被香烟烫了,有股烤肉烧焦的气味。]   翻到这一页时,我骤然发现他捏着日记的手指在颤抖,泛黄的纸张上随之多出了几道褶皱。   这一幕落入眼中,心底突然有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开始泛滥。   像是多年委屈终于有人能够听到一般,喉咙渐渐哽住,我伸出手,慢腾腾地贴合在他那跟冰块似的手背上。   冷得惊人。   五条悟反手握住了我,似乎是怕弄碎了我一般,就连拥抱的力度也放轻了许多。   “手臂现在还疼么?”他难得正经地问着。   “不疼。”我软声回道,却还是没有打消他想要看我手臂的念头。   衣袖被一点一点拉高,白皙肌肤随之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手臂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疤痕。   只有在快靠近肩头处的地方印着一个简单的七芒星。线条清晰,有三根是如墨般的黑色,另外四根则是银白。   我垂眸看了眼它,心中悄然闪过一个念头。   又多了一根黑色。   检查完手臂后,我们把视线重新放回到日记本上。   随后,便发现日记时间从1999年12月31日后,直接跳到了2001年。   这期间内少了整整一年时光。   五条悟摩挲着日记本的连接处,转而若有所思地问道:“这里是被人撕了么?” 第一卷 第11章   记忆对于我,就如同破碎瓶子里的那一抹沙。无论怎么努力去接,但总会有一部分顺着指缝流落,彻底消失在滚滚时间长河中。   因此,我每天都需要用日记的方式来记下一些重点内容,用以防止下一次的失忆。   不过,七芒星也才刚刚变黑了第三根线条。距离生命力枯竭,身体从而陷入沉眠修复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意识到这一点,我暗自松了口气。   等回过神,记起五条悟刚刚提的问题,我试图翻了翻自己贫瘠灰暗的记忆。   很好,一片空白。   这个结果,我并不感到意外。   就算是记忆方面没有任何问题的正常人,也很少能够清楚地回忆起他们十九年前发生的事。   更别说我了,记性大概就比金鱼的七秒好上那么一点点。   于是,我一脸平静地说道:“不知道。不过比起被撕,也很有可能是那一年的我根本没写日记。”   就在我刚刚出神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快速地翻完了日记本剩下的内容。   他指着另一处,口吻冷冷地说道:“还有今年9月16日到10月31日,这一段时间的记录也全部消失。”   他顿了顿,转而讽刺般地反问道:“若是说七岁的你会有可能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写日记。那么,已经坚持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落下过一天的二十五岁的你,怎么可能会无故漏掉这段时间?”   顷刻间,我被他问得也逐渐陷入了思考。   对哦。   那这段记录去哪了呢?   沉默随之降临在我们俩人之间,耳边是时钟走动发出的滴答滴答轻响。   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外,墨蓝色的夜幕上没有云,明月皎皎,星光点点,像是在昭示着明天的好天气。   我坐在五条悟的腿上,鼓起脸,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一天的连续高强度转动,大脑开始传递出想要罢工的信号。同时,疲惫也一股脑地涌了出来,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我揉了揉开始打架的眼皮子,困倦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是时候该睡觉了。   我想着,决定放下对这个问题的思考,转而留给明天的自己。   “我要洗澡,睡觉了。”我晃了晃小腿,小声提醒道。   五条悟闻言,便松开手。   属于他的清冽气息骤然离去,我愣了一下,转而便感到了些许空落。   这个情绪刚冒出头,就如同兜头泼下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像是逃避某只择人欲噬的野兽,我手脚麻利地从他的腿上跳下。   “浴室就在主卧的旁边,”五条悟靠在沙发上,懒散地说道,“柜子有新毛巾。”   比起毛巾,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加尴尬的事。   因为加茂悠太的突然打扰,我忘了该收拾出一些衣服带过来。   现如今,除了身上这一套,我连换洗的贴身内衣都没有,就别提睡衣了。   对此,我满脸沮丧地站在五条悟的跟前,弱弱地问道:“附近有便利店么?”   五条悟不解地看向我,“怎么?是饿了么?”   听着他的猜测,我当场就感觉自己的身材遭到了侮辱。   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能吃么?!   明明我也才刚刚90斤啊。   我鼓起脸,暗自生着闷气。   反正日记都被看光,在五条悟面前,哪还有脸面可言。   顶着他疑惑的视线,我选择把锅甩过去,嘴里碎碎地念了起来:“都怪你,不提前说要搬到这里,导致我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带过来,还得去便利店买套一次性内衣。”   五条悟沉默着,脸上的表情蓦然凝固。   我盯着他,敢用自己5.0的正常视力保证,他此刻的脸上似乎有些泛红。   五条悟被我盯得渐渐僵住了脸,他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从单独衣帽间里拎出一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白衬衫,便随手扔给了我。   “睡衣就用这个代替,”他说,然后戴上眼罩,做出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你先进去洗,这些东西我去买。”   我懵逼地看着他,“???”   这、这还是算了吧。   就连母亲,都还没为我买过贴身内衣呢。   羞耻心彻底爆棚,整个人都开始冒起了热气。   五条悟则像是从我的神情中看出了我的内心想法,他单手把我推进了浴室,“你出去知道路么?正好我也有东西需要买,顺带就帮你捎带回来。”   说完,他还主动帮我关上了门。   我抱着五条悟刚刚给的衬衫,呆呆地站在浴室里。   干净的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模样。   脸颊涨得通红,就连脖子、锁骨也蔓延上了显眼的血色。   耳边是隐隐约约的关门声,我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简直后悔极了。   早知道就不该提这件事,少洗一天澡又不会死人。   热水从花洒中流出,温柔地落在我的身体上,顿时便抚平了精神上的疲惫。   而五条悟就是在这时敲响了门。   “我把它放在门口了。”他说,略带磁性的声音闷闷地传入浴室。   随后,我便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冲洗干净身上的泡沫,我谨慎地走到门口,跟个小偷似的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等确定门外没有人后,我偷偷摸摸地把浴室门打开一条小缝,手一伸,迅速地把这包粉红色包装袋捞了进来。   再次关上门,我颤颤巍巍地穿上他给我买的一次性内衣。   五条悟的衬衫穿在我的身上,瞬间就变成了及膝的衬衫裙。   略微透的料子根本遮不住内衣的颜色,我盯着镜子绝望了半晌,才勉强鼓起勇气走出去。   要是被教导礼仪的老师看到这一幕,怕不是要被气出脑溢血。   一离开浴室,我就直冲向卧室里的大床,迅速地钻了进去。   深灰色的被子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我探出脑袋,身体的其余部分则全部严严实实地藏在被子里。   五条悟玩味地看着我。   他俯下身,动作熟练地摸了把我刚吹干的头发,然后径自说道:“我去洗澡了。”   我茫然地目送着他离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疑问。   他去洗澡干什么要跟我说呀?   弄得跟要开始某项双人运动前的准备工作似的。   想到这儿,为了保护自己二十六年的贞操,我果断锁上门。   让他自己找地方去睡吧,反正这张床今晚只属于我一个人。   做完这一举措,我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鼻尖飘荡着的尽是和五条悟同款的清冽香味。   闻着这股味道,一时间,我竟然有些睡不着。   今晚发生的种种事件,可以说把我的下限拉到了谷底。   接下来,应该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像现在这般怀疑人生。   我这般信誓旦旦地想着。   直到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我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缓步走了进来。   只见他光裸着上半身,发尾的水珠滴落在他白皙的肌肤上,随后划过线条流畅的肌肉,安静地消失在腰间围起的浴巾里,只堪堪留下一道暧昧的水迹。   “你、你想干什么???”我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问道。   五条悟擦了擦头发看向我,回答的口吻里带着理所应当,“睡觉啊。”   我惶恐了,“你今晚要睡这?!!”   “不然我睡哪?”他反问道,“它可是我的床。”   话音落下,他便不讲武德地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身旁猝不及防地多了团热量,我就如同直视了美杜莎的双眼一般,全身彻底石化,心底随之乱成一团。   现在回加茂祖宅,还来得及么!   沉默中,我还想灰溜溜地跑去外面睡沙发,反正体型小,客厅的沙发完全可以容纳下我。   结果还没爬起来,就被五条悟看穿了想要逃跑的意图。   他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般,关掉灯,按了按我僵硬无比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很晚了,睡吧。”   声音不急不缓,语速刚刚好,其中还不含一丝情/色。   然而,此情此景之下,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我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听着他的呼吸声,直到身体的疲惫彻底压过和他同床的紧张,意识才渐渐被拽入梦境。 第一卷 第12章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自己被一团熟悉且温暖的气息包围,大脑没多想便翻了个身,主动凑了出去。   意识再一次开始模糊,我继续陷入梦境。   多年维持的生物钟,让我准时在早晨的七点钟清醒过来。   我睁开眼,冷不丁发现自己竟躺在五条悟的怀中。   什么情况?   明明临睡前,我都特意和他保持了基本距离,甚至还拿枕头挡在中间。   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变成这样???   我茫然不解着,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鼻尖抵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温热的触感就像是电流一般,酥酥麻麻地传入神经末梢,似是在告诉我这不是梦。   我转动着眼珠子,目光随之一卡一卡地移动到自己的胸前,呼吸瞬间一滞。   只见衬衫最顶上的那颗纽扣悄然解开,在不知不觉中,裸露出一大片白净娇嫩的肌肤。   再向下,就几乎能看到一次性内衣的边缘。   看到这儿,顿时便有一股怒气涌上心尖,理智被冲散,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我涨红着脸,挤出全身力气用力地推开他。   甚至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床。   五条悟当然也在这番动静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苍蓝色的眼眸里完全没有刚睡时该有的朦胧。   就仿佛是醒了很久,正等着我的反应一般。   我无法抑制心中的恶意,坐起身,手指颤抖地将纽扣扣了回去。   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后,便开始思考起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困境。   有些事,它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而我毅然而然地选择了爆发。   抬眸撞上他玩味且灼灼的目光,我抬起手,气急败坏地冲着他那张就算没洗脸也依旧帅得惊人的脸颊挥去,同时厉声斥道:“半夜脱人衣服的色狼!”   至于能不能成功打到他,我并不在乎。   身为菜板上一条任人宰割的鱼,我只是想在被吃前做出一番反抗罢了。   下一秒,五条悟便钳制住我的手。   随后他挑起眉,口吻戏谑地反问道:“你以为那颗纽扣是我解的?”   我试图挣脱了开他的桎梏,结果并没有成功,转而瞪着他忿忿地说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我可不屑干这种事。”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握着我手腕的力气丝毫不减。   对此,我完全不相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信谁傻/逼。   “呵。”   我冷笑了一声,目光随之落在他的手腕上。   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般,我想也不想便张开口咬了上去。   瞬间,虎牙刺破他的肌肤,舌尖味蕾上随即弥漫起阵阵血腥味。   咸涩,还带了股铁锈特有的味道。   超难喝。   对于我这一举动,五条悟脸上的表情淡淡,表现得就仿佛是被自家养的小奶狗亲了一下,说话声里也不见任何抽气,“咬够了没有?”   我硬着头皮,选择用眼神示意起他:   你先放手。   五条悟叹了口气,一改之前的懒散,眉宇间顿时多了几分迫人的进攻性。   他一声不吭地用指尖捏住脸颊,稍稍用力,便硬生生地掰开了我的下巴。   鲜血顺着手腕滑落,无声滴在深灰色的床单上,洇开。   他半阖着眼眸,如雪般的眼睫下垂着,纤长浓密,完美遮住了我大多数可窥见的角度。   蓦然间,便有无法言喻的恐慌卷席而来,我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当场就想逃跑。   “对不起,”我听见自己十分从心地低下头,“我不该咬你。”   说完,我怯怯地看向他。   五条悟没有任何反应,看向我的眸光依旧沉沉,恐怖极了。   我鼓起脸,整个人委屈成一团。   明明被吃豆腐的是我,可是为什么,最后还要先认错。   我不甘心地腹诽着。   沉默了片刻后,我咬着唇,主动再退了一步,“要不你也咬回来?就当作是抵消了。”   这句话刚说出口,我便开始后悔了。   只见他弯起嘴角,笑容中带着隐隐约约的危险。   脑中警铃猛然大震,还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就被一股子猝不及防的力量按了下去。   脊背撞入柔软的床垫,我睁大了双眼,一眨也不敢眨地看着自己上方那张骤然接近、放大的脸庞。   紧接着,唇上传来的是微冷柔软的触感。   我愣愣地承受着他略带报复的撕咬,大脑空白一片。   直到他微微伏起身,意识才逐渐回笼。   我,加茂飞鸟。   在今天丢了前二十五年里一直保存完好的初吻。   最重要的,还是被不爱自己的人夺走。   想到这儿,我差点一个气没喘上来,心脏酸涩得就像是吃了一大颗还未成熟的柠檬。   我默默地将小脸一皱,当场就呜呜咽咽地大声哭了出来。   五条悟被我突如其然的爆哭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揩起泪水,“你哭什么?”   “敲尼玛,”我忍不住打了个哭嗝,暴躁地骂起他,“抢走我的初吻,死渣男,滚啊。”   五条悟愣了愣,然后便忍俊不禁地看着我。   他用极其低的声音反驳道,“不是初吻。”   什么?!!   他居然不是初吻!   自认为成功理解了五条悟的话,我哭得愈发大声。   甚至还彻底抛弃掉淑女姿态和对他的恐惧,一边蹬着床,一边冲着他骂骂咧咧道:“王八蛋,你以为自己长了张帅脸就可以胡作非为了么!”   “既然不喜欢我,你能不能就不要乱撩人,不要总是干出这种暧昧的事!真的很不负责任,而且还会让我感到非常苦恼。”   “我一点也不想成为你无聊时的玩具,所以……”   我顿了顿,猛吸了下鼻子后,双眸含泪地看着他说道:“五条悟,我们要么就按协议上那样做一对名义上的假夫妻,要么就离婚吧。”   话音落下,气氛便陷入了凝滞。   我用倔强固执地眼神紧盯着他,“你认真考虑后,再告诉我答案。”   只见五条悟眉宇间的漫不经心消失了,转而冷沉着一张脸,神态里是凛冽的距离感。   仿佛眼前的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才是最真实的存在,而前几天,只不过是在我面前伪装出来的假面罢了。   这个念头一出,我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原本还期冀着的某个幻想陡然破灭。   理智开始复苏,我思索着,比起离婚,我反而更希望他的答案是第一种。   毕竟才刚结婚就离婚,这般传出去面子上也有点难堪。   与此同时,我还需要一个靠山来抵抗家族上层。   想清楚利害关系后,我安静地从他身下爬了起来,从自己带来的包里翻出先前签的复印件,指着某一条补充道:“如果还要继续这个婚姻,那么,牵手、拥抱、亲吻这些都要先得到我的同意。并且,我们今天就出去买张床。”   五条悟靠在床上,目光从我手指指着的地方扫过,他低语道:“比起那两种,我更想要第三种选择。”   语气里没有任何调笑的意味。   我哽住,迷茫地歪起头,“什么?”   “我突然觉得,比起和你做一对假夫妻,”他笑吟吟地耸了耸肩,“不如假戏成真。”   假戏成真?   我试图去理解这个词,他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要和我交往吧?!!   意识到这儿,我不禁瞳孔地震,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结巴了起来,“你、你别开玩笑了。我真的会生气的。”   话音落下,五条悟猛地凑近我,苍蓝色的眼眸里是明显的偏执,“我这次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听到这儿,我慌了一下,某道幻想在他的话语中死灰复燃,心底随之摇摆了起来。   若是和他交往。   我几乎无法遏制地幻想起这个情景,心跳声顿时失去规律。   沉默了半晌,我才张了张嘴,软声说道:“给我时间考虑。”   对此,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周。”   我无语地看向他,“你怎么不说一天呢?不行,要一个月。”   “三天。”   喂!不带这样砍价的。   我忍了忍,硬邦邦地说道:“半个月。”   “成交。”   我收起协议,转而冷静地计划起下午,“我需要去商城买几套衣服,然后再买一张床。对了,冰箱里有蔬菜么?”   五条悟眸光温柔,“没有。”   “那还要买菜,总不能一直吃餐馆。”我絮絮叨叨着,迟疑了片刻后又提前给他打了一针,“先说好,我做菜味道一般,还有你要洗碗。”   “行。”   见他并没有像网络上吐槽的家庭男士一般排斥家务活,我默默松了口气。   随后,又听他说道:“下午,我陪你一起。” 第一卷 第13章   脱下他的衣服,换回昨天的和服,我顿时便感到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男友衬衫什么的简直消受不起,更何况,我和他目前还不是恋爱关系呢!   “这件衬衫多少钱?”我站在五条悟前,抬着下巴问道,“我转你。”   他单手搭在沙发靠垫上,翘着二郎腿,坐姿吊儿郎当,完全没个正形。   “不用。”他说。   我一听,选择性地跳过了他的回答。   稍加思索后,我翻出衬衫后颈处的标签,根据标签进行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价格。   Louis Vuitton最新款,价值二十六万。   也还不贵嘛,我这般想着,随手就给他转了过去。   这些年来我应该救过很多很多人,即便大部分的记忆是空白的,但银行卡里不断增长的数字足以证明。   五条悟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我见状拿起它。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屏幕,上面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条信息弹出。   [冥冥:我已帮你找到目标。]   我并不在意地撇开目光,说了一句“记得收款”,便朝着他的方向丢去。   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圆弧线,五条悟抬起手。明明带着黑色眼罩,他也依旧准确地接住了它。   紧接着,是转账被退回的消息声。   我不解地看向他,问道:“为什么不收?”   “一件普通衬衫罢了,”他说,脸上的神情中满是不在意,“衣帽间多的是。你想穿一件,扔一件也没关系。”   很好,我成功被他这股多金且败家的态度震撼到了。   就算再有钱,也耐不住这般浪的吧。   我逐渐陷入沉思。   算了,还是私底下再给他买一件塞回去吧。   暗自做出决定后,我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该出门的点了。   临走前,五条悟走在我面前停住。   他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丝绒小盒子,打开。   盒子内正安静地躺着一枚钻戒。   戒身采用的是铂金材质,线条简约雅致,只在手指贴合的内圈镌刻着他的名字。戒指中间则镶嵌着一颗如星芒般闪耀的圆形明亮式钻石,优雅而又低调。*   我呆呆地盯着它,心脏里仿佛揣了只小鹿,它正兴奋地乱撞着,毫无章法。   耳边是五条悟低沉磁性的声音。   他一边说,一边亲手为我戴上戒指,“先暂时戴着,等明年婚礼再换一枚。”   是的,我们将婚礼定在了明年的秋天。   这是在结婚前,我和他共同商量出来的时间。   原本我的提议是不办婚礼,直接填个申请表就算了,但是被五条悟口吻坚决地反驳了回来。   顶着他略带威胁的目光,我退而求其次,转而强烈要求了另一点。   婚礼必须是神前式婚礼!   比起西式婚纱,我更希望自己能在这个人生中最重要也有可能是唯一一次的婚礼中,穿上暗含着死亡与重生的白无垢。   五条悟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便点头应允。   ——*——*——   不知道是不是周末的缘故,东京的街道与京都相比,显得拥挤了许多。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五条悟紧紧地牵着我,像是鸡妈妈拽着刚入城的鸡崽子一般,直接把我拽进了家具城。   刚踏入其中,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让人毛孔舒展的暖融热气。   “我们不是夫妻么?”五条悟停在门口,低下头,声音里莫名带了种可怜巴巴的既视感,“睡一张床怎么了?”   我无语地看着他,心中不禁腹诽了起来。   明明在家里都说好了,到店门口又开始闹出这一茬。   这家伙也太多变了吧!   而五条悟则像是没有察觉到我对他的嫌弃,他将薄唇贴在我的耳边,继续追问道:“难道跟我睡觉,你不舒服么?”   话语间尽是暧昧。   我简直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不顾礼仪便冲他翻了个白眼,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一点也不舒服。”   他闻言,当即耷拉起脑袋,像只大猫一般,整个人向外散发出焉哒哒的气息。   看到这一幕,我并没有心软,口吻是十足的冷酷无情,“今晚就分床,没得商量。”   在外人听来,也许会觉得我渣到了一种境界。   说完,我便扯着这只一米九高的银发大猫猫走进了第一家店面。   随即,便有穿着黑白正装的导购小姐迎了上来。   我用目光巡视了一圈,开门见山地跟她提出了需求:“我想要一张单人床,价格方面无所谓,唯一的要求就是今天就能上门安装。”   五条悟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试图温声插嘴道:“今天不能安装也没关系,反正……”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我一个凶巴巴的瞪视。   “当我没说话,”他撇了撇嘴,非常识趣地补充道,“一切都听你的。”   导购小姐笑吟吟地站在一旁,见我们话题结束后,便缓步带领我们走到了放置样品的区域。   我瞅着这一排排一列列的床,转而开始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它们不就是床单不一样,有什么区别么?   我听着她的介绍,眼中满是困惑不解。   而五条悟表现得就如同是他要买一般,还时不时伸出手拍一下床垫,然后扯着我说:“这个不错,很软。”   紧接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略过一丝笑,目光随之火热地落在我的身上,语义不明道:“跪在上面应该也不会疼。”   这句话一出,我当场就涨红了脸,踮起脚,不客气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闭嘴。”我恶狠狠地凶着他。   透过那副墨镜,我甚至都能猜测到他那双眼眸,里面肯定饱含着戏谑。   五条悟轻而易举地扯下我的手捏了捏,随后攥进手心。   他从口袋中取出信用卡递给导购,口吻里带着不容置喙,“就这张了。”   我当场就仰起头,不满出声,“喂,到底是我买床还是你呀?”   “反正最后都是要放在我们的房子里,”五条悟按下我的脑袋,淡定说道,“这有什么好分你和我。”   一时间,我竟无话可反驳。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导购刷完钱,笑容殷勤地递给我们一张购□□。   还没走出这家店,我脑中便无端端浮出了一种预感。   在不远的将来,今天买的床必定会变成一个大坑,明晃晃地等着我跳进去,而我却避不开逃不掉。   一想到这儿,不禁为自己鞠了把泪水。   就当我出神之际,身后骤然传来一道朝气蓬勃的少年声。   “五条老师,”他顿了一下,招呼的口吻里带上了吃惊,“欸???老师,你是在约会么?!!”   听到这儿,我猛地回过神,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目前,我还没做好婚姻公开的打算。   若是被歌姬三轮她们知道我嫁给了五条悟,肯定会冲上门,对我进行一番严刑逼问。   脑补了下这个画面,我不禁瑟缩着肩膀,用请求的目光望向身旁男子。   五条悟无视了我的目光,他揽住我的肩,转过身,笑容灿烂地冲着那三个穿着便服的咒术高专学生挥了挥手,“是悠仁你们啊。”   别问我为什么会猜他们是学生,稍微脑子转一转就能想明白这一点。   会喊五条悟为老师的,除了咒术高专的学生们外便别无人选。   在我的脸彻底暴露出来后,我看见那位名叫悠仁的少年陡然睁大了他那双眼,盯着我的眼神里充斥着些许惊喜,“飞鸟老师。”   等等???   我认识他么?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感激的目光看着我?   我暗自回忆了片刻,无果后,便把这个疑惑深埋进心底,转而矜持地朝着他微微颔首。   他的视线无声地落下,随之落在我和五条悟亲昵的姿态上。   “五条老师,你是在和飞鸟老师交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同时,还有黑发少年和短发少女站在一旁,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暧昧笑容。   “笨蛋悠仁,”少女大大咧咧地拍起他的肩膀,挑眉暗示道,“快看五条老师的手指。同款钻戒,你还不懂么?”   “五条老师结婚了?还是和飞鸟老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悠仁越发吃惊,扭头看着同伴问道,“惠你知道么?”   黑发少年摇了摇头,并没有出声。   面对学生们的调侃,五条悟没有流露出一丝尴尬,他张开口,主动向他们介绍起我:“五条飞鸟,我的妻子。”   “并且,从下周起,她也会是高专特聘教师。”   悠仁很是捧场地鼓起掌,脸上是孩子气的笑容,“恭喜老师们结婚。”   面对他发自真心的祝福,我莫名感到了些许羞赧,耳垂开始发烫。   在某个隐蔽的念头驱使下,我张开口,温声提议道:“你们今晚要来我家一起吃饭么?” 第一卷 第14章   面对我的邀请,他们齐齐亮了眼眸,按捺着兴奋小声问道:“可以么?”   “当然可以。”我点了点头。   话音落下,便见眼前的三个高中生表现得就跟幼稚园小朋友似的,在欢呼了一声后,跳起来互相击掌。   看到这儿,我不免被他们如同朝阳般的活力感染,嘴角随之弯起浅浅的弧度。   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一侧,撞上五条悟微微垂下的目光。   墨镜遮挡了他的眼眸,一时间,我竟有些难以分清他的视线到底落在了哪里。   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发呆?   我纠结地想着,心中陡然冒出一种想要摘掉他墨镜的冲动。   然而,我的胆子并不足以支撑去摸老虎的屁/股。   我默默地压下这个冲动,继续在心里纠结着。   在约定好上门时间后,他们就纷纷以不打扰老师们继续约会为借口,向我们提出了道别。   紧接着,三道身影快速走远,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   五条悟收回目光,垂下头,薄唇像是无意般地擦过我的耳垂,瞬间便引得一片滚烫。   心底随即泛滥起阵阵涟漪,如冰雪初融。   我拢了拢头发,试图遮挡起发热的耳朵,然后在脸上板出一副淡定矜持的大小姐模样。   耳边是他略带调侃的话语,我抬眸扫去,便见他嘴角含笑,表情里带着几分洞穿一切的了然,“我家?”   对此,我默默涨红了脸,安静如鸡。   五条悟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压低下声线,继续说着:“看来飞鸟已经开始适应五条夫人这个身份。”   “那是不是该对我换个称呼,”他顿了顿,声音不急不缓,却莫名带了几分暧昧,“譬如……老公。”   我哽住,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去邀请东京校的学生,还给了这家伙犯骚的机会。   简直活该。   对此,我选择主动背上锅,口吻颇为生硬地转开话题,“是我口误。既然订好了床,那我们可以前往下一站。”   说完,便迈开脚步,准备走人。   然而,还刚走出两步,我就被五条悟强硬地拎了回来。   双脚随之离开地面,恍惚间,便有一种失重感袭上心头。   什么情况???   我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距离地面最起码有三十厘米的高度,可能还不止!   心跳声顿时漏了半拍,我茫然且无措地在空中扑腾了起来。   身上的和服像是承受不了这番动静,它摇摇欲坠着,给我种快要裂开的错觉。   想到这儿,原本发热的大脑渐渐冷静,就着眼前的这一状况,它开始运转起来。   万一,摔下去。   应该就是脸着地,并且极大概率会发生毁容的事件。   这个结论一出,我就如同被捏住后颈的猫,不得不老实乖顺了下来。   紧接着,脑袋上方清晰地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他笑着说:“喊一声老公,就放你下来。”   而这一行为则彻底震惊到了我,脑中顿时划过一连串的弹幕。   哪有这么威胁人的?   他是国中生么?   不对,把他和国中生对比,反而是在侮辱他们。国中生都比他成熟好么!!!   还不如,说他是小学鸡呢。   我忍不住对他爆了句粗口,“有本事,你就一直这样拎着我走。”   五条悟闻言,他嗤笑了一声,“行。”   随后便迈开脚步,朝着向门口走去。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大门越来越近,一步,两步,三步。   玻璃大门清楚地倒映出我此刻的窘境,门外则是来往行人。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捕捉了他们投过来的好奇目光。   丢脸丢大发了。   自尊心当场坍塌,我垂下眼,脑中天人交战了半晌后,才瘪起嘴巴委屈巴巴地冲他喊了句:“老公。”   嗓音要有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   五条悟止住脚步,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我。   终于双脚落在实地上,我仰头盯着他嘴角那恶劣的笑容,心中气不过地捏起拳头,便捶了上去。   很好,全部都打在了硬邦邦的肌肉上。   右手开始泛起隐隐的疼痛,我越想越生气,连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   他站在原地没有躲闪,见我不再挥舞拳头后,他揉着我的脑袋问:“出完气了么?”   “没。”我恶声恶气地怼了回去。   “那要不,”五条悟拉长了声音,显得他更加欠扁,“我也喊你一声老婆,互相抵消。”   我懵逼地面对着他这个提议。   还能这么抵消?   逗我玩呢?   “行不行啊,老婆?”他扯住我的手臂晃了晃,差点没把我晃摔倒。   面对他的“撒娇”,我并不为所动,反而面无表情地质疑道:“难道不应该是让我也像拎鸡崽子一样拎你,这样才算抵消么?”   五条悟一听,他强憋着笑提醒我,“这个的前提是你能拎得起我。”   说完,他便用眼神上下扫视起我的小小身板。   顶着他那充满嘲讽的目光,我捏紧拳头,气咻咻地朝他喊道:“你死定了。我明天就去找东堂,让他来拎你!”   “我就不信了,难道京都校最高、最健壮的东堂葵还会拎不起你?”我仰着脖子,强撑出气势对他放下狠话,“他可是有八块腹肌的壮汉!”   五条悟闻言,便拉下墨镜紧紧地盯着我,苍蓝色的眼眸里仿佛酝酿着风暴,嘴角笑容逐渐消失。   片刻后,他口吻沉沉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八块腹肌?” 第一卷 第15章   这句话落下,是无言的安静。   五条悟阴沉下脸,眉宇间就如同打翻了一大罐醋。   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明明白白地显露在我眼前,完全不加掩饰。   蓦然间,空气中便酿起浓浓的酸味。   我瞅了瞅他,忍不住想笑。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弯起眉眼,故作玄虚道,“当然是亲眼看到的呀。”   说完,我便见他垂下眸,陷入了思考。   如雪般的长睫无声地颤抖着,但也无法遮挡底下的那抹蓝。   一瞬间,大脑出神地想到了阿尔卑斯山,以及山脚下的科莫湖。   阳光下,湖面上倒映着皑皑雪山,呈现出一种用言语无法描述的冰蓝色。   美得凛冽,却又缱绻。   我暗自感叹着,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心中突然冒出了个念头。   好想亲一亲这双眼睛。   这个念头一出现,如同颗种子落入湿润的土壤,攸地便生根发芽。   就在我出神之际,五条悟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见状,我连忙扯住他的手,仰头不解地看向他,“你要去哪里?”   五条悟眼神平静,“去京都校,我突然想到有件事需要找东堂。”   他的口吻里不带一丝怒气,仿佛真的是去找东堂聊正事一般。   只是。   我目光悄然落在他的身侧,便见那儿正紧紧地攥着一只拳头,青筋毕露。   这一幕完全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嘴上说是找东堂有事,怕不是去找他打架吧。   想到这儿,我心底不免浮现出些许窃喜。   不过,为了学生的安危着想,我果断选择负起责任。   自己挑起的火,当然得由自己来熄灭。   于是,便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道:“我跟他并没有任何暧昧。是东堂习惯在打架前先撕掉衣服,所以我才会看到。”   “你别误会了。”我顿了顿,然后又补充道。   对此,五条悟面色如常,“我知道。”   ???   “你知道,还找东堂?”我呆呆地把心声问出口。   紧接着,便得到他的一声嗤笑。   五条悟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他没有回答。   感受着头上传来的力度,不轻不重,却又带了点无声的警告,心中顿时激灵了一下。   随后,我越发死死地扯住他的手,试图打消他去找东堂麻烦的想法,“等会还要去超市采购食材,要是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搬回去啊?”   话音落下,便见眼前男子的表情微微动容。   于是,我选择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而且我也还不知道,悠仁他们喜欢吃什么。万一买错了,岂不是很尴尬。所以你不准走,必须陪着我一起买菜。”   安静了片刻后,五条悟则像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一般,不再提离开。   “走吧,先去买衣服。”他反手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轰然落地。   总算制止住他了。   我这般想着,也不管自己和他现在的动作是不是过于亲昵,转而笑容释然地回应道:“好。”   因为我不想再回加茂祖宅,所以有许多衣服需要购置。   在这时,瞬移便排上了大用场。   我选择将大包小包交给五条悟,让他先搬运一半回去。   面对这一提议,五条悟很是无语地看了我一眼。   随后,他蹲下身,在这堆如小山般的战利品外随性地画了个圈。   双掌轻轻一合,它们就在一道清脆的声响中直接消失。   这可比原本计划的还要高效迅速。   我震惊地看向他,脑子里陡然跳出一个吐槽。   要是他去当外卖小哥,绝对可以称霸外卖届,成为送餐时间最快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五条悟吊儿郎当地拍了拍手,随口问道:“接下来,我们是去买菜?”   “对,”我摇了摇脑袋,连忙将他穿着外卖装的脑补画面丢开,小声问道,“悠仁他们都喜欢吃什么?”   “悠仁可能会喜欢吃牛排,”五条悟熟稔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野蔷薇应该是寿司。”   “那还有另一个少年呢?”我推着超市的小推车,缓步行走在生蔬区。   “你是说惠么?”五条悟挑眉,口吻漫不经心,“他什么都可以吃,也没有最偏爱的事物。”   我一边听,一边拎起包寿司需要的黄瓜、胡萝卜等配菜放进推车,“看来五条先生很了解学生们呢。”   很快,便得到了他大言不惭的自夸,“谁让我是个负责的好老师呢。”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斜觑了眼他。   就他还负责的好老师?   怕不是会把各种事交给学生,然后名义上说是为了锻炼他们,实际上就是偷懒不想干活。   我在心中暗自质疑了起来。   买完菜,我们叫了个辆出租车回家。   客厅内堆放着的是之前瞬移过来的衣服,我选择先将它们收拾进衣帽间。   亲手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与五条悟的放在一起,这个画面,莫名让我感受到了自己正在慢慢地融入他的世界。   心情瞬间大好。   对于煮饭做菜,其实这一方面我并不擅长。   做出来的东西只是说是能吃,并不能被冠上美味一词。   幸好,在座的那四个人都不嫌弃我的水平,甚至还不停地夸赞着我。   足以将我夸到脸红的程度。   特别,悠仁还一直用亮亮的眼神看着我,就仿佛是小狗看到了心爱的骨头,整个人兴奋极了。   面对着他那热切的目光,我敏锐地感知到了五条悟无声散发出来的缕缕黑气。   他说:“悠仁,你可以安静吃牛排了。它可是你师娘亲手煎的,冷了就不好吃。”   五条悟有意在“师娘”这一词上重读,似乎是在提示着他。   就算这方面再迟钝,悠仁也察觉到了五条悟此刻的不爽。   他悻悻地挠了挠脸颊,转而低下头,津津有味地吃起东西。   过了几分钟,餐桌上便打开了话匣子。   话题逐渐火热,我清楚地听见悠仁和野蔷薇开始聊起了涉谷时发生的种种事情。   从他们口中,我意外得知了自己竟然也参与了那场事变。   又是一件没有记忆的事。   我眨了眨眼,选择默默记下一些关键点。   等聚餐结束后,时间也不早了。   他们三人纷纷起身,准备向我们告辞回高专。   对此,五条悟主动出声道:“我送你们回去。”   说完,就带着悠仁他们走了出去。   过了十多分钟,他才回来。   按理来说,他用瞬移一来一回,两分钟顶多了,甚至只需要一分钟。   那剩下的时间,他去哪了呢?   我困惑地想着。   直到洗完澡,躺在新买的单人小床时,我才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见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正是东堂刚发的推特。   [小高田是人间瑰宝:五条悟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特地过来暴揍我,竟然是警告我打架不要爆衣。不爆衣的打架那算打架么?   而且我喜欢的可是高个子屁/股大的女人,谁会像他一样,对一米六平胸瘪屁/股的豆芽菜感性趣???]   而这条推特的下面,则是一连串向东堂询问详情的吃瓜群众。   我沉默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虽称不上丰满但还是有起伏的部分。   这算平胸??!   顿时感觉自己被羞辱,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我忿忿地想着:   算了,东堂他死了。   这辈子,他都别想得到我的一口治疗!!! 第一卷 第16章   伴着想要暴打东堂的念头,我闭上眼,渐渐陷入了奥特曼吊捶怪兽东堂的苏爽美梦。   第二天早上。   我站在镜子前刷着牙,脑子里还依旧回味着昨晚梦境。   五条悟推开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进来。   透过镜子,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像个大猫似地拥住我,脑袋耷拉在我的肩头,苍蓝色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水花,眸光惺忪且慵懒。   “早上好。”他说,嗓音低沉带着笑意。   随后,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我那敏感的颈窝,就如同电流冲刷过神经末梢,身体随之开始战栗。   我下意识地扶住大理石材质的洗漱台,双腿竟有些发软。   这家伙,大清早又发什么情。   我腹诽着,神情颇为窘迫地吐掉牙膏沫,快速漱了下口。   “喂,”我将牙刷插回玻璃杯中,侧开肩膀,“我好了,你洗吧。”   说完,便试图从他的臂弯下钻出。   五条悟则像是提前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右手一伸就把我拎了回来。   后腰轻轻地撞上洗漱台,属于大理石的冰冷瞬间穿透单薄睡衣,浸透进身体。   此刻,我却感觉热极了。   鼻尖萦绕着的是五条悟骤然靠近的气息,清冽冷傲,如山涧清泉。   心跳声随之漏了一拍,我走神地开始怀疑起自己身体。   是不是得了什么心脏上的疾病?   不然,为什么动不动心跳失常,整得跟个重度心脏病患者似的。   直到锁骨附近传来一阵轻微疼痛,才拉回了我的神志。   垂下眸,冷不丁便看见一头蓬松显眼的银发。   “五条悟!你又违背协议。”我猛地涨红了脸,屈膝不客气地顶向他。   不过很可惜,这一招并没有成功偷袭到他。   对此,我很是不甘心,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斥着怒火,“你这个不讲诚信的混/蛋!”   五条悟只是懒散地站着,他将双手插在睡裤兜里,胸前的纽扣解开了四颗,露出那形状诱人的胸膛。   “我问过你,”他拖长了尾音,显得莫名欠揍,“只不过你在出神,没理我。所以,我就当你答应了。”   听到这儿,我硬了。   拳头梆梆硬。   “难道别人没回答,就是代表着同意?”我试图保持理智,不让愤怒侵占大脑。   话音刚落,便见五条悟低下头,表现得就如同被这句质问伤到了脆弱的少男心。   明明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在此刻,却无端端向外散发出一种可怜巴巴的气息。   “我知道了,”他说,“下次会问清楚你的想法再行动。”   对于他装出的这幅小可怜模样,我只能用一个词来评价。   戏精!   我盯着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现在,问题来了。   他啃都啃完了,总不能啃回去吧?   意识到这一点,我渐渐陷入了沉默,心情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想出气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出。   我闷闷地鼓起脸,口吻颇为暴躁地说了句“算了”,便对着镜子看起了伤口。   只见锁骨上是一个清晰的红印,它落在白皙的肌肤上,就如同雪中唯一绽放的红梅,暧昧且旖旎。   “你是小狗么!”我气不过地扭过头,对他喊道。   随后,耳边便陡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狗叫声。   五条悟扬起眉,笑容没脸没皮地张开口:“汪。”   我当场就无语了。   撇了撇嘴,决定不再继续跟他这只小狗闹腾。   没必要,有这时间还不如用来化妆呢。   ——*——*——   等收拾完毕后,五条悟便带着我出了门。   今天需要去东京校报道,作为特聘教师,再怎么样也该去见见现任顶头上司。   得罪上司,可是职场大忌。   我默默想着,和五条悟一起行走在东京郊外的深山里。   而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就位于此。   早晨的阳光穿透林间白雾,朦朦胧胧地洒落,空气中安静地飞舞着点点尘埃。   目光无声地逡巡着四周,蓦然间,心底升起一抹别样的熟悉感。   曾经似乎来过这里,身体这般告诉我。   我则选择把所有疑惑压在心底堆积起来,等待某一天的彻底爆发,解开。   “到了。”五条悟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   顶着他的目光,我下意识地整理起因行走而变得褶皱凌乱的裙摆。   他站在黑色大门前,颇为体贴地等待着我,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见我准备好后,他才推开门。   这是一间极为空旷的房间。   八根蜡烛幽幽地燃烧着,微黄的烛光照亮了四周。而房间的尽头是一个类似于榻榻米的台子,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偶。   东京校的校长夜蛾正道便坐在其中,他的手上是一个即将完成的青蛙玩偶。   “又迟到了,悟。”他语气颇为不满地说着,雕刻玩偶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面对夜蛾的指责,五条悟只是耸了耸肩,口吻懒散地回道:“在飞鸟面前,你倒是给我留点面子。”   我闻言,余光随之刮了他一眼,心中不免吐槽道:   既然知道要脸,那还在我面前扮可怜?   你哪还有什么面子,早就丢完了,好么。   而夜蛾看上去并不知道这一点,他顿了顿,便不再继续念叨五条悟。   刻完最后一刀,他放下手中的小青蛙,抬头看向我。   “夜蛾正道,”他沉稳地介绍着自己,“东京校的校长。”   听到这儿,我便挺直了腰背,姿态端正优雅地向他弯下腰,“我是加茂飞鸟,请多关照。”   之后,他就向我介绍起东京校的工资和待遇。   这应该是上岗前必备的一项环节。   五条悟似乎是在不满我们俩这么一板一眼的交谈。   他像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般依靠在我的身上,抬起下巴,冲着夜蛾说道:“你还有其它事么?没有,我就带飞鸟走了。下午我们还有正事。”   口吻嚣张肆意。   这句话落下,我便清楚地看见夜蛾正道额间的青筋跳了跳。   气氛莫名压抑,仿佛有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而五条悟的脸上依旧是漫不经心。   过了好半晌,夜蛾正道才做出反应。   只见他从身旁的玩偶堆中扒拉出一只,然后扔向了我。   白色的毛绒玩具精准地落入怀中,我茫然地拎起它。   乍一看,它的长相有点像绵羊,也有点像骆驼。两耳竖起,脖颈细长,身体被蜷曲柔软的毛线包裹,摸起来软绵绵的,手感极佳。   原来是个羊驼!   超可爱!!!   “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夜蛾面色平静地说着,“只要把咒力输进去,我施展在其中的术式便会自动展开。”   心中的好奇顿时泛滥,我没有犹豫,果断按照他所说的方法,向玩偶体内输入了少许咒力。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就在我输入咒力的下一秒,玩偶陡然变大,随后硬生生地把我压倒在了地上。   我瞳孔地震地看着自己肚子上这只跟真正羊驼也没两样的玩偶,就连重量也差不多!   它垂下脑袋,冲着我长长地叫了声“哞”。   那一瞬间,我差点被压得吐出了魂。   幸好,五条悟非常有眼力见地把我捞了出来。   “你这是要谋杀么?”我凄惨而又狼狈地趴在羊驼的背上,抬头看着不远处正一脸尴尬的夜蛾,气若游丝地问道。   “啊,抱歉。忘了提醒你。”他满脸愧疚地说着。   算了,看在他给我送了个交通工具的份上,我最后选择原谅他。   甚至,还给这只羊驼取了个爱称,名叫小草。   灵感来源自种花家的十大神兽之一草泥马,这还是某次我跟种花家的咒术师闲聊了解到的。   而我和她的聊天内容当然被做为趣事,记在了日记本里。   和夜蛾道完别后,我和五条悟便离开了这件房间。   刚走出没多久,我骑在羊驼上,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还忘了问夜蛾校长,小草该怎么收回呢。   总不能下山也带着它吧,这样也太奇怪了。   对此,我苦恼着,随后选择把目光抛向一旁。   五条悟接收到了这条求救视线,他失笑般地靠了过来,苍蓝色的眼眸仔细端详着它。   像是感受到了危险,我身下的这只羊驼不安地“哞”了一声,然后仰着脖子,一脸无畏地朝着五条悟的方向吐去口水。   紧接着,我便看见五条悟侧过身,动作完美地躲避开了这道口水攻击。   浅绿色的液体向前直喷出5米距离,落在地上,不一会便腐蚀了石板。   攻击力十足!!!   五条悟顿时黑下脸,他阴沉沉地盯着小草,大有一副脸面被打、想要把它扒了的模样。   “它还小,不懂事,”我见状,连忙跳了下去护住它,软声对他劝道,“只要耐心教一教,就不会乱攻击了。”   五条悟的脸色并没有好转,思索了片刻后,他冷声丢下一句话,“只要咒力耗尽,它就会变回原样。”   说完还没过一分钟,原本半人高的羊驼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脚边大概十厘米长的玩偶。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这样。”   我默默蹲下身,捡起变回玩偶的小草,拍去上面的脏东西后塞进包里。   ——*——*——   没有了羊驼,我和五条悟肩并肩行走在校园内。   手臂与手臂不经意间擦过,无声的情愫渐渐缠绕在我们之间。   漫步期间,我们还路过了一只熊猫,收获了他一堆八卦的目光。   直到五条悟张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安静,“你是真的决定好要祓除它了么?” 第一卷 第17章   这个问题刚落,我的脑海中便陡然翻涌起一段段压抑而又黑暗的记忆。   在十六岁那年,母亲骤然离世。   我衣着单薄地站在床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属于死亡的腐朽酸臭气息。   房间内没有开灯,蛀了虫洞的雕花方桌上摆放着一个掉漆严重的鎏金灯台。   灯台内,即将见底的蜡烛苟延残喘地燃烧着,作为唯一光源,它很是艰难地照亮起周围。   冰冷的尸体静静地横躺在木床上,白布只盖了一部分脸颊,而剩下的那一大半则清晰地暴露在我眼前。   她的面容枯槁,消瘦脸颊上没有一丝肉,惨白的皮肤紧紧贴合着骨头。乍一眼看去,就如同腐烂上千年的骷髅。   在昏暗中,无端端显露出几分鬼魅恐怖。   按理来说,面对着母亲的尸体,我的心情应该是悲伤、不舍。   可在此刻,我蓦然感受到了解脱。   喉间缠绕的绳索在死神的帮助下解开,我第一次如此畅快且惬意地呼吸着空气,不用再惊心着耳边会不会突然响起牛皮鞭破开空气的声音。   大脑无法抑制地开始幻想起未来,自由美好的未来。   然而,现实很快打碎了我的幻想。   我目光惊恐地盯着前方,只见床上正悄然无声地盘踞着一团黑影。   蛇身人头,如海藻般的黑发下是一张熟悉到让我头皮发麻、血液冻结的惨白面庞。   紧接着,她弯起被鲜血染红的嘴唇,嘶哑的嗓音里浸透着点点寒意。   “我回来了,飞鸟。”   胸膛上陡然传来被破开的剧痛,心脏被蛇尾缠绕,背上是来自咒灵特有的阴冷。   我双腿沉沉地站在原地,扭过头,绝望而无助地对上了那双充斥着愉悦的血眸。   从那晚之后,我便笼罩在已经化为特级咒灵母亲的阴影下,生活就像是一滩翻不起浪花的死水。   整日无间断的救人,代表着生命力的七芒星全部变黑。   在濒临死亡中,超等天赋彻底爆发,身体进而陷入沉睡、重置,状态回到上一个锚点并建立起一个全新锚点。   清醒后,记忆选择性清空。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如行尸走肉般地活到了今日。   我也曾想过祓除这个诅咒。   可当我试图向乐岩寺校长寻求帮助时,他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飞鸟,”他说,“你知道最扭曲的诅咒是什么吗?”   我垂下眸,盯着热气袅袅的茶杯回答道:“是爱。”   话音落下,又听他继续问道:“那最坚固、最难以祓除的诅咒一般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   我沉默着不再回答,因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以血缘为枢纽而纠缠起来的诅咒,这是无法祓除的存在,是来自父母的最冷酷最残忍的恶意。   放在桌上的双手渐渐攥紧,指骨发白,手心是钝钝的疼痛。   “就没有办法了么?”我有些不信邪地问道。   乐岩寺爷爷摇了摇头,声音苍老,“只有斩断你和特级过咒怨灵加茂清姬之间的血缘,才能有机会彻底祓除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然而,人类不可能拥有斩断血缘的能力,除非神明。”   可这世界上真的会有神明存在么???   我咬着嘴唇,认命般地不再继续挣扎。   ——*——*——   回忆到此告一段落,我垂下脑袋,说话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波动,“这不是我决不决定好就能祓除的存在。”   “抬头。”五条悟揉着我的脑袋,口吻强硬地命令道。   话音落下,我便乖顺地抬起头。   “看着我,”他说,“你只需要告诉我想不想。”   下巴被指尖端住,随后被强制地抬了起来。   目光陡然落入一片冷到凛冽却又安心的苍蓝色中,理智瞬间沉溺。   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湿润了眼眶,“当然想,就连梦里都想着祓除它。可是……”   话还没说完,张合的唇瓣便抵上一根长得惊人的手指,喉咙随之哽住。   只见五条悟弯起嘴角,笑容漫不经心地开口:“放心,有我在你不需要考虑其它。”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底就仿佛被丢进了一块大石头,瞬间荡起一圈圈涟漪,悸动不已。   冗长的安静后,他顶着我湿漉漉的目光,莞尔一笑,话题又随之跳到了另一个上。   “午饭吃什么?”他问。   肚子像是感应到了某个信号,不争气地发出几道咕噜咕噜声。   我看了眼时间,恍然惊觉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意面吧,”思考了一番后,我软声回答道,“我想吃奶油培根意面。”   得到我的答案,他戳了戳我的脸颊,孩子气地笑着说:“行,正好我也想吃提拉米苏。”   意见得到了高度统一,我们就不再继续逛校园,动身前往最近的意大利餐厅。   午后是冬日里阳光唯一温暖的时刻,我坐在临街玻璃窗旁的沙发上,单手托着腮。   填饱了肚子,我逐渐冷静下来。   大脑就着刚刚的对话,快速运转,一个模糊的猜测慢慢浮上心头。   目光安静地落在对面的白发男子上,见他一个人解决完冰淇淋、提拉米苏、奶油布丁等将近十盘甜得足以发腻的甜品,我心中不免感慨了起来。   这家伙是甜食上瘾患者么?   又过了十多分钟,五条悟才放下手中银勺。   苍蓝色的眼眸中爬上了些许餍足,他用舌尖舔了舔嘴角,浅粉色的薄唇顿时染上一层盈盈水光。   看起来诱人极了。   不过比起美色,现在最吸引我的是如何祓除缠绕多年的诅咒。   于是,我丝毫不为所动地盯着他,“你是已经找到神明了么?”   五条悟懒洋洋地应道:“嗯。”   和他回答一起而来的是冲破理智的激动之情,如山洪决堤,泛滥在心底。   我向前探过身去,抬高了声音催促起他,“那快点带我去。”   表现得就好似是即将去看爱豆的粉丝,神情间的兴奋完全不加掩饰。   原来真的有神明!!!   祂们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大脑随之开始幻想起一个个穿着圣洁狩衣、笑容悲天悯人的光亮形象。   在这一声声的催促下,五条悟终于站起身。   通过出租车,最终我们站在了一幢寻常的日式庭院前。   我不解地看着他按响了门铃,心中满是疑惑。   最有可能出现神明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是神社么?   那他带我来这儿是还有其他事吗?   对此,五条悟只是一脸神秘地看着我说:“相信我。”   不一会,门就开了。 第一卷 第18章   透过眼前的木门,我能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道女孩子的声音。   蓦然间,大脑无端联想到了八月的桃子汁水,清爽而又甘甜。   “怎么还有人从后门拜访呢?”她嘟嘟囔囔着,“大黑,你去开门。”   随后,便有一串沉稳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地传来。   门在一声漫长的“吱呀”中打开了。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名高大健壮的男子。他下巴上还残留着未刮干净的青色胡茬,外观刚毅且带了点凶恶。   只不过,腰间那条粉嫩围裙柔化了这股子凶恶,反将他衬出了几分居家好男人的气质。   “你们是来找谁?”他将整个人堵在门口,看向我们的目光警惕。   下一秒,他像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某种极度厌恶的东西,瞳孔猛缩,食指与中指并拢,动作干净利索地冲着地面划去。   “一线。”他高声喊道。   空气中便陡然出现一道泛着幽幽蓝光的结界,瞬间将我们与这栋庭院分割成两个世界。   顶着男子审视的目光,我愣住,心中满是困惑。   是母亲又显形了么?   想到这儿,我默默地向后看了眼背后,并没有啊。   那他看到什么?   而五条悟则表现得像是看到新玩具的孩童,他弯起嘴角,跃跃欲试地伸出手,试图去触摸这堵光墙。   结果,惨遭失败。   光墙上似乎笼罩着一股子无形的力量,还没触碰到,他的手指便被弹开。   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五条悟蜷缩起手指,随后不自觉地紧攥成拳。   目睹了五条悟吃瘪,陌生男子口吻冷冷地对我们说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趁着我现在不想动手,赶紧走吧。”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高高在上的态度顿时让我感到了万分不爽。   我蹙起眉,拽住五条悟衣袖就想离开。   然而,并没拽动。   五条悟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像是被这句话挑衅到了一般,只见他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苍蓝色的眼眸里顿时漫开了疯狂。   对于危险的隐隐预感冷不丁出现在脑海中,我在直觉的驱使下,默默地向旁边挪了几步,目光悄然落在他十指扣起的手上。   “你说,”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这道结界能承受多大的力量。”   “既然你拒绝了我们的友好拜访,那就稍微乱来一下吧。”   说完,他便站直了身体,右手向前一挥。   顷刻间,就有一道难以估量的强大力量伴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光墙。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如爆炸般的巨响,我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堵光墙缓缓倒塌,碎成齑粉,而地面上则是一道深不可测的断哲。   他这哪是稍微乱来,根本就是在乱放大招好么!   在这一刻,我开始默默地数起了卡上的余额。不过,到底还够不够修补这条道路,我也不知道。   要是不够,就把他自己抵押在这儿吧!   我暗自想着,捂住额头选择拒绝看那名男子的脸色。   不用猜,肯定是黑如锅底。   “就这,看来还是能打碎的嘛。”五条悟抬高了声音,口吻过分嚣张道,“喂,你还有没有更坚固的存在?让我来一个一个击碎它们。”   随后,并没有一个人理他。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而我只是一只小乌龟。   只要埋下头,把脑袋缩进厚厚的龟壳里,他俩之间的无声战争就涉及不到我。   “大黑,你们……这是在打架么?”   一道女声骤然出现,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只见那位名叫大黑的男子身后,探出了一名粉色头发、长相甜美的少女。   她垂眸,看了眼破破烂烂的地面,表情中带上了点好奇。   在发现她出现后,原本面无表情的男子肉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小福,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到了一道巨响,所以就跑出来看看情况。”粉发少女回答着,目光悄然撞上了我。   她歪起头,神情紧张地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的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五条悟带我过来是找谁。   总不可能是神明吧?   这个念头一出,就被我排除掉。   神明大人怎么可能会住在这种平凡简陋的房子里。   面对她的询问,我用力扯了扯还沉浸在蓬勃战意中的五条悟,示意着他快回答。   “夜斗。”他说,“我们来找神明夜斗。”   得到了答案,少女顿时舒了口气。   她一边拍着胸膛,一边释然地说道:“原来是来找夜斗的呀?那先进来坐一坐,夜斗刚出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小福!”大黑不赞同地看着她,随口就指出了我身上缠绕的诅咒。   小福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啦。她身上没有安无,不会感染给我。”   ——*——*——   坐在铺了毛绒绒毯子的地板上,通过和他们的交流,我们得知到了几点信息。   原来眼前的少女也是位神明,惠比寿小福,而那位对我们动手的男子则是她的神器大黑。   我偷偷摸摸地瞅着他们的穿着,短裙、衬衫搭配出来了普普通通造型,跟街上的行人也没什么两样。   脑中关于神明的光辉印象顿时碎了一半。   “飞鸟酱,”小福猛地将小脑袋凑近了我,然后用如同棉花糖般甜甜的声音问道,“你们来找夜斗有什么事呀?”   “斩缘。”   还没等我组织好措辞,五条悟就代替我回答了。   “哦。”小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掏出手机,低头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做完这一切后,她冲着我摇了摇手机,笑盈盈地说道:“我已经催过夜斗了,他马上就回来。”   比起至今还没人影的神明夜斗,小福不也同样是神明么?而且名声也比他大的多得多。   意识到这儿,我握紧手中装有大麦茶的杯子,轻声问道:“小福,我和母亲也就是缠绕在我身上的这只咒灵,我们之间的亲缘,你能帮忙斩断它么?”   说完,我便用期冀的目光看向她。   只见她摇了摇头,张开口:“还是等夜斗回来吧。” 第一卷 第19章   听到这句委婉拒绝,我蹙起眉,迟疑了片刻后,将心中的疑惑轻声问出:“难道不同的神明专属的能力也各有不同么?那位名叫夜斗的大人是擅长斩缘么?”   在我的询问下,小福撅起嘴,“并不是。”   “若非紧急情况,”她顿了顿,一边用脚尖踢着身旁的神器,一边口吻像是撒娇般地抱怨道,“大黑他不让我出手。”   我依旧不解,“为什么?”   小福耐心地解释道:“因为我会不小心打开风穴,也就是连接黄泉比良坂和人间的洞穴,造成大量妖魔通过风穴来到人间。”   听到这儿,我睁大了眼眸,“妖魔?难道是传说中的玉藻前、酒吞童子那些大妖怪?”   “不,我所说的妖魔指的就是你们咒术师口中的咒灵,”像是渴了一般,她猛喝了口大麦茶,然后继续道,“这些由人类的负面情绪生成的彼岸怪物,若是不及时斩杀,它们会给接触者带来安无。”   可能是我困惑的目光太过于明显,小福又向我解释起了安无。   简单的说,它就是一种可传染的不净之物。   人类和神明都有可能感染上它,并且被感染部分会异常疼痛,只有用神社的净水冲洗才能净化安无。   提到这儿,她便软声向我们解释起了大黑方才的敌意。   大抵是出于保护主人的忠诚心理。   对此,我完全能够理解、接受。   毕竟和他一比,五条悟这家伙才更加像反派。   哪有人一出手就把地面打出断哲,他是挖掘机成精么?   我用目光斜觑着身旁笑眯眯的白毛,心中默默腹诽着。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从后门拜访呀?”小福双手托着腮,好奇地问道,“我们前门的店铺不是还开着么。”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那不是你们的大门?”   也对哦,谁家大门就只是扇仅一人通过的小木门。   意识到这儿,我猛地看向五条悟。   只见他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就仿佛干出这种跑去拜访别人家却敲错门的糗事并不是他一般。   脸皮之厚,令我咂舌。   在我略带嫌弃的目光下,五条悟扬起嘴角,灿烂明媚的笑容足以冲淡眼眸中的凛冽寒凉。   “忘了。”他说。   这都能忘?!!   真的是太不靠谱了!   而那一头,小福还在热情地推销着自家的关东煮。   她比起大拇指,像是想要用这动作来强烈证明一般,“对了对了,飞鸟酱要吃关东煮么?大黑做得关东煮超级棒,每个人吃了都说好。”   随后,便见她话语中的夸赞对象微微侧过脸,黝黑的皮肤根本遮不住他颧骨附近的大块红晕。   对此,我迟疑了一会,点头说道:“好,那给我……”   话语未落,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问过五条悟的意见。   于是,便伸手扯了下他,轻声问道:“你想吃么?”   大概是从来没想到过我会询问他,五条悟脸上难得流露出了呆愣。   他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这还是我认识他后,第一次见到他这副表情,心中不免冒出了些许纠结。   难道在他眼里,我就这么冷淡么?   我颇为懊恼地咬着嘴唇,只想表示自己也还是会主动关心身边的人。   过了好半晌,他才张开口,眼眸中浸着融融笑意,“吃。”   “行,”得到这个答复,我便朝小福伸出两根手指,“给我们两份关东煮。”   小福闻言,便推了把大黑,笑盈盈地应道:“好嘞。”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只一盏茶的功夫,关东煮就送了上来。   我捧着塞满各种热腾腾丸子的纸杯,刚准备开吃,半空中便陡然摔落下了三道人影。   他们像是叠积木般扑通扑通落在我们的眼前,紧接着,耳边传来的是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   “嗷——疼疼疼!你们快从我身上起来。”被压在最底下的运动衫少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声若游丝地喊道。   而大黑则表现得如同家中的熊孩子们又跑出来丢人现脸,他捂住额头叹了口气后,拎起另外两块“积木”,把他解救了出来。   “谢谢了,大黑。”少年说道,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感激,“你可真是个超人。”   随后,便得到了大黑一击充满超人爱意的暴栗。   少年揉着额头上新鲜出炉的肿包,懒散地落坐在我们的右手边。   他一边吭哧吭哧吃着关东煮,一边嗓音含糊地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委托?放心,有夜斗大人也就是我在,肯定帮你们解决所有问题。”   我选择用目光无声地打量起他,从胸前的奇怪口水巾到略显贫穷的运动套装。   很好,脑中关于神明的另一半幻想随之彻底破灭。   他真的能帮我斩缘么?   我在心里质疑着,甚至开始怀疑起五条悟是不是也被人唬了。   眼前的这一幕会不会是场特意联合起来的仙人跳,只是为了骗我们这两个钱贼多的冤大头。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肩膀被人按住。   我回过神,瞥了眼五条悟那凌厉精致的侧颜,便见他开合起薄唇:“一座神社,这是我会给予你的报酬。”   听到这儿,夜斗瞬间亮了眼眸。   五条悟继续说道:“而委托内容,便是帮我妻子斩缘。”   夜斗沉思般地用手指抵住下巴,目光随之看向我,他问:“是要斩什么缘?”   “血脉亲缘。”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五条悟的判断。   应该没有人能欺骗得了他吧。   心跳声像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事而逐渐加快,我屏住呼吸,目光期待地看向那名身穿运动服的神明少年。   下一秒,却见他一口拒绝了这则委托。   我愕然地愣住,登时便有一丝苦涩夹杂着失落开始泛滥,很快就湮没了整个心间。   “为什么?”他身旁的猫尾少女歪起头,满脸困惑地问道。   和她一起出声的,还有那名叫雪音的金发正太。   面对他们俩的疑问,夜斗放下手中已经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有剩下的关东煮,屈指挠着脸颊解释道:“因为我斩不断亲缘。”   雪音随即皱起眉,“嗯?那你上次斩断的是什么?不也是缘么???”   夜斗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缘线也分负面和正面,而我能斩断的就只有孽缘这种负面缘分。这件事,小福你不也知道么?”   突然被点名,小福傻笑了两声,“对哦,夜斗是斩不断正缘。我忘了。”   沉默渐渐笼罩起这张方桌,气氛变得凝滞。   我垂下眸,目光失神地盯着关东煮寥寥上升的热气。   若是从未给我过自由的可能性,那我还能继续像从前那般背负起诅咒,努力挣扎着活下去。   可如今,现实给了人希望,又无情地把它抽走。   突然间,我打从心底感到了一股子疲惫。身体内的负面情绪化为恶兽,贪婪而不知收敛地吞噬着那抹名为活下去的信念。   好累。   我这般绝望地想着,指尖冰冷一片。   直到右手落入那熟悉的温暖中,我侧过头。   便见五条悟温柔地笑着,随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相信我。”   落入我的耳中,眼眶蓦然酸涩。 第一卷 第20章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我猛地侧过脸,嗓音闷闷地说道:“热气熏到眼睛了,你们继续。”   只不过,手上没有一丝白雾、显然已经冷透了的关东煮暴露了我的真实状态。   像是在安抚委屈的小孩一般,五条悟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目光颇为体贴地移开。   “我的报酬不变,”他说,“委托则换成帮我们找到可以斩断亲缘的神明。”   话音落下,便见小福和夜斗凑在一起,他们满脸兴奋地讨论起来。   “这不很简单,”小福眉眼弯弯地提议道,“去找毗沙,让她帮一下忙,不就好啦。”   “毗沙门?”   “嗯嗯。”   夜斗打了个寒噤,“算了吧。怕不是我刚出现,就得先和她打上一架,才能有机会好好聊聊。”   “现在,我的目标可是成为一个福神。”他懒散地趴在桌子上,噘起嘴嘟嘟嘟囔囔道,“才不去她眼前晃悠,引发不必要战斗。”   对此,小福也趴倒下,苦恼地皱起眉,“那还有谁呢?总不能让我来出手吧。若是你能一个人解决完风穴跑出来的妖魔,那我倒是无所谓的。”   “你是想累死我么?”夜斗秒黑了脸,他挥了挥手,口吻里透露着明显的嫌弃,“不用你出手,我已经想到还有谁能帮忙了。”   这一瞬间,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福不解地问出了口:“谁?”   “既然是缘线,”夜斗一脸神秘道,“那就交给负责结缘的神明来处理吧。”   “负责结缘的神明,”小福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眸顿时亮了起来,“你是指那位大人?她还没回高天原么?”   夜斗颇为无语地撇了下嘴角,“没,还在横滨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对于他们口中那位神明,我已然不抱任何希望。   期待落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好比一脚跌进悬崖,顿时把我这个本来就不太乐观的灵魂摔得七零八碎。   比起幻想完美好未来后再被打碎,我此刻的选择则是不去想、不去争,就站在原地等待着它的到来。   不用人说,我也明白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懦夫行为。   但是我情愿当个懦夫,也好过跌得遍体鳞伤。   五条悟则像是察觉到了我那越发阴郁的想法,他将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   瞬间便有一股子热量通过相贴在一起的肌肤进入血管,如溪流般汩汩地流向四肢百骸。   紧接着,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指间被强势地分开,然后一点一点被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且占有欲十足地扣住。   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   不要怕,一切都有他在。   意识到这点,便如同被泡进一汪暖融融的热水中,安心极了。   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我闭了闭眼眸,硬生生地把眼眶中打圈圈的液体憋回去。   随后,屈起手指,借此来无声地回应着他。   “明天,你带我们去找她。”他说,口吻不容置喙。   夜斗只是挑眉,并不在意地点了下头,“行。你的委托,本神明接了。”   说完,他便冷不丁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玻璃瓶,一脸殷勤地捧至我们面前,“先给个定金,五圆。”   伴随着他的动作,硬币晃动在玻璃瓶中发出阵阵轻响,如晴天屋檐下的风铃声,清脆动听。   落入耳中,却又无端端像是在催促着我们赶快交出钱来。   我默默地侧过头看向五条悟,用眼神询问起他:你有五圆么?   对此,五条悟沉默了。   半晌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淡定地问道:“可以刷卡么?”   果然,他怎么可能随身携带硬币。   想到这儿,我默默地从包里翻出张一千圆递了过去,小声问道:“可以找开么?”   这已经是我所带出门的最小面额纸币,不说别的,最起码比五条悟的那句刷卡好上太多。   下一秒,我看见这位运动衫神明捧着玻璃瓶的手一滞。   他如同死鱼眼般地盯着我们,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生无可恋。   耳边骤然响起小福不客气的嘲笑声,“夜斗,你要是找不开,我们可以帮忙哦,不收任何手续费。”   “不用。”夜斗硬邦邦地回绝道。   随后,他颤颤巍巍地从我手中接过这张纸币,转身钻进角落里,宛如一颗蘑菇般地蹲下,嗓音悲愤地数了起来:“五圆,十圆,十五圆……”   看着这一幕,小福则笑得越发大声猖狂。   “其实不用找也没关系。”我迟疑地对他说道,“比起建造神社,这一千圆可能连零头都算不上。”   面对我的劝说,夜斗依旧埋着头,他用行动来向我们表示一定要找开。   我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果断选择把这口锅甩给他,“你出门怎么不带零钱?”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有点无理取闹。   但都已经说出口了,也没办法收回。   因此,我暗自懊恼着。   五条悟没有推托便接下了这口锅,他无奈地揉了揉鼻子,“或者我现在去银行取?”   话音落下,我便在大脑里构想出了这幅画面。   他坐在柜台前,顶着柜员迷茫的目光,跟柜员朗声说取五圆硬币,就像是去砸场子的一般。   场面更加尴尬了,脚趾都能在地上抠出一栋三层楼小洋房。   “算了。”我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我们就等等吧。”   听着他念经般机械的数钱声,小福趴在大黑身上,摊平任由着他揉着肚子。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横滨,”她软绵绵地说道。   回答她的是一道冷漠的拒绝,从墙角传来。   “六百十五圆,”夜斗朝着地面丢下一枚硬币,“别想了。”   “为什么?”   夜斗冷冷地指出:“凭你走到哪里,就会带去霉运。怕不是刚踏上横滨的土地,那座城市的经济便要迎来一次大萧条。”   听到这儿,我震惊地看向小福,脑中满是不解。   不是说是财神惠比寿么,怎么还会使经济崩溃?   大黑则是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并没有反驳夜斗的话。   小福闻言,气啾啾冲到夜斗背后,捏起小拳头朝着他的脑袋重重一捶,“不去就不去,哼。”   等他数完钱,将一百九十九枚硬币交给我们时,屋外的天幕也染上了落日的余晖。   和小福他们道完别后,我们便离开了这栋庭院。   至于那堆如同小山丘般的五圆钱,当然是搬运工五条悟瞬移回了家。   这效率不要太高效迅速。   ——*——*——   天色/欲晚。   街道边的路灯早已亮起,白色灯光无声地照在我们身上,将地面上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我垂下眸,看着自己和他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心底还是有着一丝隐隐担忧。   万一,明天也失败了呢。   这个念头就如附骨之蛆一般盘踞在脑海,怎么样都甩不开。   于是,我组织了下措辞后,迟疑地问道:“若是明天要见的神明也斩不断缘,那我们……”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五条悟打断了。   他握紧我的手,“那就让惠比寿小福出手。”   “可是,这样不是会打开风穴放出大量咒灵么?”   说完,我蹙起眉看向他。   只见五条悟弯起唇,笑容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关系,我会把它们全部祓除光。” 第一卷 第21章   五条悟说这话时的表情淡淡,就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可落入我的耳中,顿时便有种预感隐隐浮出水面。   他是认真的。   我垂下眸想着,他真的可以做到一个人祓除完所有咒灵。   手指像是接触到了块烧红炭块,瞬间便有灼热顺着指尖传入神经末梢。   血液开始加热、沸腾,如火星般坠落,血管内随之爆发起一场燎原之火。   我战栗着身体,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抬眸看向他。   街边路灯那莹白的灯光只堪堪照亮了他半边脸颊,五官精致中又不失男子该有的硬朗凌厉。   而剩下的一大半则被黑暗笼罩、吞噬,仿若恶鬼。   刹那间,光与暗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融合,如走钢丝般游走于理智与癫狂的界限。   我屏住呼吸,心底顿时便滋生出一道隐秘且不为人知的心思。   只要自己能永远占据着五条悟妻子的这一身份,能永远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那为什么不答应他的提议,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这个念头一出,如同种子落入土壤,无需春雨浇灌,它自己便勃勃地钻出头来。   我张了张口,话语已涌至喉咙,还出口却又被一阵惶恐强行压了下去。   眼前无端闪过三轮和机械丸并肩站立、相视而笑的画面,我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两个真正互相喜欢的人,他们的心里眼里都只存在着对方的那一小小身影。   而我和五条悟不同。   即便那天早晨他跟我说要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但五条悟却依旧将所有的真实想法都掩藏在那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笑容下。   摸不透,看不穿,如一团迷雾。   因此,我又怎么敢刨开心墙,把自己那一颗自卑胆小的真心捧到他面前。   万一,所有的一切只是他的一时兴起呢?   我一边想一边走着,被紧握住的手指微颤。   也许是身高差距过于悬殊,每每和五条悟一起行走时,他总是会领先我半步。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就在我逐渐退缩之际,他猛地止住脚步,侧过身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你来决定吧。”我回过神,无所谓地开口。   “那就咖喱饭吧,有一家店的咖喱味道超绝。”他挑眉,像是陷入某段回忆一般对我笑着说,“当年,我和杰每次任务结束,都会去那里。我们还约好……”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他脸上的笑意却如同烟雾般消散了。   “约好什么?”我好奇地看向他。   五条悟沉默着,过了片刻后,神情又恢复了原有模样。   “没什么。”他语调懒散地说着,“一个实现不了的约定罢了。”   听到这儿,虽然心底有一只小猫咪在疯狂挠着,但我还是选择尊重他的隐私,放弃了继续追问。   “哦。”   他应该从这道短短的回答中里听出了失落,瞥了我一眼后,便转开了话题。   “今晚,我可以跟你睡一张床么?”他满脸期待地问了起来,“一个人睡觉好冷呢。”   ???   等等,他是如何做到把话题突然转到了这方面上。   我颇为无语地看向他,只见五条悟苍蓝色的眼中好似缀着星星,正一闪一闪地盯着我。   “不,”我冷漠地移开目光,“自己睡去。冷就加被子,开空调。”   五条悟撇了撇嘴,“没有被子,空调坏了。”   见他耍起了无赖,我深吸了口气,选择做个无情的坏女人,“那你就冻死吧。”   ——*——*——   第二天。   我睡眼朦胧地盯着身上的这只银发大猫咪,也不知道昨晚为什么最后还是答应了他的提议。   可能是被他的美色和死缠烂打冲昏了头脑吧。   我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起了借口。   等意识彻底清醒,我看了眼自己此刻的处境,大脑随之开始转动。   一张单人小床当然不可能容纳下两人并躺,因此,昨晚我差不多是窝在五条悟的怀中入睡。   背上搭着的是肌肉紧实的手臂,脸颊则紧紧地贴在他锁骨附近。   安静中,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脏声。   砰砰砰。   它正规律地跳动着,只不过,速度有些过于快了。   意识到这儿,我无声地抬眸,瞅了眼他紧闭的双眼以及伴随着呼吸轻颤的长睫。   这家伙表现得就好似还在沉沉睡着。   行吧,那就继续装着吧。   我懒得去戳破他的装睡行为,身体随之一点一点向下挪动,试图通过这一方式逃离他的怀抱。   结果,这一行为才刚刚展开,就遭到了阻挠。   “早上好。”五条悟懒洋洋地说着。   背上的手臂骤然缩紧,他将我禁锢在胸前,低下头,“让我充一会电。”   话音落下,额间便传来一阵柔软且暧昧的触感。   我僵住了身体,大脑随之一片空白。   过了好半晌,五条悟才放开我,元气满满地爬了起来。   “充电完毕。”他说,然后趿拉着拖鞋站在床边。   只一眼,我便看到了他裸露在外的腹肌。   就跟故意似的,他那深蓝色睡衣大喇喇地敞开着,上面的一列纽扣成了装饰,没有一颗尽到它该有的职责。   面对眼前的这一充满男性荷尔蒙的画面,我选择攥紧被子里的手,脸上依旧佯装出淡定自持。   心脏刚准备开始加快跳动,紧接着,就被五条悟亲自掐死了这份子悸动。   只见他弯下腰,紧盯着我问道:“跟东堂葵相比,你更喜欢谁的八块腹肌?”   ……   他怎么还记着这一茬???   心眼真小。   我无语地腹诽着,抬眸便对上他充满警告的目光。   “你,行了吧,”我伸手推开他的脸,很是敷衍地说道,“我要起床了,别挡路。”   得到我的答案,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右手捏着手机晃了晃,口吻则像是奖励般地问着我,“那你想不想摸一摸它?”   “不想。”我掀开被子,溜进厕所,果断关上门。   等我洗漱完坐在餐桌上,准备一边看宠物博主更新的视频一边吃早饭时,却冷不丁划到了东堂十分钟前发的最新推特。   一连几条,足以说明他当时的崩溃。   [小高田是人间瑰宝:求求五条悟了,大清早能不能不要发/骚。]   [小高田是人间瑰宝:你给我发这种视频,是想证明什么啊??!]   [小高田是人间瑰宝:我,东堂葵,对天发誓。我真的对你老婆一点也没兴趣,拜托你别再骚扰我了。]   而这条之下的评论里,则是歌姬、三轮、西宫等等京都校师生们的连串询问。   就连句式也都是一模一样。   [五条悟的老婆是谁?] 第一卷 第22章   比起东堂的崩溃,我反而觉得此刻危在旦夕的是自己。   我下意识地咬了口三明治,大脑则开始运转了起来。   若是自己和五条悟闪婚这件事被曝光,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是如炸弹般接踵而来的各种消息,完全有可能会把手机给挤爆。   还是来自歌姬、三轮她们的轮番逼问,譬如和五条悟怎么认识的,谁先提出在一起,为什么还没办婚礼等等等。   想到这儿,我果断把页面切到Line,点开东堂葵的聊天框,警告道:   [你别跟其他人说我和五条悟的关系。不然,我就叫人烧了你收藏的小高田写/真。]   这条消息刚发过去没多久,东堂便回了过来。   [东堂葵:你先管好五条悟,让他做个人吧。]   与这句话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段时长就只有二十七秒的录音短视频。   我垂眸盯着这段视频,好奇心驱使着我放下手中的三明治,点开了它。   下一秒,便听到手机话筒里传出了道略带陌生的女声。   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这道嗓音与平日里的清脆有所不同,尾音里自带了些许沙哑。   过了半晌,我才呆愣愣地反应过来。   哦,这原来是我自己的声音。   随即木住了脸,看向五条悟的目光里充斥着震惊,“你居然把早上的对话录了音,还特地发给东堂??!”   五条悟闻言,冲我挑起眉,“对啊。怎么了?”   我简直被他理直气壮的口吻气笑了,强行灌一次一大口凉白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把它发给东堂到底是图什么?”我关掉这个如同黑历史般的视频,颇为困惑地问着他。   总不会是向东堂炫耀自己的身材比他好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怀疑他之前的黑脸并不是吃醋,只是因为被人比下去而感到不爽罢了。   就在我暗自纠结的时候,五条悟将身子向后一倒,整个人没有坐相地靠在椅子上。   “当然是为了宣告主权,提前把危险人物扼杀在摇篮里。”他笑容顽劣地说道。   “危险人物?”   “那些有可能成为情敌的人。”五条悟拖长着嗓音,就像是撒娇一般冲着我说道,“飞鸟鸟是我的,才不准你喜欢上别人。”   话音落下,我便对上了他饱含笑意的眼眸。   他肯定又是在捉弄我,毕竟哪有人会是这样告白的。   大脑清醒且理智地得出这一结论,然后告诫那颗悸动的心脏,不要相信他话语里的任何一个字。   刚因为这句表白而攥紧的右手随之松开,安静了片刻,我语调冷冷地回了句“哦”后,选择埋头吃起了三明治。   之后,便是我单方面的冷战。   直到和夜斗他们碰面,我才张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们怎么去横滨?电车?”   五条悟无所谓地点了下头,“可以。”   得到他的答案,我将目光移向夜斗。   只见他腆着脸,局促地说道:“你们先去吧,我和雪音很快就到。”   “嗯?”我不解地歪起头,“你们是还有其他事么?”   说完,便是一阵沉默。   还没等夜斗回答,雪音拎出了个只剩下薄薄一层硬币的玻璃酒瓶,举至我眼前晃了晃。   “这混/蛋,”他也不顾夜斗的脸面,咬牙切齿地跟我们抱怨道,“昨晚又把所有钱拿去买所谓的幸运道具了!”   像是经历了太多次这种事,雪音最终在今天彻底爆发。   他一边用眼神瞪着夜斗,一边碎碎念了起来:“这个月第七次了,每次都把钱花在这种傻子都知道是骗人的玩意儿上……然后没钱的时候就让我去打工,你是在压榨童工!”   “这不是为了培养你么?”夜斗试图插嘴。   雪音彻底黑下脸,“废柴神。”   “喂喂,雪音你不要学日和说话。”   我楞在原地,旁观着他们俩之间毫无营养的幼稚吵架,然后小声地问道:“那我们到底用哪种方式过去啊?”   夜斗停下和雪音的争论,随后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和五条悟,迟疑地开口:“我倒是可以带着雪音直接瞬移到横滨,但是我带不了人类。”   “不需要你带,”五条悟将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姿懒散,“瞬移而已,我也可以。”   夜斗一听,便不再犹豫,他拎起旁边还在炸毛的神器,简单地说了个地名,留下一句“那我们就在这里会和”后,就消失在我的眼前。   等等,怎么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不是还没问过我的意见么?   我不想要瞬移啊!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夜斗消失,忍不住伸出尔康手,无声地挽留着他。   而五条悟只是笑着揽住我的肩,不给我留有任何反抗逃离的机会。   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我捂着翻滚的胃,毫无形象地蹲在马路边,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一定是故意的!   就是为了报复早上的冷战。   我愤愤地想着,喉咙间又无法抑制地涌上一阵干呕。   “她是怎么了?”夜斗在一旁问着。   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他对五条悟露出一副懂了的表情,“恭喜。”   在这句恭喜中,五条悟弯起嘴角,狡黠地笑着不解释,任由夜斗继续误会。   我哽住,连忙强撑起力气站起身,虚弱地说道:“我只是晕瞬移。”   “是么?”夜斗看着我的眼神中还持着怀疑。   对此,我满脸悲愤地冲他喊道:“真的!”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于哀怨,这三个性别为男的人终于收起了脸上的不正经。   等我从反胃中缓过神后,夜斗带领着我们穿过马路,最后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办公楼下。   这栋办公楼有五层高,红色瓦砖上布满了岁月流逝的痕迹,就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   一楼是家名为漩涡的咖啡店,干净的玻璃窗将里面的景象呈现得清清楚楚。二楼的玻璃窗旁悬挂着律师所的广告招牌,再其上则无法分辨。   站在咖啡店外,夜斗跟我们介绍起即将要去寻找的神明。   “稚日女尊,”他简略地说着,“天照大神的胞妹。她主要负责结缘,也可以斩断所有缘线。上个星期,我来这里完成委托时还撞见过她。不过……”   夜斗顿了顿,心虚地补充道:“不过,我也不确定她会不会接受你们的委托,毕竟像我这般平易近人的神明并不多。”   说完,他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顿时就有一股醇厚浓郁且略带苦涩的香气扑面而来。   左侧的吧台后,正站着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绅士。   他优雅地擦拭着手中白瓷咖啡杯,鼻梁上的眼镜则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气质。   像是听到逐渐走进的脚步声,他用目光沉稳地看着我们。   “客人们需要哪种咖啡?”他问道,声音不急不缓,还带了股时间沉淀后的独特韵味。   夜斗随性地坐上高脚凳,将手臂搭在吧台上,“我来找个人。”   “找谁?”   “一名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夜斗思索了一番后,描述了起来,“我上回见到她就是在这里,身旁还跟了个手上缠有绷带的黑发男子。”   这句话落下,我便敏锐地捕捉到他看向我们的目光。   冷静中暗藏着探究,似乎是在分辨着我们到来的真正目的,以及是否存在着恶意。   夜斗则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懒懒地把脑袋趴在胳膊上,那比五条悟略微深邃的蓝色眼眸漠然地盯着前方,朗声说:“老爷子,我们过来只是为了找她帮个忙。结束就走人,决不纠缠。”   紧接着,我又看到他擦拭的动作一顿,视线越过我们随之落在了后面,耳边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轻响。   “找我有什么事?祸津神夜斗。”她说。 第一卷 第23章   冬日微冷的阳光倾落在门口少女的身上,白色巫女上服绣着银灰色的神秘花纹,低调而不失典雅。   浅金色的长发被一根朴素红绳简单扎起,眼眸是没有一丝阴翳的水蓝色。   单一眼看去,她的五官算不上绝美,但通身散发出来的那一份气质尤为吸引人。   干净澄澈,如清晨花瓣上刚凝结出来的第一颗露珠。   她缓步走了过来,脚步声轻到几乎没有,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其中一名应该就是夜斗口中的男子。浅咖色的风衣下,裸露出来的肌肤被白色绷带一圈圈缠绕。   看到这儿,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皮肤病。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她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嗓音冷淡地问道。   夜斗跳下椅子,颇为自来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给你拉来了个委托,酬金可是一座神社。”   少女不动声色地侧过身,躲开了夜斗的触碰。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上?”对此,她质疑道。   夜斗撇了撇嘴,“这不是我做不了嘛。要是我可以,哪还能轮到你。”   吐槽完这一点后,他招了招手,示意着我们坐到沙发上再继续这个话题。   幸好咖啡店内的沙发够大,足以容纳下四个成年人。   我搅拌着黑咖啡,随之便有热气袅袅地上升。   栗色头发遮住了竖起的耳朵,我安静地倾听着他们交谈。   “就是这样,”夜斗简单地跟她介绍了下委托内容,然后挑眉问道,“你接不接。”   稚日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我。似乎是从我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令她感伤怀念的存在,苍白的脸上闪过些许忧郁。   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语气莫名晦涩,“你真的要斩断这条缘线?”   话音落下,右手便被五条悟握住,随之而来的是他那熟悉的热度。它透过肌肤融入血管,汩汩地流至四肢百骸,心底顿时涌出莫大勇气。   “嗯,”我没有犹豫,神情坚定地点下头,“我已经想好了。”   得到我的答案,稚日垂下眸,语调又变回了之前的无波无澜,“即便那是你父母之间唯一一根连在一起的缘线。”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目光不解地看向她。   “看来你不知道。”她顿了顿,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我。   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缘线?   这几个字分开来我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却又变成了一句拗口高深的话语,让我感到些许困惑。   不是我跟母亲的亲缘么?为什么会扯到死去多年的父亲?   我思索着,心中有一个预感悄然浮出头。   若是不彻底搞清楚这一切,这句所谓的父母缘线也许会一直纠缠在我的生命里,如跗骨之俎。   为了不留下遗憾,我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请把它告诉我。”   片刻后,耳边便响起了她的低语。   “应该是25年前吧,”稚日陷入了回忆,“春神找到我,说想要和一个人类女子结缘。”   “等等,飞鸟的父亲是神明?”夜斗转过头,诧异地看向我插嘴问道。   我也很懵逼,母亲可从来没有在日记里明确地写出过父亲身份。   不过从她透露出来的点点消息,以及父亲留下来的鸟居项链,我一直猜测的是某间神社里的神职人员。   任谁都不会去猜神明吧?   又不是十几岁还爱幻想的小女孩,我早已认清了现实,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被老天诅咒的倒霉蛋。   然而,命运总能在毫无准备中给人一个惊吓。   父亲居然是神明。   这则消息如同一个地雷般在我脑中爆炸。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体现我此刻的震惊,转而和五条悟双双无言地对视了起来。   沙发的那一头,稚日冷冷地盯着夜斗。   回忆刚开个头,就被人打断,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也难免会感到烦躁,更何况是高高在上惯了的天津神稚日女尊。   她像是嘲讽般地冲夜斗扬眉,轻嗤道:“你还当什么祸津神,神力都衰退了一大半,难怪连神明的气息都察觉不到。”   夜斗当场黑了脸,他探过身子,便冲着我的方面一顿猛嗅。   “我能闻到,”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不服气地辩解道,“樱花和希望的柔软香味,不要太明显。只不过,我以为这是香水散发出来的气味,所以才没想到。”   对此,稚日不禁从鼻子里发出了声冷笑。   随后,她无视了夜斗,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人类和神明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两个电极的正端,互相排斥,无法接触,即便是我的缘线也无法直接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因此,我拒绝了他的请求。他没有再拜托我,反而选择向我要走了一根缘线。不久之后,你便出现了。”   “说句实话,你诞生的那一天,我感到很开心。”   说到这里时,她嘴角浅浅地弯起,露出了见面至今的第一个笑容,温柔得就如同儿时模糊记忆里母亲曾给过我的感觉。   我怔怔地看着她,心底随之开始泛滥起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情绪。   “因为有你作为中间枢纽,缘线才能间接地把春神和那人类连接在一起。”   听到这儿,我也大致明白了。   原来,连我出生的意义也不过是成为他们能顺利结缘的关键工具之一。   我近乎悲哀地从稚日的话语中总结出了这一信息,指尖开始变得冰冷。   也不怪我会这么想,毕竟早早死去的父亲根本没有向我传递过一丝一毫的爱,而母亲则是我二十年来所有痛苦的根源。   暴力、辱骂、控制,足以磨灭她曾经给予的爱,甚至让我不免对她产生了刻在骨子里的畏惧与恨意。   而现在,工具人想撂担子不干了。   管他们会不会因此缘尽,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暗自做出抉择后,我便无声地攥紧五条悟的手。   像是从他身上汲取到了点点力量,我看向她,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口吻冷酷地说道:“帮我斩断它。”   “可以。”稚日没有对我的选择多加劝阻。   ——*——*——   也许是怕动静太大,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斩缘的地点定在一条空荡无人的河边。   稚日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后,伸出手,“光器。”   话音落下,我的眼前便闪过一阵明亮却不刺眼的白光。   等白光褪去,我敏锐地发现那原本站在稚日身边的红棕色头发男子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把近乎半人高的金色大剪刀。   阳光中,剪刀的刀刃折射出森冷锐利的光芒,与稚日纤弱的体型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就如同小孩子拎了把大砍刀,蓦然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夜斗站在一边,他几乎是按捺不住地泄露出几道极轻的如同鹅叫的笑声。   幽幽地回荡在空气中,我注意到稚日陡然沉下的脸。   她冲着夜斗的后颈方面一剪,语调冷冷地威胁道:“当心我手一抖,不小心剪了你的所有缘线。”   说完,不等夜斗有所反应,就走到了我的身旁。   她握住剪刀的双柄,面不改色地轻喝道:“断。”   一瞬间,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道枷锁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无法忽视的灼热感,像是有什么从手臂七芒星处脱离,飘落下。   身体陡然被一股子巨力拉扯了过去,我茫然地被五条悟拥住,仰头看着微微凸出的喉结和紧绷起的下颚线。   他那苍蓝色的眼眸正盯着前方,薄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   顺着他微沉的目光,我赫然发现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处正漂浮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栗色短发与我高度相似的容貌,足以向我们说明了他的身份。   ???   等等,父亲不是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死掉了么?   这这这又是谁!!!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脑中像是有个土拨鼠在大声地吼着。   就在我怀疑人生的时候,便听见他笑盈盈地说了句:“嗨。” 第一卷 第24章   阳光透过栗发男子的身体,悄然落在河边略带湿润的土地上,没有留下一块影子。   小腿以下的部位已经彻底消散,像是被某种无形野兽啃食,他的膝盖也在以规律的速度渐渐透明化。   而他则像是没察觉到自己正在消失一般,朝着我们露出如同初春早樱般美好的笑容。   夜斗猛地瞪大了双眸,他指了指春和,结结巴巴地冲着稚日问道:“你、你不会早就知道他了吧?”   稚日矜傲地抬起下巴,“当然。打从见到飞鸟的第一面起,我就感知到了她的体内还存在着另一片灵魂。哪像你,连神明气息都发现不了。”   夜斗默然,转而被打击得陷入了自闭。   “原来小飞鸟长大后是这幅模样呀?长的真像我。”脑袋上蓦然传来一阵抚摸,耳边是男子清越如水涧青石般的声音。   我错愕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栗发男子,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几步开外。   而五条悟则表现得像是自己宝贝被人摸了的恶龙,又像是被抢了猫薄荷而炸毛的大猫咪。   他可完全不管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我的父亲,一挥手便打落了这道半透明的手臂。   我见状,选择挪到五条悟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死?”   面对我的问题,他怔忪了一瞬,随后释然地回答道:“死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块拥有记忆的碎片罢了。”   “哦,”我可以大致猜到他刚刚是怎么出现的,稍稍挑起眉,“所以说,这二十五年来你一直呆在我的身体内?”   “嗯。”他颔首,“不过,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说完,目光悄然落在我那枚代表着已婚的铂金戒指上。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道视线,垂下眸,试图用睫毛遮挡住眼底泛起的波澜。   年少时,我当然对父亲有过期待,也曾幻想过父亲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咖啡厅里稚日的回忆打碎了我脑海中虚构出来的父亲。   没有伟大,也没有父爱,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母亲,留给我的就只剩下自私自利。   想到这儿,我越发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迷失在大海里的孤船,找不到可以回航停留的港口。   右手下意识地攥住五条悟的衣角,我逃避般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背后,拒绝再去看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面容。   消失就消失吧,心中有道声音在冷漠地说着,反正你们也从未爱过我。   而早在亲缘被斩断时起,母亲阴冷的气息便开始弥漫。   尤其当父亲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如同火星坠入热油,立即沸腾了起来。   五条悟当然察觉到了这一动静,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我身上逐渐显形的特级咒灵。   从出现到彻底显形,这一过程大概也就过了不到两分钟。   脖子上是发丝垂下来的阵阵痒意,森冷且怨毒的气息无声地打在敏感的颈窝,顿时我便感到头皮一麻。   下一秒,我还没从发凉的脊背中缓过神来,便见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甩了下手。   冥冥之中,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冲着我疾驰而来,如脱了弦的利箭。   顷刻间,就将我身上的那只特级咒灵掀飞了出去。   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心脏上的束缚陡然消失,我呆呆地垂下头,看着没有蛇尾的胸膛,无声地吐出了口浊气。   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终于有朝一日能畅畅快快地释放出来。   便不再顾什么淑女姿态,直接蹲下身将脸一抹,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五条悟一边捏着手指,一边笑容恶劣地走向不远处的咒灵。   这副模样像极了小说里的恶毒嚣张大反派。   紧接着,便响起一道粗哑的惨叫声,如指甲刮着黑板。   刺耳极了。   站在五条悟的背后,我依稀可以看到一截扯断的蛇尾。   猩红的鲜血染红了土壤,蛇尾上的漆黑鳞片已经被暴力地剥了下来,随性般地堆叠成一座小丘。   不同于上回的秒杀,此刻,五条悟完全是在虐杀这只咒灵。   并且还故意给留了一口气,让她最后以一副丑陋而又恶心的模样出现在爱人面前。   加茂清姬仰起头,那双浸透着鲜血的眼眸呆呆地盯着他,如蛇般嘶嘶的声音中充斥着惊喜、无措与那能足以湮没她的惶恐,“春和?”   而父亲也只剩下胸膛以上的部位还未消散。   他用那双半透明的双手揩去清姬眼尾的血泪,浅笑着说了句,“是我。”   “春和,”加茂清姬惨白的脸上满是偏执和悔恨,她发自内心地自责道,“早知道我不该怀孕,我不该生下孩子,结果害得我们落至这种下场。都是她的存在害死了你!你为什么要保护她而赴死!”   这几句话我都已经翻来覆去听过了成千上百次,甚至都能背诵下来。   心脏里早已没有了第一次时那种如被刀割的痛楚,我一脸麻木地站着。   就在我自嘲般地想着母亲下一句话会是“你当时就该仍她去死”还是“我当初就该掐死她”时,五条悟张开手臂,将我拥进怀中。   在我不解的目光下,他用手捂住我的双眼。   黑暗中,属于他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耳垂,顿时便激起了一阵热意。   “别看。”他说。   接踵而来的是母亲那充满痛苦的尖叫声。   我扯下他的手,便看见不远处的身体被拧成麻花状的母亲,心底无端端冒出了复仇的快/感。   “你是傻/逼么?”稚日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目光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清姬,“谁跟你说春和是因为飞鸟死的?”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黑发男子用一种吾儿终于长大的老父亲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拖长的尾音里满是对这件事的感叹,“稚日也会骂人傻/逼了。”   “太宰,”稚日在他的调侃下悄然涨红了脸,“你到一边去,别过来打扰我。”   “知道了,那我还是继续去研究怎么样才能跳河自杀成功。”   太宰闻言,将双手抱在脑后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朝着旁边的河道走去。   等太宰离开后,她又憋足了气势冷笑着,眉宇间是毫不遮掩的鄙弃,“你该不会一直以为飞鸟是害死他的罪魁祸首吧?”   “蠢货,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   这句话一出,就如同惊雷直晃晃地劈在我和母亲的头上。   只见母亲脸上流露出不敢置信,她畏惧般地一点一点向后挪去,嘴里则碎碎地念道:“不可能。”   过了片刻后,她抬起眸,眼神癫狂地看向父亲,询问的嗓音里仿佛含着血,“春和,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她骗我的。害死你的人怎么可能是我!”   “清姬,”父亲只是愧疚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笑容苦涩地掀开了二十五年前的真相,“你记混了,我从头到尾保护的就只有你。”   这句话传入耳中,瞬间便有一阵无法反抗的晕眩向我袭来。   我向后将身体倚靠在五条悟上,便深深地感觉到了打从灵魂里弥漫上来的无力感。   到头来,父亲那唯一让我感动了整个少年时代的死亡也是由谎言堆砌而成的虚假。   “人类和神明相恋,诞生下不容于世的血脉。这是上天绝不容许的一件事。”稚日目光淡淡地瞥过夜斗,无声地提醒着他,“神明永远不会有错,所以与神明结合生下孩子,只会是人类犯出的错误。”   “对你的惩罚应该是天罚,不过,看你现在变成了妖魔,当时替你挡下天罚的应该是春神。”   随后,稚日像是在看一条即将死亡的蝼蚁般地俯视着清姬,眼神里不免带上了身为神明独有的怜悯。   “而飞鸟身上流淌着一半神明的血脉,上天选择降下诅咒作为惩罚。飞鸟,你的能力是治愈对吧?”她扬起眉,口吻肯定地说道,“继承自春神的力量,上天便给予它限制。每一次的能力发动燃烧的是你生命之火,而每一次的重置则是以消耗灵魂作为代价。”   “按理来说,半神的灵魂有限,根本支撑不了你活到现在。”   话音落下,大脑随之快速运转,登时便有一个猜测浮上心尖。   我猛地抬起眸,看了过去。   只见父亲弯起嘴角,轻声说道:“是我。” 第一卷 第25章   父亲消散的速度越来越快,现在已经蔓延到了下巴。   他弯起嘴角,声音里莫名带了几分虚弱,如冬日里呵出来的热气,转瞬就消弭了,“我用所有的神力替清姬挡下天雷后,身体崩溃,只剩下一块灵魂附着在小飞鸟的那一半血脉上。大部分时间,我选择用沉睡的方式来维持现状,只有……”   他顿了顿,看向清姬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哀伤,“只有小飞鸟进入重置时,我会短暂地醒来,用自己的灵魂来填补上所需要的代价。不过,前阵子的一天,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0月31日,正好是万圣节。在小飞鸟每个几分钟或几小时的重置下,我的灵魂最终还是消耗殆尽。”   “那他现在跟我们说话的是什么?”雪音有些好奇地问道。   “残念,”夜斗漠然地看着即将消散的春神,“神明陨落前的最后一抹残念。”   对于父亲最后的那句话,我脑子里根本没有10月31日里一分钟甚至一秒钟的记忆,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抹除了一般。   揽住我肩头的手悄然用力,我侧过头,目光随之落在五条悟仿佛冻了层寒霜的眉宇。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静默地盯着半空,整个人向外爆发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的恐怖气场。   “看来那一天你也在啊。”父亲口吻淡淡地说道。   此刻,他只剩下一双比我略微狭长的杏眼。   他没有看我,反而将最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母亲那沾染了泥土、鲜血而显得极为狼狈的脸上,眉眼弯起,“小飞鸟,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不过,早在你出生前,我亲手为你准备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礼物,就放在了神社里,钥匙是那串鸟居项链,希望能最后为你尽到一丝父亲该有的职责吧。”   说完,我的视线范围内就再也找不到父亲的半透明身影。   这一回,他是彻彻底底地从我生命中离场。   而母亲像是陷入无尽的崩溃疯狂之中,她双眸呆滞地盯着父亲消失的地方,嘴里呢喃的话语含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清。   稚日蹲下身,巫女服洁白无瑕的下摆划过地面,却没有带上一丝脏污。   她安静地捡起那片不应该在冬天里出现的蜷曲枯萎的樱花花瓣,像是施舍般地递给母亲,“他最后留下的痕迹。”   我看见母亲在稚日开口后,眼中一点一点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神明大人,”她伸出惨白如枯骨的手指拉住稚日,面带偏执地祈求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让春和回来?只要能让他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要给你磕头么,还是成为你的奴仆,只要、只要能让春和回来。”   她此刻卑微的模样,落入我的眼中,就像是一场莫大的笑话。   稚日利落地甩开她的手,脸上是嘲讽的笑容,她说:“如果是在二十五年前春和命刚消散的那一天起,你就开始全心全意地思念、信仰着他,说不定他还真能恢复神体,重新降临。”   母亲眼中的光在这句话下,渐渐黯淡。   “不对,若是你能少疯一点,”稚日顿了顿,随后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托起腮,看似怜悯地盯着她,“减少飞鸟进入重置的次数,尽量少消耗一点春和命的灵魂,也许也还有机会挽救,毕竟我的哥哥是天照。”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并且已经变成妖魔的你将再无轮回,也就是说你永生永世都见不到春和命。即便在新的信仰下,诞生出新任春神,而他也不会是那个爱着你的春和命。”   “真可怜。”   在清姬逐渐死寂的目光下,她摇了摇头,面带浅笑地站起身。   冬天的河边,冷极了。   像是在哀悼春神的陨落,空气中也充斥着一种名为肃杀寂寥的气息。   冗长的沉默后,清姬颤抖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肉的黑血。   也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此刻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血眸中的癫狂消失,神情也逐渐变得平和下来,开始向着日记中那个温婉的母亲一点一点靠拢。   “小飞鸟。”她虚弱地呼唤着我。   我站在她跟前,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就如同是在看一个无关急要的陌生人一般。   “我很抱歉,”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该把所有过错放在你的身上,也不应该在你的身上寻找春和的影子,强迫你成为他。”   这句道歉晚来了太久。   要是在六岁刚遭到暴力的那一年,年幼的我也许真的会忘记母亲所带来的痛苦,选择原谅她吧。   可是,一年又一年,母亲从未停下过对我的恶行。   现如今,面对期待了多年的这一幕,我的心中却再无任何波澜。   过了半晌后,我语气冷酷地开口:“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这些足以摧毁我人格的伤害,这辈子都休想得到我的谅解。”   母亲只是用悲伤柔软的目光盯着我,随后移向正弯着腰俯视她的五条悟身上。   “最后,你还是和五条少爷结婚了,”她感慨道,“真好,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听到这儿,我脑中像是捕捉到了某条快速飞过的信息,转而困惑地看向她,“为什么用‘还是’这个词?”   在我的询问下,母亲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她垂下眸,语音微颤地问道:“小飞鸟,你还记得小时候最爱藏饼干的地方么?”   “你房间床头的暗道。”   这一点曾在日记里提过。   随后,我便听到她愧疚地说着:“我把你七岁时的日记放在了那里,记得回去找一找。”   这句话一出,五条悟冷不丁地沉下脸,苍蓝色的眼眸锐利地盯着她问道:“除了七岁时的日记,还有今年九月开始到十月那一个月的日记呢?”   母亲矢口否认了后面的那一段时间点,“我只拿了七岁。”   五条悟闻言,面色不改地换了个问题,“你对自己陷入疯癫的幕后黑手有怀疑对象么?”   我诧异地看向他,心里激灵了一下。   他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母亲是被人害得?   当然,这个猜测我近几年来也偶尔想过,只不过一直没有证据来证明。   没有道理,六岁前母亲还是一副温柔模样,六岁后就骤然变成了个疯子。   她沉默了片刻,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后,嗓音晦涩沙哑地说了起来:“我目前认为的嫌疑人有三人,加茂悠太、加茂幸姬、加茂大和。”   第一个是母亲同父异母的弟弟,后两个则是加茂家族的上层。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挑起眉,尾音懒洋洋地说道:“我知道了,而你现在也可以去死了。”   母亲无奈地笑了起来,她惨白着脸,神情中饱含着痛苦与死亡即将到来的阴翳,困难地张开口:“那我把小飞鸟交给你了,希望你能遵守小时候许下的诺言,好好待她。”   对此,五条悟只是口吻淡淡地说了句,“我从不食言。”   得到他的保证,母亲则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她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后,便睁大着眼眸死去了。   不,应该说被祓除了。   压迫在肩头的枷锁全部卸下,我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只见那根时时缠绕威胁着我的粗长蛇尾已经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麻花”,她如海藻般的黑发散落在肮脏的泥土里,惨白的脸上满是血污,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模样,狼狈而又凄惨。   恍然间,我突然觉得母亲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可怕恐怖的存在。   她的一生可悲可恨,而我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要把自己沉溺在都已经过去了的泥潭中呢?   想清楚这一点后,我选择在心里跟那个曾经的自己轻声说了句“再见”。   “把她就扔在这里么?”雪音看着清姬的死状,小声地问着我们。   五条悟将双手插在兜里,懒散地垂眸看着我,话语间不掩冷酷,“不用管,我可没兴趣为咒灵建个坟。最后,它会成为这块土壤的肥料,还是变成其他低级咒灵的口粮,这些都与我们无关。”   “接下来,我们是直接去神社么?”夜斗打了个哈欠,揉着咕噜噜叫的肚子问道,“快点结束吧,然后一起去吃顿好的。”   这是我们方才商量好的决定,趁着今天还早,就一次性解决完这一切。   稚日闻言,便抬起下巴,冲着身旁的神器说道:“你去把太宰这家伙捞回来,要走了。”   ——*——*——   据稚日所说,只有拥有一间神社的神明才能在高天原拥有神籍。   而父亲留下的鸟居项链连通着他栖息的神域和世俗界。   在稚日的引导下,我们穿过鸟居,最后站在了间颇为空旷衰败的神社前。   手水舍里没有水,石灯笼上覆盖了层肉眼可见的灰尘,通往本殿的四扇木门失去了原有的光彩,黯淡极了。   我顶着他们的目光,迟疑地伸出手。   刚一推开,迎面而来的是一张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纸页。   上面则端正地写着——神社转让协议书。 第一卷 第26章   “签下这则协议, 你就会接任春和命的神籍,直接成为新一任的春神。”稚日认真研究着这张神社转让协议书,然后得出这一结论。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从发现父亲神明身份, 到他彻底陨落,再到发现他送予我的唯一礼物春神神籍。   这一件件堆积在一起,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   我成为神明?   怎么可能啊!   骗人的吧!   “飞鸟, 我的意见是接受这份协议。”稚日点醒了我, 她像是善意般地建议道, “若是你成为了神明, 那因为血脉而受到的上天诅咒便会自动解除。”   可是, 若是成为新任春神,父亲的名字也将会时不时地出现我的世界中,向我刷着存在感。   一想到这儿,便打从心底涌上了抗拒。   不是因为幼稚,而是我真的想要离开这对夫妻的影响, 彻彻底底地为自己而活。   如果有人在这时找到我说能剥去我这半身的神明血脉, 极大概率我会毫不犹豫地请求他, 无论代价是什么。   在心里做出了抉择后, 我安静地摘下脖颈间的鸟居项链,蹲下身, 把它和那张神社转让协议一起放在地上。   “走吧。”我冲着他们说道。   “你真的想好了么?”稚日脸上流露出不赞同,试图再次劝说起我, “已经没有春和命会替你填补代价, 下一次重置,消耗的就是你的灵魂。”   “你知道灵魂耗尽的下场么?直接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拥有。”   她是真心在为我现在的状况考虑, 大脑得出这一结论。   “我现在知道了,”不自觉软下来的尾音就像是在撒娇一般,我冲她笑着,“没有母亲的强迫,我才不会圣母心发作到处去救人。所以,稚日可以放心啦,我不会有事的。”   稚日则把目光看向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问道:“你不劝她么?”   五条悟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脸上的表情是漫不经心,仿佛这一切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飞鸟喜欢。有我在,就没有人能逼迫她去施展这个能力。”   他那张扬的口吻里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稚日见劝说无果后,便不再继续,甩下一句“随便你们后”就转身离去。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那生着闷气的背影,右手扯了下五条悟,小声说道:“稚日好像生气了,我是不是该去和哄哄她呀,毕竟辜负了她的好意。”   五条悟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转而语气不明地说了句,“我以前生气的时候,怎么不见飞鸟鸟你来哄我?”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并回以一声冷笑,“她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你怎么跟她比?”   五条悟陷入了某种纠结。   过了半晌后,就在我以为他无话可反驳后,他像是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一脸迟疑地跟我说道:“要是飞鸟鸟想要我穿女装,其实,我也是可以尝试的。”   ……   傻/逼!   纯种傻/逼!   我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对于看男人穿女装,没有任何兴趣。”   “可我对飞鸟鸟穿我衣服,”五条悟笑容暧昧地顿了顿,然后止住脚步弯下腰,凑在我的耳边低语道,“超有感觉呢。”   属于他的呼吸喷吐在敏感的耳垂,我不自觉地抖了下身子,红着脸向旁边挪了几步。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五条悟这家伙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飞鸟鸟,你知道自己自愈的阈值是在哪么?”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脸上温度终于降了下来,我平静地说道:“不清楚,怎么了?”   随后,便见他冲我眨了眨眼,故意拖长着嗓音,落入我的耳中就显得恶劣极了,“明白阈值后,我就能掌握好前戏的时间。万一,没做好前戏把你弄伤,导致能力发动……”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的脸颊又陡然变回了滚烫状态。   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压抑的羞赧中紧攥成拳,我恨不得拿针把这家伙动不动跑火车的嘴缝上。   见他还打算继续兴致勃勃地往下说体位时,我气急败坏地踮起脚尖,伸手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命令道:“闭嘴!”   被我凶了一脸,五条悟神情落寞地看着我,就像是被求欢不成的大猫猫。   我果断选择甩下他,快步追上夜斗他们。   在夜斗亮晶晶的小眼神下,我们听从了他提出的意见,午饭在中华街解决。   工作日的中华街并不拥挤。   象征着中华元素的大红灯笼挂满了两侧,每家店铺前都用鲜红的中国结作为装饰点缀。   我被五条悟牵着向前走去,目光则从粤菜馆、火锅店、港式茶餐厅等等写明特色的招牌上扫过,最后无声地落在了左侧中间位置的木牌上。   五条人糖水铺。   我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一边这个名字。   随后扯住五条悟,我像是发现了个新大陆般将这家店指给了他看,口吻新奇般地说道:“五条人,五条悟。这是不是你哪个兄弟开的呀?”   五条悟也对它产生了好奇,他冲着夜斗他们说了句“我和飞鸟吃这家店”后,一把将我扯进了五条人糖水铺中。   五条人的装修走得是纯粹复古风格,红漆木桌与墙上悬挂的具有年代感的插画完美融合。氛围并不浮躁,一坐下,便能让我静下心。   “想吃什么?”他把菜单递给我。   我目光粗略地扫过,上面的菜品大部分单看名字就能猜出是甜品类,只剩下寥寥几个主食可供选择。   在葱油拌面和咖喱鱼蛋面中,我随缘挑了一个,反正都没听说过,也无法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踩雷。随后又勾了个西士多,我就把菜单还给了五条悟。   紧接着,便见他捏起笔,饶有兴致地在这张菜单上勾了起来。   一勾就是一排。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几乎把这张菜单上的甜品类都打上了勾,下意识地低头瞅了眼自己容量并不是特别大的肚子,迟疑地问道:“点这么多,我们真的能吃完么?”   五条悟闻言,帅气地将指间的笔旋转了一圈后,扬眉说道:“吃不完就打包带回,正好可以给悠仁他们。”   行。   比起能不能吃完,我现在反而更加怀疑这张小方桌能不能装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日记拿回来?”五条悟将菜单重新递还给服务员,冷不丁问了起来。   大脑随之回想起母亲临死前和他的对话,从中我差不多可以提取出一些关键信息。   我和五条悟小时候肯定认识,并且他曾跟我许下过某个诺言。   我抬眸看着他将双手交叉抵在下巴,脸上的表情淡淡,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般,便忍不住试探地说道:“这几天没空,迟点吧,反正都在那里藏了那么久了。”   刚说完,五条悟便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   “怎么了?”我故意问道,“你很急么?”   “急。”   像是为了证明一般,他又跟我重复了一遍,“很急。”   得到这番回答,心中随之不免泛起了点点窃喜。   于是,我便学着他经常露出的那副懒散神态,“为什么?”   “想让你看看,小时候的飞鸟鸟是怎么缠着我,说以后要嫁给我。在得到我的应允后,又是怎样放了我鸽子,还一放就放了十八年。”   他说这话时的口吻里带着明显的谴责,我顿时便不再怀疑起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小时候的我有这么渣么?   怎么每见一个都说要嫁给对方啊?   脑海中是加茂悠太的声音与五条悟的声音来回循环播放,这不免让我猜测起会不会出现第三人。   第三个想要嫁的人。   五条悟指责完我的渣女行为后,便用不容置喙地口吻说道:“所以,今天下午就去拿。”   对此,我也不好继续推脱,无奈地应下:“行。”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还是挺快的,不一会,便齐刷刷在桌子上摆满了一盘盘造型可爱的甜品,尤其是我手边那盘兔子模样的白色奶冻。   我垂眸盯着它,完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捏起摆在餐盘上的金色小勺子,我轻轻地打了打兔子的屁屁。   超Q弹!   这只白嫩屁屁就在我感叹的目光里荡了荡,而夜斗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他腆着脸,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一般,语速流利地冲我说道:“飞鸟,为了庆祝你斩缘成功,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饭?”   听到这儿,我的目光便从他们的脸上一一逡巡过。   除了夜斗和那个名叫太宰的黑发男子,其他人的神态间都出现了些许尴尬。   稍微思索了下,我大致能猜到夜斗他这么说的原因,脑中蓦然跳出了个疑惑。   现在的神明都是这么穷的吗?   秉持着这个想法,我冲着他们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想吃什么?”   “火锅!”夜斗举起双手第一个出声,而其他人并没有说话。   我选择直接将随身携带的储蓄卡递给了夜斗,“密码是0401,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们自己决定吧。”   目送着他们全部离开后,五条悟挑起眉,口吻戏谑般地对我喊句:“富婆,饿饿,饭饭。”   面对他这句玩笑话,我无语地撇了下嘴,用勺子敲了敲他的餐盘,提醒道:“快点吃,吃完我们就搭乘电车去京都把日记拿回来。”   至于瞬移?   想都不要想我会再次妥协。   我宁愿选择花两个多小时去乘新干线,也不愿意被五条悟瞬移带过去。   我这般在心里想着,用目光催促起他。 第一卷 第27章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 五条悟带着我再一次进入祖宅。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回来吧,我暗自想着。   走在这条熟悉到近乎厌恶的木制长廊上,脑中关于儿时的痛苦记忆开始翻涌。   没有玩伴, 没有欢笑,童年就像是颗廉价的玻璃珠, 外表蒙了层厚厚灰尘,内里早已布满了如蜘蛛网似的裂痕。   甚至在第一次的重置后, 日记里所描写的那些关于母亲的美好回忆也彻底消失。   不同于其他咒术师, 我没有上过咒术高专。   不, 应该说我本来是可以进入咒术高专, 拥有四年正常人的求学生活。   然而, 像被上天诅咒了一般,就在我收到高专的入学通知书的当晚,一场死亡毁掉了这个可能性。   家族里的那些迂腐老头子害怕我身上的特级过咒怨灵加茂清姬,便将我关在鲜少有阳光照入的隐秘房间。   一关就是四年,期间只有一台手机和几本书籍作伴。   后面的记忆开始破碎, 直到乐岩寺爷爷顶着重压, 邀请我进入京都府立咒术高专作为二年级的班主任, 人生才像是经过了一个转折点, 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冰冷的右手被一团温暖包裹,我恍然回过神, 抬眸瞥过五条悟没什么表情但依旧帅气惊人的侧脸。   好吧,人生的新道路已经出现, 我终于不再是踽踽独行。   意识到这一点, 心头随之泛起了暖意,我弯起唇,脚步逐渐轻快了起来。   转过拐角, 母亲的房间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   眼前的这扇棕色木门上已经有了虫蛀的痕迹,蜘蛛网从门檐上垂落,险而又险地搭在布满了红棕色锈斑的铁锁上。   “到了。”刚说完,我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自母亲尸体被火化后,这间房间便被家族锁上,而我手头根本没有打开这把铁锁的钥匙。   难道要去跟加茂家主借钥匙?   这不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们,我开始调查母亲发疯背后的真相么?   毕竟母亲死后的九年里,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踏入她的房间。   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会对我突兀的举动产生出怀疑,更别提幕后黑手了。   我出神地思考着,目光一直落在这个老旧的铁锁上。   对于这个将我困倒的问题,五条悟只是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耳边冷不丁响起金属断裂的轻响。   只见它在一股子无形的力量下,节节断裂,最后掉落在我们脚边附近。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无端升起了一种羡慕。   这种负能量的咒力也太好用了吧!   简直是居家打怪必备的绝佳道具。   五条悟像是察觉到了我暗含羡慕的目光,对此他发出一声轻笑,推开门,口吻懒懒地问道:“想学么?”   “我也可以么?”我讷讷地问道。   “飞鸟鸟又不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他垂眸看着我说,口吻里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只要找到某些特定的方式,祓除几只特级咒灵也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听到这儿,我眼眸瞬间亮起,下意识晃起他的手小声喊道:“教练,我也想学这个。”   像是在安抚兴奋小狗一般,五条悟拍了拍我的脑袋,眉眼温柔地说道:“行。下周开始教你。”   说完,便牵着我走进了这间尘封已久的房间。   刚踏入其中,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腐朽且呛人的味道。   鼻子随之开始发痒,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厚重的深色窗帘紧紧闭着,房间内没有一丝阳光透入,显得昏暗极了。   在一阵摸索下,我打开灯,目光安静地逡巡过这间给我生命留下不可磨灭阴影的房间。   房间布局还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雕花木桌上摆放着一个掉漆严重的鎏金灯台,蜡烛已经烧尽,只留下一滩灰白色的蜡油。古朴的黑色衣柜上镶嵌着古朴铜镜,它正对着门口,模糊地照映出我和五条悟的身影。   母亲的床上盖着一条发黄的白布,床头大朵闭合着的牡丹花浮雕没有其他人触碰过的痕迹。   如今已经长大了的我,不需要像小时候那般,还得爬上床才能触碰到这道开关。   伸手按下开关,浮雕无声地张开花瓣,露出内里一小块不足十厘米高的暗道。   从里面,我掏出了一小叠的属于日记本的纸张,以及一颗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珍稀的蓝宝石。   时光不曾磨灭它的璀璨,灯光下,这颗宝石依旧折射着熠熠光芒。   它的颜色是一种澄澈且深邃的苍蓝,蓦然间,便让我想到了五条悟的眼睛。   同样美得凛冽,美得让人震撼心动。   在某种念头的驱使下,我并没有把这颗宝石放回原位,反而揣进兜里跟着这叠日记一起带回了家。   ——*——*——   解决完晚饭,洗了个热腾腾的热水后,我盘腿坐在沙发上。   栗色头发还没有吹干,水滴顺着发梢落下,肩头顿时洇湿一片。   五条悟看了我一眼,“怎么不吹干头发。”   我只是回了句“好累”,便拿起下午找回的日记。   正当我准备开始看的时候,眼前陡然被一块毛巾蒙住。   视力受到了阻碍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格外敏感。因此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侧沙发塌陷,脑袋上是力度刚刚好的揉搓。   他正在帮我擦着头发。   意识到这儿,心跳随之漏了半拍,我颇为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   紧接着,就被他警告般地敲了敲脑袋。   五条悟微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别乱动。”   于是,我便乖巧地接受起他的服务,从用毛巾大致擦到不再滴水,到吹风机呼啦呼啦彻底吹干。   等这一切结束后,我摸着自己顺滑干燥的发尾,不禁冒出了想要给他小费的冲动。   服务很细致,值得打赏。   五条悟放回吹风机,又缓步走到了我所在的沙发坐下。   肩膀被揽住,我侧过头,对上五条悟示意般的眼神。   行吧,一起看就一起看。   也许是上一次的看日记事件拉低了我的下限,现在,缩在他的怀里的我反而一点也没感到尴尬羞赧。   甚至还庆幸不是坐他腿上。   日记的第一页便是2000年的1月1日。   [2000年1月1日,阴。   新的一年,母亲还是老样子。   听大人们闲聊,据说我们家族要和五条家进行一场交流会,将会挑选出几名孩子去五条家呆一段时间。   真希望自己能被挑上。]   快速地看完第一张,我选择用手肘戳了戳五条悟,就像是看小说渴望被剧透一般小声地问着他:“后来,我被选上了吧?”   “嗯。”五条悟随口应了句后,翻开了下面。   [2000年1月17日,多云。   今天有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叔叔找到我,他问我想不想去交流会。   我点了点头。   而母亲却在旁边沉下脸,似乎对我这个回答很生气。   等叔叔离开后,她又动手了。]   [2000年2月3日,多云。   终于离开母亲了,真希望永远都能不回去。]   [2000年2月14日,晴。   今天不小心迷路了。   幸好碰到了一个白色头发的小哥哥,他把我送回到了住的地方。   小哥哥真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下次见面的时候,要问出他的名字。]   五条悟垂眸看着我,目光里酝着笑意,他补充道:“当时,你一直拉着我哭得可怜巴巴,不送也没办法。”   “真的?”我抱有怀疑。   我才不相信自己会因为区区迷路这种小事而哭。   他肯定是在骗人。   我这般想着,又继续向下看去。   [2000年2月20日,晴。   又碰到了小哥哥,开心。   我用一颗奶糖交换了小哥哥的名字,还问了他明天能不能一起玩,悟哥哥同意了。]   [2000年2月21日,多云。   悟哥哥带我去他房间打游戏。   游戏好难,我好笨。   不过,悟哥哥超厉害!]   [2000年2月23日,多云。   悟哥哥教我爬树。   树上有毛毛虫,好可怕。]   [2000年2月30日,晴。   悟哥哥问我想不想出门玩。   我说了想。   悟哥哥拉着我一起偷溜了出去,他还给我买了铜锣烧,红豆味的,特别好吃。   悟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五条悟点了点最后一句话,身后像是有尾巴在高高翘起,“飞鸟鸟你自己说的,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说这句话时的模样得瑟极了,顿时我便感觉如鲠在喉。   [2000年4月1日,晴。   今天是生日,去年和前年母亲都没给我买生日蛋糕。   悟哥哥突然找到我,他拉着我去了经常去的树下,然后掏出了一个小的草莓蛋糕。   今年我又是有人陪着一起吃蛋糕过生日,超开心。   在蜡烛下,我许了个愿:希望明年的生日,悟哥哥也陪着我。   吃完蛋糕,我问悟哥哥以后能不能嫁给他,但是被悟哥哥拒绝了。   我问他为什么?   悟哥哥嫌弃我还太小。   不听,反正以后我一定要成为悟哥哥的妻子。]   原来我真的跟五条悟说过这种话啊。   想到这儿,我默默涨红了脸,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冷静冷静。   “看吧看吧,当初可是飞鸟你自己说要嫁给我。”他笑着说道。   在这番调侃下,羞耻心彻底爆炸,我突然不想继续看了。   瞥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接近10点。   果断将手中的日记往茶几一丢,我闷声闷气地说道:“好困,我去睡觉了。”   然而,五条悟并没有放手,他将我桎梏在怀中,拖长着声音,给了我一种莫名强势的感觉。   “看完再一起去睡。”他说。 第一卷 第28章   我和他对视着, 苍蓝色的眼眸里是不容我逃跑的强硬。   想要站起身的动作一滞,随后又退缩了回去,鼻尖萦绕着的是五条悟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   一时间, 我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于是,便沉默地拿起这叠日记, 继续看了起来。   [2000年4月7日,小雨。   自从我跟悟哥哥说完要嫁给他后, 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大榕树, 花园, 他的房间, 到处都没有找到悟哥哥。   他是在躲我么?]   很好, 这家伙还玩起了失踪套路。   要是遇见的是现在的我,他爱消失就消失吧。反正这世界上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难找吗?   我暗自在心里腹诽着,脸上转而露出了些许忿忿。   像是察觉到了我此刻不爽的心情,五条悟低下头, 将毛茸茸的白色脑袋贴在我的脖颈处亲昵地蹭了蹭, 宛如一只正在撒娇的超大只猫咪。   “我错了, ”他说, “这还不是想要冷静几天,才没出现嘛。”   对此, 我选择回以一声冷笑。   推开身上这只黏糊糊的人型猫咪后,目光向下扫去。   [2000年4月15日, 阴。   爬树好难。]   [2000年4月21日, 晴。   摔了好多次,我终于学会了爬树,等找到悟哥哥就跟他说这件事。   晚饭时, 我捧着自己的小猪猪储钱罐,跑去问那位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小胡子叔叔,能不能帮忙买一台游戏机。   小胡子叔叔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可以。   很快我就能拥有一台游戏了,超开心。   等我学会了打游戏,悟哥哥是不是不会再躲我了。]   [2000年4月27日,多云。   终于能自己一个人闯过最后的关卡了,但悟哥哥还是没有出现。]   [2000年5月2日,多云。   小胡子叔叔说明天要带我们去认识一下五条家的少爷。   没兴趣,不想去看。]   [2000年5月16日,晴。   原来悟哥哥就是五条少爷!   在他们走了之后,我拦住悟哥哥,问他这几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找不到他。   悟哥哥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拉住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已经学会了爬树,还能陪他一起打游戏,不会拖后腿了。   悟哥哥还能不能继续和我一起玩。   过了好久,悟哥哥才回了一句随便。]   看到这儿,我实在忍不住了,戳着五条悟的腰问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话音落下,他抓住我的手指,神情有些悻悻。   “没想什么,”他说,“那时候我都决定好了,要是你再问我能不能嫁给我时,应该怎么回答。”   顶着我的好奇目光,他顿了顿,拖长起嗓音继续说道:“结果,你后面就不再问我这个问题。太过分了,打乱了我一颗纯洁少男心还不负责。”   ……   纯洁少男心?   呸!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   也许是我嫌弃的眼神太过于明显,五条悟表现得就仿佛遭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他垂下眼眸,连头发都耷拉了下来。   我瞥了眼,果断跳过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依旧把注意力放回到了日记上。   接下来连续的几张内容,都是在讲当天自己和五条悟玩了什么。   滑板,篮球,各式各样的格斗游戏,全都是男孩子喜欢的东西。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夏天。   [2000年7月14日,多云。   听和我一起来五条家的同龄人聊天,似乎下周将会有花火大会。   五岁的那一年,母亲曾带着我一起去看过烟花。   我记得烟花超级好看,苹果糖也很好吃,还想捞金鱼。   好想去花火大会!]   [2000年7月15日,晴。   耶!悟哥哥答应陪我一起去花火大会看烟花!]   [2000年7月26日,晴。   在女仆小姐姐的帮助下,我穿上了悟哥哥送的浴衣。衣服颜色是粉红色的,在腰带、袖口上绣了小花花。   喜欢悟哥哥送的浴衣!   捞金鱼的地方有好多人,排了很久才排到我。   还没捞到金鱼,纸网就破了呜呜,还被悟哥哥笑话。   太丢脸了。   不过,后面悟哥哥给我捞了满满一袋的小金鱼,超厉害。   悟哥哥去买苹果糖的时候,我却被绑架了。   眼前变得很黑,耳边还有一个奶奶的声音。   她说,有这个小丫头在,五条悟会自己送上门。   我好像给悟哥哥拖后腿了。   然后脑袋被重重地打了一下,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悟哥哥正抱着我准备回去。   咦,那些坏蛋呢?   在我的询问下,悟哥哥告诉我说,那几个坏蛋已经被他打跑了。   果然悟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以后我一定要嫁给悟哥哥。]   “小时候绑架我的都是谁啊?”我跳过最后一句话,转而不解地问道。   五条悟撇着嘴,口吻懒懒地开口:“就四个想要杀掉我,去换取高额赏金的垃圾。”   好吧,从小就能吊打诅咒师。   不愧是你。   此刻,我突然对五条悟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小时候,飞鸟鸟可是一口一个悟哥哥,”就在我沉默的时候,五条悟开始了抱怨,“而现在,不是五条先生就是混/蛋,就连那句老公也还是心不甘情不愿才喊的。一点也不像小时候可爱。”   听着他这么说,我斜觑了他一眼,成年人的自尊让我无法舍下这张脸面,冲他甜甜地叫一声悟哥哥。   这未免也太羞耻了吧!   脑子里想一想都有点接受不了,反正我是叫不出口的。   写有日记的纸页不多了,我数了数,也就只剩下6张。   [2000年9月15日,晴。   秋天到了。   小胡子叔叔通知我们说明天就要回家族了。   怎么这么快?可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找到悟哥哥,我跟他提了自己要走的事。   他只是平静地回了我一句好,就再也没有其他话了。   哼,看在最后一天,我要在他面前留点好印象,就不闹了。   下午,我揪了根草叶子,编了个戒指递给悟哥哥,又问了自己以后能不能嫁给他之类的问题。   悟哥哥盯了我手中的草戒指很久,才接下它,冲我点着头。   终于得到了他的同意,我开心地抱住悟哥哥,向他许下诺言。   12月7日,悟哥哥生日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陪他一起吃蛋糕!还要送他生日礼物!]   “然后,我等了你十九年。”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说着。   落入我的耳中,蓦然间便升起了一丝愧疚。   “小骗子,放了我这么多年鸽子,你是不是该给我某些补偿。”   听到这儿,我颇为不自在问道:“你要什么补偿?”   随后,我便看见他微沉下眸光,嘴角弯起的笑容里带了几分危险。   “看完日记再告诉你。”五条悟故作神秘地说道。   行吧,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点看完日记,早点结束。   [2000年9月16日,乌云。   最后还是回家了。   离开快大半年,母亲和分别前相比,越发疯癫了。   一见面,她就把我关进了房间里,不允许我出门。]   [2000年9月29日,雨。   要准备给悟哥哥的礼物了,可是身上的钱全都被之前用来买游戏机了,根本没有钱。   后来,在悠太哥哥的建议下,我和母亲做了个交易。   之后的一年里,我不会反抗母亲的每一个救人要求。而奖励就是,一颗刚被拿出来拍卖的顶尖蓝宝石。]   [2000年10月3日,晴。   拿到蓝宝石了,真的好像悟哥哥的眼睛,希望他会喜欢我这个礼物。]   [2000年11月2日,雨。   距离悟哥哥的生日越来越近了。   母亲要求我治疗别人的量也在变大,每天都要治疗一个人,有时候还有可能是两个以上。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突然好累好累,好想要睡觉。]   [2000年11月12日,雨。   我睡醒了,但是记忆好像出现了问题。   日记本里着的悟哥哥是谁?长什么样子?   这部分我都不记得了。]   这应该是第一次重置时发生的事吧。我在心里估摸着算了算。   说句话实话,即便看完了这一年的日记,可是我还是想不起来这部分的记忆。   耳边冷不丁回荡起稚日曾经说过的话语,就像是印证着我此刻状态一般,“飞鸟,你重置后失去的记忆,那是真真正正无法找回的存在,连神明也做不到。”   意识到这儿,我便放弃了绞尽脑汁地在记忆里搜索,选择妥善地把这部分纸页重新夹回日记本里。   等做完这一切,我打了个哈欠后便站起身,泪眼朦胧看向五条悟。   只见他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炽热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我的身上。   许久,他才像是随口一提般地说道:   “为了补偿这么多年被放鸽子。飞鸟,我们セックス吧。” 第一卷 第29章   “我们セックス吧。”   五条悟的声音微沉, 却如同一颗火星落入草原,瞬间便燃起熊熊烈火,顺带着连微冷的空气也带上了几分难以忽略的灼热。   我呆愣呆愣地盯着他, 试图从他眉宇间找出些许玩笑之意,哪怕一分也好。   然而, 并没有。   五条悟将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姿态懒散地翘着腿。他脸上经常挂着的笑容消失了, 转而用一种沉沉的眼神看着我, 那一片苍蓝里有墨色开始弥漫。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我无声地攥紧垂在身侧的手。大脑里发出阵阵代表着危险的警铃, 如被凶兽盯上的食草动物, 头皮随之发麻,而我却连逃跑的勇气都生不起来。   过了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轻到几不可闻的拒绝,“不。”   “为什么?”他失落般地垂下眸,纤长的雪睫遮住了他眸底的大多数可窥见部分。   一时间, 我竟无法从他眼眸探究到更多信息, 只能凭借着本能一点一点去摸索危险边缘。   “我和你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我轻声说道。   随后, 便冷不丁瞧见五条悟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我咽了口唾沫,连忙怂兮兮地打起了补丁:“排除掉小时候的那段时光。”   “可不止小时候, ”对此,他冷冷地反驳道, “上个月25号, 我们便已经成为情侣。”   “哈?”我忍不住抬高了声线,脑子里顿时荡起阵阵惊涛骇浪。   !!!   我和五条悟早就在一起过了???   骗人的吧。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扫向五条悟, 看着他越发阴霾的脸色,心底不禁开始发虚。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怀疑,他轻嗤了一声,嗓音里带着莫名嘲弄,“然后还没一周,就被自己女朋友忘记了。”   我尴尬地侧过脸,而五条悟的话语还在继续,“再见面时,飞鸟鸟不仅表现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模样,连line上也把我给删除了。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去推特上竞选最惨男友这一称呼?”   在他这一句句类似指责的话语下,我鼓起脸,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好吧,重置导致的失忆这也不能怪我嘛。   而且,谁知道日记本居然会被撕。   若是那段时间的日记还在,先不提见面认不出,最起码line肯定不会删除。   我有些不服气地想着,并且觉得这口锅明明应该给那个撕掉我.日记本的混.蛋。   “就算你这样说,但在我现有的记忆里,你跟我的关系还只是处于通过相亲,协议结婚的这一阶段。”   越说越为难,我皱起眉,牙齿咬着下嘴唇转而讷讷地开口:“虽然很感激你帮我解决掉母亲这一困扰我多年的大麻烦。不过,我实在是做不到和刚认识的人……”   面对这道婉拒,五条悟挑起眉,嗓音有些冷,“我们都已经结婚了,セックス难道不是正常行为么?”   我哽住,心中忍不住腹诽了起来。   可结婚前你明明说的只是做一对名义上的夫妻,结果,才没过多久就说自己反悔了,想要假戏真做,再到现在。   蓦然间,我开始深深地怀疑起自己被套路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他步步紧逼到这种境地。   就在我陷入思考的时候,五条悟后退了一步,“既然セックス还太快,那亲亲总可以了吧。”   他说这话时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就仿佛我对他干出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譬如抛夫弃子。   害!   顷刻间,愧疚感就如破了堤的潮水般涌了出来,冲破了我岌岌可危的下限。   “可、可以。”我听见自己窘迫地说道。   一抬眸,便看见五条悟邀请般地冲我拍了拍腿。   “坐过来。”他命令般地说道。   目光随之颤抖了起来,我不安地添了下嘴唇。   不就是点到为止的亲亲么,为什么还要坐在他腿上。   心中无端窜出一股子危机感,我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就仿佛是走向某个龙潭虎穴,神情中不免带上了些许即将英勇献身的悲壮。   …………   等结束后。   “飞鸟鸟学会了么?”他笑着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战栗着身体,呼吸紊乱。   “还要不要再教一次。”他垂下头凑在我的脖颈,声音喑哑。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颈窝,心里顿时激灵了一下,我慌乱地看向他,微颤的声音里带着不安,“你说好的,只是亲亲。”   五条悟颇为闷闷地蹭了蹭我,随后身体向后一靠,用眼神示意着我可以离开了。   我僵硬着脸,怯怯地从他膝上爬下。   当脚踏实地的那一瞬间,我无端端感到了如获新生。   没有下次了。   我这般在心里立下誓言。   扭头便冲向厕所,试图用冷水给自己滚烫的脸颊进行物理降温。   一抬头,目光悄然落在镜子里的自己。   眸中的泪光还未散去,眼尾如同染着玫瑰花汁,而舌尖是一阵的麻木。   !!!   看着这一副模样的自己,灵魂便随之出了窍,身体凭借着本能站在了花洒下。   等洗完澡,我擦拭着头发慢吞吞地走出来时,五条悟仍旧保持着那个动作瘫在沙发上,薄唇紧抿,无声地向外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恐怖气息。   我目光选择性地跳过了他,沉默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就连睡梦中也在重复上演着刚才的一切。   那一幕幕,每个动作,在我看来便好似噩梦般如影随形。   ——*——*——   第二天。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记起梦里的零星画面,当场便爆红了脸颊。   目光扫过五条悟那难得的睡颜,心头顿时涌上一阵燎燎火气。   在恼羞成怒的驱使下,我挤出全身力气,毫不客气地把某个半夜摸上来蹭床的家伙踢了下去。   “咚——”   随之,便传来一声巨响。   五条悟睁开眼,苍蓝色的眼眸里还酝着睡意,茫然且朦胧,像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要踹他。   “最后一次,”我咬着牙,强撑出气势地对他说道,“今晚开始,不准上这里睡觉。要睡,就回自己房间去!”   这句话一出,他稍稍思索,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下一秒,他将双手搭在床沿,歪起头,脸上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顽劣,“是昨晚我亲的不够舒服么?”   这是正经人能说出的话么???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反驳回去。   废物沉默了一下。   “看来就是还不够舒服,”他见状,愈发得寸进尺了起来,“飞鸟鸟,那我们一起再多练练,多练就会熟练。”   ……   谢谢,不需要。   回过神,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便无视了他的邀请,自顾自的起床、洗漱、化妆。   准备开始新的教学生涯,作为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   虽然上次的见面,夜蛾校长还没说我到底是教导哪个年级,不过只要不和五条悟分在一起就可以了。   尤其经过昨晚那一遭。   我可一点也不想上课的时候,看到五条悟那张欠扁的脸。也不想当着可爱学生的面,被五条悟调戏,然后还打不过他。   然而,现实总是会让人感到憋屈。   “从今往后,飞鸟鸟就是我的小助手了呢。”只听他兴奋且荡漾地说道。 第一卷 第30章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   也许是我脸上的怀疑太过于明显, 五条悟弯下腰,鼻尖几乎要和我触碰,语气是依旧的兴奋, 他重复道:“从今日起,飞鸟鸟和我就是同事啦, 我们一起负责一年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不是很棒?”   而我则一脸僵硬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只想用两个字来表达我此刻天崩地裂的心情。   呵呵。   顶着五条悟灼灼的目光, 我言不对心地敷衍道:“惊喜。意外。听到的时候都想哭出来。”   是真的想要哭出来了。   说完,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夜蛾正道。   只见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似乎是在告诉我, 这完全是眼前的白发混.蛋想出来的主意。   很好。   垂在身侧的拳头硬了, 梆梆硬。   我默默地咬着牙,转而在脑中开始思考起了对策。   要是他敢在上课时候搞事,那当着可爱学生们的面,该如何优雅地揍他。   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抗拒,五条悟张开手臂, 懒洋洋地搭在我瘦弱的肩头。   “好了, ”他说, 就像是午睡刚醒的大猫, 正冲着我黏糊糊的喵喵叫,“是时候去上课了。悠仁他们应该已经等着。”   听到这儿, 我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什么?已经上课了么???”   即便在夜蛾面前上班迟到, 五条悟的表情中丝毫焦急, 他恍然地弯起唇:“噢,忘了跟你说了。东京校每天的上课时间是早上的八点半。”   话音落下,我便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正好九点整,也是京都校规定的上课时间。   然而,却早已超出了东京校的规定时间。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半小时。   想到这儿,惭愧感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这一切都怪五条悟这不靠谱的家伙!   谁让他起床磨磨唧唧,一口一句来得及,不要怕,然后硬生生拖到八点多才出门。   果断在心里把锅甩给他后,我木着脸对上了夜蛾那板着的没有笑容的恐怖脸色,社畜瞬间开始了心惊胆战。   该不会还没开始工作就要被解雇了吧?!!   不会吧???   我不安地咬起嘴唇,转念又想到自己即将灰溜溜地回到京都校,蓦然间,便感到万分丢脸。   就在我准备想要怎么和歌姬他们解释自己的东京校一日游时,夜蛾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安静。   “你们可以去上课了。”他说。   一句短短的话语,从中,我却莫名听出了见多不怪的无奈。   对此,五条悟随口应了一句,然后便轻而易举地拖着我走出了这块夜蛾专属的伤心地。   惨。   有这么个懒散下属实在是太惨了。   要是我,连理由都不用找了,直接在他迟到的基础上就他炒鱿鱼了。   至于空下来的一年级班主任位置,我还不信了咒术界里会找不到更靠谱的适合当老师的存在。   我这么想着,一边被五条悟拉着向前走,一边为夜蛾掬了把泪。   ——*——*——   东京校的校园构造很像寺院,每一栋建筑都是方方正正的形状,没有突兀的圆形屋顶。   竹林,铺满鹅卵石的小道,爬上青色藤蔓的石钟,这些标志性的存在赋予了它静谧安宁的标签。   五条悟带我走进了一栋外表看起来跟隔壁没有什么差别的小楼,然后缓步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   还没推开门,属于格斗游戏的音乐声便穿透木门清晰地传了出来。   “K.O.”   随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拍打着桌子。   野蔷薇的笑声爽朗清脆,完全不掩胜利后的得意,“我敢说,我的春丽可是无敌的,没有人可以打败!”   “作为输者的惩罚,来来来,伏黑快去贩卖机帮我买一瓶葡萄汽水。”   说完,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伏黑面色平静地和我们对上了目光,随后侧开身子,将我们的身影暴露在房间内另外两个人眼前。   五条悟伸出手,冲着他们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虎杖元气满满地回应道,“五条老师,你今天来的好早。”   ???   迟到半小时还早?   那他以前都是要迟到多久?总不会是两小时吧。   我暗自吐槽着,扫向五条悟的目光里不禁带上了嫌弃。   见到我们的到来,伏黑便退了回去,语气淡淡地跟野蔷薇说了句,“等结束后,再去给你买。”   野蔷薇并不纠结,爽快地点下头,“行。”   眼见着跟前的木门空出,五条悟见状,双手插在兜里,懒散地走了进去。   “你们刚刚是在玩什么?”他问。   虎杖率先举手回答:“街头霸王。老师你知道么?   “知道。”   得到这一答案,虎杖双眼亮闪闪地看向我们,邀请道:“老师要来么?赢的人可以向输者要求一件事。”   “行。”   五条悟走了过去,拎起桌上的游戏机,冲着我抬起下巴问道:“飞鸟鸟要来一把么?”   虽然小时候的日记本里曾说自己为了五条悟狠练过这类游戏,但是现如今的我记忆里根本没有过印象。   因此,就这样冲上去和他打,不就等于在送人头么?   又想到赢的人居然可以对输者提出要求,我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拒绝给五条悟任何可以调戏自己的可能性。   五条悟也不多勉强我,他只是颇为失落地叹了口气,随后问道,“你们三人里,最厉害的是谁?”   这个问题一出,虎杖指着野蔷薇,“当然是钉崎,今天早上基本都是她赢。”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么?那我就跟钉崎来一把。”   “至于赌约嘛,”他看向野蔷薇,笑容里带着些许恶劣,“那就输的人去把熊猫的沐浴露换成脱毛膏,怎么样?” 第一卷 第31章   这个提议一出, 我看见钉崎刚想伸出的手缩了回去,然后她用谴责的目光看向五条悟,仿佛在问:   今天的五条老师是又打算不做人了么?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冗长的安静。   直到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熊猫学长是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啊。”五条悟声音懒洋洋的, 只是那略微低沉的音线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骗人,熊猫学长肯定干了什么让你不爽的事!   眼前的三个学生面面相觑着, 眼神里不约而同地传递出这个信息。   顶着他们的目光,五条悟勾起嘴角, 笑容里随之带上了几分挑衅, “钉崎是不敢么?不敢, 我们也可以换一个稍微不那么难的赌约, 譬如把熊猫今晚的竹子泡进辣椒水里, 再给他吃。”   泡过辣椒水的竹子。   他的退一步,还是非常魔鬼。   想一想就感觉有股子辣味突破天灵盖,直击到灵魂深处。   我不免为这个被他盯上的倒霉蛋允悲,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这个小心眼还武力爆炸的家伙。   被整了, 想报复也打不过。   简直人间惨案。   钉崎依旧没有动, 也没有应下他的邀约。   然而, 五条悟此刻的表情太过于欠扁, 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嘲讽着她的退缩。   “算了,既然钉崎这么胆小, 那就随意地打一把吧,不继续延续这个赢者可以向输者提要求的规定。”   他顿了顿, 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其实我也只是在十岁的时候和飞鸟鸟玩过,十八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不过, 打你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话音刚落,钉崎便受到了刺.激,她铁青着脸冲了过来,就连虎杖和伏黑都没拉住。   紧接着,便用力地拍着桌子,无畏地大声喊道:“不需要换赌约,玩就玩。要是老师输了……”   钉崎顿住,转了个眼珠子瞥过我,然后坏笑着说道:“那就穿着飞鸟姐的和服,绕校园跑一圈并且把这段视频拍下来发推特!”   五条悟痛快地应下:“好。”   听到这儿,我的脑袋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看着他们俩的目光懵逼,眼前随之刷过一系列弹幕。   为什么要穿我的衣服?   不对,五条悟穿不进我的衣服吧??   等等,你们打赌为什么要涉及我这个看戏的吃瓜群众???   干人事?就没人管了么!!!   转念想到衣柜里那些心爱的和服,它们即将遭遇被撑破的命运,心都在滴血了。   他们可都是私人订制款,世界上只有一件。   眼见着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开始时,我果断选择先顾好自己,至于另一个倒霉蛋熊猫就爱莫能助了。   在心里快速做出了决定,我揪住五条悟的衣袖,充满杀气地警告起他:“你要是输了,今晚回去给我等着。”   他休想能活到第二天!   五条悟只是笑着摸了把我的头发,口吻自信地说道:“放心。不管做什么事,我都是最强的。”   “老师,我劝你还是别说大话了,”钉崎冷冷地放着垃圾话,笑容里同样带着对自己游戏能力的自信,“一个十八年没玩过街霸的落伍大叔,小心被我打爆。老师还是先想想怎么穿上飞鸟老师的和服吧。”   硝烟味顿时弥漫,空气随之开始变得焦灼。   钉崎和五条悟各自手捧着一台游戏机,挑了张桌子成为他们之间的战场后,便垂下头发起了战斗——游戏上的战斗。   游戏机的屏幕上,两个小小的人物在他们操作下快速纠缠在一起,上方的两管黄绿色血条以一种很极快的速度变成红色,然后消失着。   战事正酣。   我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在虎杖的身侧,声音飘忽地问道:“虎杖同学,你觉得谁会赢啊?”   虎杖纠结地看着他们,“不知道。”   伏黑则在一旁平静地说下定论:“五条老师。”   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出来的,还有一道充满热血的“K.O”。   我连忙朝着他们的屏幕探出头,只见那名穿着蓝色旗袍的女性角色倒在地上,而另一男性角色则以招牌动作向屏幕外的我们宣告着他的胜利。   五条悟放下手中的游戏机,将双手抱在胸前,拉长着声音说道:“啊呀,看来是我赢了。钉崎记得换的时候拍个视频给我。”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要多招人恨就有多招人恨。   钉崎黑下脸,游戏机在她逐渐加大的力度下,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呻吟,似乎是在哀叹它的生命。   虎杖见状,连忙从她手中救下这台可怜的游戏机,转而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她。   过了好半晌,钉崎才硬邦邦地冲着五条悟丢下一句“知道了”。   心满意足后,五条悟拍了拍手,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一本正经地拉开了这次的上课内容:“今天的课程是实践。有个任务需要你们去处理,而我和飞鸟鸟会在一旁旁观,为你们打分。”   不一会,钉崎便收拾好了挫败的心情。   她冷静下来后,不解地问道:“飞鸟姐不是京都校的老师么?”   面对她的疑问,就像是把别人家的宝贝挖过来一般,五条悟露出得意且炫耀的笑容。   他说:“忘了跟你们介绍了。从今天起,飞鸟鸟就是你们的老师啦。”   “那五条老师呢?”虎杖问,“你要走了么?”   “当然不。”   五条悟的尾音开始变得荡漾,“我还是你们的班主任哦,只不过你们将额外拥有一个老师。这还是咒术高专第一届拥有两个老师的年级呢,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说完,虎杖就及其捧场地鼓起掌来。   画面一度非常和谐。   而我、钉崎和伏黑则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俩的幼稚互动。   “飞鸟老师,”钉崎冷不丁凑在我耳边,耳语般地问,“你怎么就和五条老师结婚了呢?是不是他用武力威胁的你。”   这一点,我倒不能昧着良心说谎,毕竟当初是我找的五条悟。   想到这儿,我叹了一口气,“没有,他没有用武力逼迫我。”   随后,我便从钉崎的眼中读出了她对我眼睛还是否安好的询问,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我没瞎。五条悟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吧?”   伏黑平淡地说:“有,不过更多的是不靠谱。”   就在他们即将大倒苦水时,五条悟搭上我的肩,他嗓音里带着笑意,可落入我们的耳中却不亚于来自地狱的呼唤、魔鬼的呢喃,寒意顿时顺着肩膀传递到了脊背。   只听他问:“你们都在说些什么?”   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   我摇了摇头,和钉崎对视了一眼后果断回道:“没什么?就是在讨论给熊猫买什么牌子的脱毛膏。”   下一秒,五条悟非常壕气地拿出一张卡,“你们挑个效果好的牌子买,钱我来报销。”   对于他这份大方,熊猫听了都想哭呢。   ——*——*——   记录——2018年11月29日东京游乐园,鬼屋上空出现将其笼罩的【帐】   我坐在副驾座上,稍稍扭过头便看见五条悟难得没有笑意的侧脸。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平静地说道,“今早,【窗口】便发现了它的出现,并且探明这是允许任何人进入包括无咒力的普通人,但禁止普通人出来的帐。据【窗口】粗略估计,现已有将近五十名普通人被困在其中,并且也损失了两名【窗口】。”   “虎杖、钉崎、伏黑,你们的任务是成功解救出还存活的普通民众,并消灭在其中的多名特级咒灵。” 第一卷 第32章   东京游乐园已经被清场, 我们一行人站在空旷寂寥的大门处。   游乐园的负责人点头哈腰地陪在身侧,但他的眼中还依旧隐隐存在着对我们能力的质疑。   伊地知推了推鼻尖的眼镜,左手捏着一本笔记本, 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根据逃出来的【窗口】所说,那里面至少存在着两名特级咒灵……至于设立这个帐的诅咒师, 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并且他留下来的残秽也很陌生。”   “两名特级, ”我一听, 不免蹙起眉, “交给三个一年级对付会不会太过于困难。”   五条悟亲昵地搂住我, 他完全不顾及旁边还有其他人在。   将职场恋情展露的高高调调, 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的这一事。   对此,我毫不客气地一肘子拄开了他,用眼神警告起他。   老实点。   被凶了一眼后,五条悟鼓起脸,模样看起来颇为可怜, 委屈但又强忍着不哭。   我漠然地瞧着他这副堪称柔弱小白猫的表演, 暗自发出了阵阵冷笑。   继续装。   有本事就装一辈子。   过了片刻, 像是察觉到我不吃这一套, 他便收起脸上的委屈,小意安抚道:“没事, 这不是还有我们跟着么?”   听他这么一说,盘踞在心底的不安稍稍缓解, 我用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三人组。他们正嘻嘻哈哈, 讨论着结束后去吃什么。   行吧,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解决。   松开紧绷的神经,我缓缓吐出郁结的浊气。   随后, 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塞进我的手中。   “给。”   这把手.枪与我以前见过的款式不太相同。   银白色的外壳像是洒落着星光,流光奕奕。细长的枪身上雕刻着神秘且繁复的图案纹路,手柄被贴心地设计成女孩子可以舒服握住的大小,甚至连重量也不足正常手.枪的一半。   “这是咒具么?”我细细打量了一番后,疑惑地看向五条悟。   他点了下头,右手则牵引着我握住它,“我特地找人定制的特级咒具。”   “有名字么?”我将枪口对准地面,防止走火伤到其他人。   “辉光,”五条悟回答道,随之便跟我介绍起了制作这把武器的匠人,“他还有一个代表作品,特级咒具游云,不过现在已经失踪。”   “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我一边问,一边试图按捺着心中的蠢蠢欲动。   五条悟似乎看出了我想要开枪的冲动,便主动松开手,低声示意道:“你试试就知道。”   这句话一出,我便毫不犹豫地冲着地面扣下扳机。   没有子弹射出,没有枪声,就连后坐力都感受不到。   下一秒,地面上却赫然多了一个成年□□头大小的弹坑。   !!!   在我充满求知欲的亮闪闪目光下,五条悟脸上露出颇为得意的模样,然后轻声跟我解释起了这把特级咒具的原理。   “与其他咒具不同,”他说,“辉光是以正能量的咒力做为驱动能量。枪壁上刻画的攻击术式会在这股子能量上赋予它特殊的破坏力,能对从负面能量中诞生出来的咒灵造成极强的伤害,程度不亚于被子母弹射中。”   不就是属性相克,攻击翻倍嘛。   我差不多懂了,便点了点头,手指灵活地把这把银色枪.支转了个漂亮的弧度。   “既然有了武器,”五条悟地语气开始变得魔鬼了起来,“是时候开始地狱训练,锻炼你的射击能力。射不中,一切也是无用功。”   想要变强到可以保护自己,吃点苦头也是正常的。   于是,我收起它,冲着五条悟挑眉问道:“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吧。”   而此刻,伊地知一脸心累。   他自顾自说完了现在的具体情况后,便走在最前面,带领着我们走进游乐园。   几米之外,有着小美人鱼雕塑的喷泉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阳光下,成片洒落的水花折射出炫目的七彩光芒。   远处的摩天轮、跳楼机、云霄飞车等大型设备早已不再运行,它们就像是陷入封印沉睡的野兽般蛰伏着,静静地等待着被再次唤醒。   空气中还残留着有点像棉花糖的甜甜香味,地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纸张以及破碎的气球尸体。   我蹲下.身捡起一张,上面原来是印有游乐园的地图。   通过地图,大致可以得知此刻我们正处于中间位置,而鬼屋则在最西边。   它几乎占据着游乐园五分之一的面积。   大概又步行了十几分钟,眼前逐渐出现了鬼屋的招牌轮廓,上面用滑稽的黑色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恐怖屋”。   两人高的铁门紧闭着,无声而又隐秘地泛冰冷的金属光泽。围墙将鬼屋所在区域包围起来,除了眼前的铁门就再无其他可以离开的通道。   我们在【帐】前停住了脚步。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站着,墨镜遮住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眸,但我能敏锐地感知到他的目光在扫过我后,又悄然落在虎杖三人上。   片刻后,他用懒懒的口吻地说道:“悠仁、野蔷薇、惠,你们听好了。这是独属于你们的实践任务。进去之后,我不会出手帮你们,除非……”   他顿了顿,拖长的尾音里莫名带了几分嘲弄,“除非你们真的快要死了。”   对此,虎杖脸上没有之前的嘻嘻哈哈,一瞬间变得像个成熟的大人。   他捏了捏指骨,挺直腰背看着五条悟,沉声道:“知道了,老师。不过,我不会有让你出手的机会。”   钉崎则像是看不惯虎杖的率先说话,她伸出脚不客气地踹向他,笑容桀骜地抬起下巴,“不需要,我和这两个家伙能解决那群垃圾。五条老师,你就在旁边看着吧,记得结束后请我们吃法餐。”   我颇为诧异地看着他们这幅模样的转变,心中则默默冒出了一句感慨。   五条悟把学生教导的还是挺好的嘛。   “好,”五条悟闻言,嘴角扬起的笑容真实了不少,“那我就在边上看着,要是全员无伤,今晚我们就去Quintessence。”   “是那家据说最难预定的米其林三星餐厅么?在Tabelog上常年排名第一,并且还是东京大饭店的原型餐厅么?”钉崎猛地抬高了声线。   在得到五条悟的点头后,她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整个人变得干劲十足了起来。。   虎杖不解地看向她,在钉崎的小声解释下,他也恍然明白了这家餐厅的昂贵与难预定。   星星眼一下子又增加了一双。   “我们快走吧。”虎杖冲着惠说道,随后便和钉崎默契地迈开了脚步。   不一会,眼前便没有了他们三人的身影。   学生们都进去了,我们作为老师当然也不能落后。   我看了眼五条悟,扯住他的衣袖,面色平静地向着鬼屋的大门走去。   身后则是伊地知尾音颤抖的一句祝福,“祝诸君武运昌隆。”   ——*——*——   进入【帐】的感受就像是穿过一层泡泡的脆弱薄膜。   我动了动鼻尖,浓郁的如同血海般的气息直晃晃地冲着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不速之客袭来。   虎杖等人正伫立在不远处,就像是看到某个恐怖震撼的画面一般,他们的身体莫名多了几分僵硬。   我见状,便连忙拉着五条悟走了过去。   紧接着,眼前的世界就仿佛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前方的草地如同一个大型屠宰场,一具具残损的尸体堆叠在一起,他们的头、手臂、双腿皆不翼而飞,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   不同肤色、不同粗细、不同性别的手臂被硬生生地扯断,随后被人宛如种花一般,一根一根随性地种进黑色的湿润土壤里。   每一只手都张大着五指,努力向上迎接着冬日没有一丝温度的阳光,像是在祈求着神明的拯救,又像是在对着上苍诉说着横死的怨气。   这一幕太过于触目惊心,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双手随之变得冰冷起来。   双眼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住,耳边是五条悟没有笑意的声音。   “别看。”他说。   突然加快的心跳声在这股熟悉且安心的气息中逐渐平复下来,我眨了眨眼睛,话音轻颤地开口:“放开。”   五条悟并没有移开他的手。   我深吸了一口气,凭借着直觉,伸手便握住他的手腕。   因为视力受到了遮挡,其他感官的灵敏程度便扩大了不少。   指腹触碰到的是五条悟那凸起的骨头,我稍稍一用力便扯开了他的手,仰头直视着他紧绷的下颚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脑中则出神地跳出了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在担心我?   心尖忽的就像是被一抹温柔的微风拂过,顿时便驱散了因为看到这幅惨剧而凝聚起的乌云。   在某种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驱动下,握住他手腕的右手渐渐下滑,我下意识地舔了下干涩的嘴角,随后便将手指插.入他的指间,十指交叉。   而五条悟则是没想到我会做出一举动,他的表情里蓦然多了几分错愕。   顶着他无形的却又过分灼灼的目光,我不自在地侧过脸,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胆小鬼,不需要你动不动用这种方式来打码。”   上次也是这样。   我在心里暗自补充了一句。   对此,五条悟轻笑了一声,凛冽的气场顿时变得柔软了下来。   “我怕飞鸟鸟晚上做噩梦,睡不着觉。”他笑着说道。   “不会。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做噩梦!”   五条悟无视了我的反驳,他孩子气地晃了晃与我相牵的手,口吻里带了些许暧昧,“就算睡不着也没关系。飞鸟鸟可以找我来一场睡前小运动,放松放松。”   ……   神他妈睡前小运动,怎么不直接说セックス呢?   我无语地撇了下嘴,用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别做梦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因为做噩梦睡不着而来找你的。   五条悟嘴角的弧度丝毫不减,反而还上扬了不少,像是在说不可能。   正当我们互相对视,用眼神交流时,虎杖的声音骤然出现。   他压低着嗓音,其中蕴含着尖锐的杀意,就像是在对着这些惨死普通人许诺一般,“不可饶恕!我一定会杀死干出这一切的混.蛋。”   “我们继续走吧。”伏黑的语气也出现了些许波动,他垂着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双双惨白的手。   绕过插满手臂的草地,不远处便是一栋爬满了枯死藤蔓的老旧小楼。外层的红砖掉落了一半,就像是饱受风尘、容颜不复的衰老女子,在我们的打量下,它死寂空洞地伫立着。   大门缺了一扇,而仅存的另一扇也只是虚虚地挂着,要落不落,在阴冷的风中吱吱呀呀地摇晃。   阳光投不进里面,显得黑极了,如某个择人欲噬的深渊。   耳边是众人清浅的呼吸声,在这片安静中,我无端端感觉到有一股贪婪的视线无声地落在我的身上。   抬起眸,便看见二楼的玻璃窗碎了一大半,深色窗帘随风飘舞。   而就在最靠近右边的房间处,有一道黑影正静静地站着。   他的身影又高又瘦,就像是根直立站着的竹竿。   一时间,让我联想到了瘦长鬼影的传说。   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只见他伸出手,向上摘下一个圆球形状的东西,无声地冲我打了个招呼,随后便缓缓消失在黑暗里。   冥冥中,我从他这个举动里感受到了他莫大的愉悦,类似于猎物终于落入网中的窃喜。   心中陡然冒出了种预感,与此同时,耳边也有道声音在不断呢喃着。   目前发生的一切,皆是场为了我而起的阴谋。   意识到这儿,心跳声陡然漏了一拍。冷风顺着和服边缘钻进,脊背逐渐开始发凉。   “你看到了么?”我不安地侧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五条悟,“那个咒灵。”   五条悟只是揉了揉我的脑袋,“一个躲在暗处的老鼠罢了,翻不起什么浪花。”   语气淡淡,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   这大概就是有最强在身边的好处,原本开始浮动的心思像是插了根定心针,顿时便安稳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摸着口袋里的武器,继续跟在虎杖他们身后,缓步走进了这栋小楼。   刚踏入,就有一双沾满了血迹的手冷不丁出现。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她虚弱地扯住我的和服下摆。   我低下头,登时便对上了一双即将熄灭的眼眸。   之后,便听见她奄奄一息地说:“飞鸟小姐,请救救我。” 第一卷 第33章   这句话落下后, 在场所有人里反应最大的却并不是我,亦或者五条悟。   只见虎杖悠仁冰冷着脸,他毫无风度地扯开那只手, 随后挡在我的前面,居高临下地死死盯着这位濒临死亡的长发女子。   就仿佛想要用这种方法将我和她隔离开一般。   “五条老师, ”他说,“你先带飞鸟老师走, 这里我能解决。”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低沉极了, 口吻里蕴藏着极其不稳定的尖锐风暴。   这番过度警觉且攻击性十足的举动, 让我第一反应便想到了PTSD, 即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   它一般是指人在经历或目睹及其残酷的事件后, 心理状态产生失调之后遗症。   而应激源往往是导致他患上这种心理疾病的引子,一般具有异常惊恐或灾难性质的特征,譬如残酷的战争、被强.暴、地震、凶杀等。*   不过,虎杖悠仁的应激源为什么会与我有关?   意识到这儿,心头冷不丁覆盖上了一抹乌云。   肩头被人无声地搂住, 我很快便落入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   抬眸看了眼五条悟没有笑意的侧脸, 我将目光逐渐移到身前少年已经变得宽厚的肩背, 大脑随之开始运转了起来。   上一次的重置是在十一月初, 而之后的记忆里,我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和虎杖悠仁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家具城。   由此得出, 导致他患上PTSD的这段记忆已经在上次或更早之前的重置中丢失。   理清这些关键信息后,我试图去回忆日记本里曾记录过的一些重大事件。   结果, 并没有。   日记上根本没有提及过虎杖悠仁, 甚至连有关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话语也寥寥无几。   对此,我沉下眸,脑中有一个猜测隐隐浮现。   会不会是发生在今年九月到十月之间, 正好这段时间的日记也不翼而飞。   越想越觉得这一猜测的可能性极大,甚至让我对那份消失的日记产生了几分想要寻回的迫切感。   直到耳边再次传来一声轻到几乎断气的求救声,我恍然回过神,这才记起前方还有个奄奄一息的人正等着我的回应。   “没事,”我冲着五条悟低语道,“我可以自己解决。”   说完,便离开他的怀抱,绕过前面站成一根柱子似的虎杖,缓步走到她的跟前。   我蹲下身,绣有精致繁花的下摆悄然无息地垂落在地。   女子的脸上满是血污,左侧肩膀被人削去一截,血肉模糊间可见森森白骨,大腿以下全部部分不见踪迹,就像是被某种野兽啃食了一般,伤口并不整齐。   鲜血汩汩地从她体内流逝,同时也一点一点带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若是我不出手,不出三分钟,她就会死于失血过多。   我这般做出断言,无声地对上了女子的眼眸。   死亡已经磨灭了这双美丽的眼睛,为其披上了一层阴翳。   稍稍思索后,我面色冷静地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毕竟我又不是常年累月出现在电视荧幕前的大明星,也不是印在纸币上的名人头像。   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存在?   除非有人指导她。   这句问话一出,女子像是被戳到了某个最恐惧的存在,她的瞳孔几乎缩成一个小点,脸色愈发灰白。   等了片刻,见她依旧沉陷在惊恐之下,我撇了撇嘴,选择再次问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一个很瘦、很高的怪物。他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能救我性命的只有一人,是一位名叫飞鸟的穿着和服的漂亮女人。”   她用力地呼吸着,声音颤抖,破碎不成音,“求您,救救我。我还没和爸爸妈妈道别,还没和日向君表明心意……我不想死。”   非常熟悉的求救,落入我的耳中,与从前相比却又多了不一般的感慨。   在濒临死亡前,无论是谁都会后悔地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很多未尽的事情。   老人会遗憾自己没有看到子孙满堂,母亲会不舍膝下的子女,少年人会不满自己的人生刚开了头就惨遭腰斩。即便是最天真无邪的孩童,他们也可能会因为没看完的动漫、没买到的高达玩具而逃避死亡。   恐惧死亡,这是人类无法抹灭的弱点。   我能理解,但是,从母亲被祓除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立下誓言。   永远也不会去插手此事。   想到这儿,看向她的目光里出现了点点怜悯,我摇了摇头,口吻坚定地拒绝道:“抱歉。”   “为什么?”她哽咽道。   “因为,”我顿了顿,嘴角弯起释然的笑容,“我已经不当被人操控的伪善救世主。”   “死亡本就是命运定下的一环,我选择尊重命运。”   话音落下,本就只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女子,便是再不甘心,她脸上的生机也无法遏制地渐渐散去。   等到那微弱的呼吸消失,在善意之下,我主动为她合上了眼。   就当是我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罢了。   紧接着,身旁蹲下了道熟悉的身影。   我侧过头,看到五条悟那紧抿的唇。   从方才起,他的心情就好像有点坏。   “伸手。”他说。   我乖顺地听从了他的指令。   五条悟从口袋中拿出纸巾,他不耐其烦地擦拭起我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直到沾染上的污血被彻底擦去,他才放开我。   经过这一茬,我们获取到了其中一个咒灵的模糊信息。   若是没猜错,女子口中的怪物就是在进入这栋小楼前,躲在二楼偷窥我的那一个咒灵。   而他干出这一切,究竟是想试探什么?   怀揣着这个疑惑,我们沿着昏暗的楼梯,走上了二楼。   鬼屋的二楼,一共有五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各自不同的主题。   从左到右,房间门牌上分别写有冥婚惊魂,恐怖玩偶,停尸房,人体模特,镜子迷宫。   根据地上留下来的残秽,虎杖三人没有任何分歧,便推开了最右侧房间的门,也就是在最开始咒灵曾出现的房间。   这间房间的构造是以镜子做为围墙而搭建出来的一个小型迷宫,天花板、地面上全部都贴满了镜子,没有留出一条缝隙,完美地贴合了镜子迷宫这一主题。   看到这一幕,脑子里很快就构造出了站在其中,四面都是镜子的恐怖画面。   呼吸一顿,我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攥住五条悟的衣角,脸上则是一个大写的“怂”。   不想进去,怎么办。   而钉崎表现得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她铁青着脸,语调生硬地问道:“我们一定要进去么?” 第一卷 第34章   与这句问话一起出现的是虎杖复杂的眼神。   他斜觑着钉崎脸上的抗拒, 口吻已然恢复了之前的轻松,“钉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板?比起走进去, 最快的方法当然是一路砸过去。”   钉崎眉心微跳,顶着虎杖看过来的目光, 毫不意外地便炸了毛。   只见她动手捶打起他的肩膀,模样有些气急败坏, “不用你说, 我当然知道!”   无端挨了一顿打, 虎杖并没有生气,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 站在原地不闪也不躲。   过了片刻后,钉崎渐渐恢复冷静。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垂下眸,随口便问起他方才的反常,“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冲到飞鸟老师前面?”   口吻淡淡, 其中暗藏着对同伴的关心。   虎杖笑容凝固了一瞬。   他用怔怔的目光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 逐渐陷入回忆。   良好的听力令我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耳朵警觉性地竖起。   随后, 攥紧五条悟的衣角,我选择偷偷摸摸地旁听起他们俩的对话。   “钉崎, 你认为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光是什么?”虎杖冷不丁地抛出了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钉崎有些摸不着头脑。思考了片刻后, 她迟疑地回答道:“大概是烟花绽放开的光芒。”   “不, ”虎杖摇着头,坚定地反驳了回去,“在我看来, 烟花所带来的光完全不能和飞鸟老师燃烧生命所爆发出来的光芒相比。”   钉崎茫然地蹙起眉。   虎杖继续说道:“那是我永远忘怀不了的画面。这抹光,它一次又一次地照耀在涉谷每一个濒死的人身上,温暖绚烂。”   “同时,也是我今后短暂生命里再也不愿见到的画面。”   “我只是不想飞鸟老师……”他突然哽住,嗓音莫名颤抖了起来,“不、不想她再一次救人,坏人留给我来当就够了。”   说完,他猛地低下头。   整个人就像是受了极大打击的动物,躲在黑暗里独自舔舐。   听到这儿,我眨了眨眼,默默地在涉谷这个关键词上化了个红圈。   那里是发生过什么严重死亡事件么?   或许可以问一问五条悟,身为虎杖悠仁的老师,他就算不知道全部细节,也应该会了解个大概。   我这般想着,身体早在意识之前做出了动作。   攥着五条悟衣角的手稍稍用力,我随之对上了五条悟低垂下的脸庞。   只见他那诱人的薄唇弯起,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冷得仿佛淬了寒冰,足以将人冻毙。   恐怖。   超恐怖。   他在生气。   脑子里冷不丁冒出这一连串的念头。   “怎么了?”五条悟意味不明地问道。   我咽了咽口水,果断选择把询问的话语吞了回去,转而讷讷地说了句“没事”。   直到钉崎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虽然我没看到过你口中的画面,”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不过,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和伏黑会支持你的选择。对吧,伏黑?”   伏黑收起高冷,他轻拍了下陷入自闭的虎杖,“嗯。”   “我们是同伴,”钉崎的温柔才坚持了一秒,就被暴力取代,她一拳揍上虎杖的脑袋,脸上是属于大姐大的凶狠,“以后遇到什么打击,要和我们说啊!一个人扛,你是在看轻我和伏黑么?笨蛋虎杖。”   虎杖发懵地抬起头,眼尾是一圈浅浅淡淡却又分外明显的红。   伏黑目光扫过他,语气淡淡地问道:“你是哭了么?”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见他没有反驳,钉崎手足无措地看向伏黑,揉了揉鼻尖,转而讪讪地猜测道:“他该不会被我打哭了吧?”   伏黑若有所思地开口:“很有可能。”   钉崎错愕,“我没用力啊?虎杖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   “没有,”身为他们两人话题的主人公,虎杖闷闷地打断道,“我没有被打哭。”   “那你哭什么?”   这句话一出,虎杖脸上顿时流露出感动的神色。他重重地吸了下鼻子,眼眸里闪着泪花,“钉崎,伏黑,你们真好。能和你们成为同伴,是我虎杖悠仁这辈子遇到的幸运之一。”   钉崎颇为不服气地指出:“为什么是之一?”   “因为还有一个幸运是遇到五条老师和飞鸟老师。”   嗳?还有我么??   我闻言,瞅着虎杖憨憨的笑容,心底蓦然柔软了起来。   钉崎挑起眉,声音随之拔高了起来,“哈?遇到像五条老师这种特不靠谱的老师,你居然也会觉得幸运?!”   五条悟不满出声:“喂喂,背后说老师坏话,可是会被记小本子的。”   “我这算当面吐槽。”   场面一下子又变得闹腾。   伏黑温柔地看着这一幕,随后冲着身旁两个同伴提醒道:“是时候该动手了。”   说完,他便将双手合起,熟稔地比出一个特殊的手势,“玉犬。”   唰的一声,眼前就出现了两只将近有半个人高、似狼非狼的大狗。   一黑一白,蓬松柔软的毛发成功吸引了我的目光。   瞬间,我几乎是难以抑制地生出想要摸一摸它们的冲动,心中止不住地感叹了起来。   肯定很舒服,想摸,好想摸。   像是察觉到了我愈演愈烈的心声,五条悟一声不吭地瞥着我。下一秒,便用强硬的姿态桎梏住我那蠢蠢欲动的右手。力度之大,根本不容我反抗。   ……   行吧,不让摸就不让摸。   我撇了下嘴,眼神忿忿地瞪了眼这个总是乱吃醋的幼稚鬼。   在伏黑放出玉犬后,虎杖也逐渐收敛起脸上的感动。   他面色平静地捏了捏指骨,甩了甩手腕,率先出拳击向前方的镜子。   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干净利索。   玻璃清脆的破碎声顿时响彻了整个楼层。   我颇为呆滞地看着他们三人像是入室抢劫犯一般,冲着这些镜子一顿乱砸,行为举止比反派还像反派。   等等,这样真的不是在明晃晃地告诉那只咒灵有人上门来祓除了么?   心底忍不住冒出这句吐槽,对此,我不忍直视地撇过头,晃了晃被五条悟握住的手,“你教出的学生怎么都这么憨啊?闹出这番动静,狗都能被吓跑了,更何况里面的咒灵。”   除非那咒灵也是傻的。我顿了顿,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   紧接着,耳边是五条悟略微低沉的声音。   他拖长了尾音,懒散的语气里莫名带上了几分张扬,“没事,跑不掉的。”   ——*——*——   只花了不到五分钟时间,虎杖他们便用武力硬生生地把这间房间内竖立着的镜子全部砸碎。   眼前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身上又再次落下那道贪婪而又充满恶意的视线,我警觉地抬起眸,便看见不远处的深色窗帘旁正静静地站着一道惨白身影。 第一卷 第35章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血肉, 惨白的骨头直晃晃地暴露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眼眶空洞,猩红色的心脏在数十根骨刺构筑成的骨牢里缓缓跳动。   也不知道是阳光没有温度, 还是旁边的窗帘颜色太过于深,无声中, 越发将这具白骨咒灵衬出了几分诡异森冷。   “终于见面了,”他摘下骷髅头捧在胸前, 正正好好地对准着我, 没有唇肉包裹的牙齿一张一合着, 声音是充满磁性的低音炮, “加茂飞鸟。不对, 现在该称呼你为五条夫人。”   什么时候,我的名字都被咒灵熟知了?   我挑起眉,有些不解,“你认识我?”   在这句问话落下后,房间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像是听到了某个笑话一般, 白骨咒灵站在那儿自顾自的笑着。   过了好半晌, 他才稍稍止住笑声, 把脑袋重新按回脖颈上。   即便没有眼珠子, 但我也依旧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   “怎么可能不认识,”他说, “我的父亲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你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以至于,连我这个儿子都看不下去了, 亲自谋划出今日, 特地来见一见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竟能将那个冷血恶魔深深迷住。”   “不过,从此刻看来, 你与那些普通咒术师相比并无不同,弱小的一只手就能捏死。所以,你到底是哪里吸引了他?”   他像是好奇地问着,口吻里充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恶意,甚至还隐隐带了些许想要将我剥皮拆骨的渴望。   比起这只咒灵的莫名激动,我反而是懵逼地看着他,思绪不受控制地歪了一下。   等等,咒灵也有父亲?   他们不是诞生于负面情绪的么?   既然他们还有父亲,那咒灵有没有性别区分啊?他们能不能通过某些运动,来进行繁衍呢?   我出神地想着,而身侧是五条悟凛冽刺骨的杀意,他捏着我的手有些紧,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去,把这个白骨架子一根一根拆下,磨成粉撒了。   另一头,咒灵的话语还在继续,“其实,我和我的兄弟们对这所谓名义上的父亲,并不存在着子女应有的尊敬。毕竟我们已经把全部的感情都投注在了彼此身上。”   他顿了顿,嗓音里莫名多了几分嘲弄,“不过,看在他把我们兄弟从无尽的黑暗封印中释放出来的份上,我们决定替他完成心愿……”   “你是谁?”虎杖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   与此同时,钉崎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就仿佛在说:   谁想听你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啊!要打就打,别逼逼。   “我是谁?”白骨咒灵反问着,随后又冷冷地嗤笑了起来,“现如今,咒术师竟开始遗忘我们的存在。”   他的声音里蕴着风暴,似在对自己被忘却的这件事感到震怒。   “好,好极了。是时候用你们的死亡作为一场盛大且华丽的开幕,来向咒术界宣告我们咒胎九相图的回归。正好,也为我那三个兄弟的死亡报仇雪恨。”说完,他便把阴沉怨毒的目光落在虎杖等人的脸上。   然而,回应他的则是一道颇为不屑的戏谑。   “哦,我好怕啊。”钉崎拖长着尾音,眼中跳跃着的是蓬勃战意,“你们呢?”   下一秒,她用肩撞了撞伏黑,“伏黑你怕不怕?”   伏黑面不改色地开口:“怕。”   钉崎闻言,诧异地抬高了声线,“什么?!你真的怕这种家伙???”   “怕你们拆了那堆骨头拿来喂玉犬。”   “喂喂,别总把我们想得这么没品味好么?”钉崎联合虎杖冲着他抱怨道,“谁会拿这种有毒有害还没有肉的东西来喂狗啊!”   “你们。”   伴随着他们三人的吵闹,不远处的杀气愈来愈浓重,几乎化为实质,不加掩饰地直冲向我们。   比起白骨咒灵后面下的战书,我更对他之前口中的父亲感到好奇。   若是没记错,制造出咒胎九相图的人便来自于加茂家族。   他是三大家族抹不去、藏不了的污点,同时,也是与众多咒术文化遗产一起留名历史的最恶咒术师——加茂宪伦。*   不过,加茂宪伦活跃的时代是明治初期,距离现在早已有百年之久。   他不应该早就死了么?   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怕不是连棺材里的尸体都变成骨头了吧。   想到这儿,我眨了眨眼,心头悄然被一抹乌云笼罩,“难道死人还能复活?”   面对我的疑问,五条悟思考了片刻,然后冷静地得出答案:“可以。诅咒师里有个会通灵的老婆婆,就能做到短暂地请死去的人上身。”   “所以,加茂宪伦真的复活了?”我蹙起眉,转而细细地琢磨起那咒灵方才的话语,试图从里面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喂,那边的骨架子,”虎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并不在意地朝着他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你叫什么名字?”   白骨咒灵闻言,折下胸口前的一根骨刺握在手中,骤然发起了攻击,“昔斯朝帝红颜士,今则郊原白骨人*,吾名骨相。看在即将死在我手中,我便好心告诉你。”   他进攻的速度快得惊人,森森白骨就如同一把骨剑,化为道道冰冷白光,狂风暴雨般地朝着虎杖袭去。   虎杖见状,稍稍侧过身,他险而又险地躲过这诡魅的剑招,随后捏起拳头,面无表情地一拳击向他的小腹。   黑闪!   某一瞬间,我的眼前陡然绽放开数朵黑色火花。   它浩浩荡荡地碾压过,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力击溃这道跟它相比就渺小到几乎有些可怜的白光。   紧接着,黑光散去,传入耳朵的是一道清脆的咔哒。   我抬眸,便清楚地看见骨相在一股子巨力下横飞出去,重重地撞上不远处的墙壁,然后慢慢滑下。   惨白的骨头上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如蜘蛛网般,明显极了。   “好菜啊。”对于他那不堪一击的表现,我作出评价。   也不知道他刚刚放出那堆大话是何等的厚脸皮。   自认为是强者,其实就是被虐的菜狗。   对此,我无端为他感到了些许尴尬。   而虎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骨相。   他沉默地走到骨相跟前停下,面带狠意地踢着那几乎断裂的骨头。   一下又一下,丝毫没有留力,直到他小腹处的骨头全部破碎。   “除了你,另外的咒灵呢?”   骨相没有反抗,很是平静地任由着虎杖的踢打,与刚刚的嚣张模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仿佛是认知到了自己与虎杖之间实力上的差距。   就在我单方面认为他已经没有战斗力,准备松口气时,白色骨刺冷不丁出现,以一种难以躲开的角度猛地刺向虎杖。   随后,他笑着说:“来了。” 第一卷 第36章   布满尘埃的玻璃被人从外面陡然撞碎, 冰冷的阳光随之无声倾斜下来。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两个陌生咒灵。   比起坐着的人型咒灵,另一个咒灵完完全全地吸引了我的目光。   布满骨刺、如老鹰般的翅膀,马的身体, 细长得近乎诡异的脖子上是一双斜长邪恶的腥黄色眼眸与薄到几乎没有唇肉的大嘴,而那脖子之上则是属于狼的脑袋。   这一幅尊容看起来不和谐极了, 就像是某个稚童随心所欲地将这些物种的某一部位拼凑在起来。   诡异而又丑陋。   “哟,骨相。”陌生的人型咒灵张开双手, 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布满了黑色丝线缝制痕迹, 一条条, 一块块, 仿佛是在告诉我们这里曾经被砍成碎块。   紧接着, 他像是戏谑般地笑着说:“你怎么被一个一年级生打成这幅窝囊样。”   面对他的讥讽,骨相的声音里并没有任何恼怒,他只是口吻淡淡地说:“瞰食,散相,你们来了。”   手中的偷袭动作并有停歇, 仍旧凌厉且刁钻地刺向虎杖。   虎杖面无表情地向后一翻便拉开了距离, 躲过攻击。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于明显, 那两个咒灵不约而同地将视线从负了伤的兄弟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名为瞰食的兽型咒灵张开脖子上的大嘴, 嗓音尖利地问道:“这就是父亲口中的宝贝么?”   “嗯。”   宝贝?   好恶心。   我陡然绿了脸,内心十分嫌弃。   “看起来很普通, ”瞰食用另一双浓郁幽绿的狼眼盯着我,凸起的嘴巴大张着, 晶莹口水慢慢滴落, “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骨相默不作声地站起身,小腹处的大部分骨头都已经破碎,只剩下脊椎将上半身和下半身连接, 莫名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他走到两位哥哥的身边,理智地提示着瞰食:“她是父亲的。”   “没关系,就算我们吃了她,父亲也不会对我们出手,”散相笑容灿烂地拍了拍他的肩,“你还是太谨慎了,亲爱的弟弟。”   骨相沉默着,没有血肉的骷髅头在阳光下如同雕塑一般白惨惨的,没有表情。   对此,散相瞥了一眼,意味不明。   下一秒,我恶寒地看到他伸出猩红的舌尖,略带色.情地舔着嘴角。   画面太过于辣眼,油腻得差点把昨晚的晚饭吐了出来。   现在的咒灵都是这种画风的么?   我忍不住吐槽道,果断侧过头,看着五条悟那精致却不见丝毫女气的侧脸洗洗眼。   耳边是他挑高的声线,“瞰食,记得把手臂和双腿剩给我,其它你随意。我要用这双……”   然而,这句话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打断。   钉崎拧了拧眉,语气里充满了嘲弄,“伏黑,虎杖,你们听到了么?”   伏黑不解:“听到什么?”   “狗叫的声音。”   “噗。”   我忍不住笑出声。   手指下意识地挠了挠五条悟的手心,对上他那侧过来的脸颊,我踮起脚尖,却还是凑不到他的耳朵。   ……   身高差太过于感人!   我不满地鼓起脸,软着声冲他抱怨道:“你弯下来点,我够不到。”   说完,便见五条悟神情间的薄冰稍融,他翘起薄唇,难得听话地弯下腰。   “你的学生好野哦,”我贴着他的耳朵,偷偷说着悄悄话,“我喜欢。”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什么。”   他顿了顿,伸出手揉了下我的脑袋,学着我刚刚那副模样,低语道:“现在也是你的学生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响起,属于男子的温柔呼吸轻扫过敏感颈窝,那一瞬间,就如同电流划过神经,我全身不受控制地激起了疙瘩。   眼前是五条悟那近在咫尺的嘴唇。   形状姣好,唇肉稍薄但又不刻薄,反而显出了几分风流多情。而此刻,它正盈着浅浅的水光,无声地引诱着我一亲芳泽。   只要再踮一踮脚,就能亲到。   为什么不动?   明明已经亲过两次了,还有什么好克制呢?   这股子欲望在脑中窜动,犹如恶魔的呢喃。   蓦然间,我感觉到火燎燎的渴意从喉间涌了上来。   “难道不是么?”他像是没有察觉到我那突然直了的目光,不经意地又凑了过来。   距离陡然拉得更近,甚至我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他薄唇上的温度,大脑冷不丁回忆起上次触碰到的柔软。   犯规。   太犯规了!   我咽了咽唾沫,暗自滚烫着脸,仅存的些许理智不允许我在这个时刻和他接吻。   特别学生们还在打架,我们这两个老师在一旁亲热。   像样么?   意识到这儿,惭愧感随之爆发,我克制地伸出手指,抵住他的额头推了回去。   毫不留任何可回旋的余地。   等他的气息远去,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躁动的心情,强打镇静地说道:“是的。”   对于这番反应,五条悟耸了耸肩。   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照样能猜测到他此刻的目光里应该充斥着笑意。   心尖登时冒出几分羞赧,并且夹杂着对刚刚鬼迷心窍的后悔。   我不自在地轻咳着,转而生硬地扯开话题:“钉崎要出手了,你觉得他们能打过么?”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口吻里是满满的对他们实力的肯定,“可以。”   “九相图,他们说是特级咒物,其实真正可以称得上特级的就只有1、2、3号。剩下六只,实力不过是无限接近于特级但永远摸不到那道壁的伪特级罢了。”   五条悟解释时抬着下巴,尾音懒散,让我莫名想到了猫咪。   如同正午阳光下懒洋洋扫着尾巴的白色大猫,摸一摸肚子就会把人压在身下,用那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人一脸。   另一头。   “不过,来得正好,”钉崎手中多了个小巧精致、末端还刻有爱心的锤子,她战意盎然地疾冲了过去,“不能让虎杖一个人出风头。伏黑那只怪东西给你,而另一个狂傲自大的家伙则是我的猎物。”   “行,”伏黑冷声道,随后看向地上的黑白玉犬,“上。”   早在被钉崎暗指狗的时候,散相嘴角的笑意便骤然消失,脸色是泛着青色的惨白,与那从右眼角横跨到左耳的黑线形成了鲜明而又刺眼的对比,阴郁,恐怖。   他死死地盯着钉崎,自言自语的声音没有压低,语气里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热,“不知道把你的手臂栽进土里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咒术师的手臂应该会比那些卑劣猴子美观一点吧。”   “既然这么喜欢栽种手臂,”钉崎指间悄然出现了几根钉子,“那为什么不尝试一下自己的手臂?”   帅气地回怼完,尖锐的九寸钉便在铁锤的挥动下如脱弦利箭破开空气,飞速袭去。   完美命中! 第一卷 第37章   九寸钉深深地刺进散相脖颈处的黑线, 只露出扁平的圆头和一小截钉身。   “哦呼,漂亮。”我不免为钉崎那精准的攻击发出赞叹。   钉崎挥了挥手像是在回应我,然后歪起头, 口吻平静地冲着他说道:“劝你还是拔.出.来吧。”   面对她的提醒,散相不以为然地挑起眉, 表情里带着轻视,像是在说:不过是小小的钉子, 连给他挠痒痒的程度都算不上。   下一秒, 九寸钉便赫然穿过散相的脖子, 直射进墙壁中。   乌黑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如一簇血花绽放。   他笑容凝固, 眼底渐渐汹涌起蓬勃的因为被打脸而滋生出的暗流。   “不听劝,”钉崎摇起头,老气横秋的口吻宛如长辈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般,“我发现你们咒灵每一个都是那么的自大。该不会是认为这世间上就你们最牛逼吧?唯你独尊?怕不是要笑死人。”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 没有回头只是用拇指向后指了指五条悟, “看到没, 最强在那。”   “而不是你们这群垃圾。”   在她的一声声嘲讽下, 我看见散相的脸由白转青,再变为如墨般沉沉的黑。   他恼羞成怒地瞪大了眼, 喉咙里发出阵阵模糊的声音。手指摸上破了个洞的脖颈,单薄的就像是只覆盖了层青白皮肤的手指沾染上了鲜血, 他暗了眼眸, 杀气随之彻底溢出。   无声中,缝织在他脖颈处的根根黑色丝线被注入了咒力,它们开始复活, 随后以一种规律的速度游动。   远远看去,就好似一条条黑虫在惨白肌肤上慢吞吞爬动。   这幕画面太过于怪异恶心,只需一眼,便能让人san值狂掉。   作为被污染眼睛的受害者,我瞳孔颤抖着,脖子上也仿佛有虫子在爬一般突然开始发痒。   !!!   我几乎是难以控制地用手指抚摸起自己光滑的皮肤,再三确认真的没有东西后,才勉强松开高度绷起的神经,嫌恶地转开目光。   “好恶心。”钉崎直接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随即再次发起攻击。   九寸钉化为一抹白光,转瞬便冲向了不远处的咒灵。   然而。   这一次的攻击并没有成功。   黑线骤然离开这块滋养着他的肌肤,如长鞭般硬生生地挥开了疾驰过来的九寸钉。   散相低声嘟哝了一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话语,略长的头发遮住了满是阴翳的双眼,暗紫色嘴唇夸张地咧开。   紧接着,他用沾染了鲜血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黑线。   血珠逐渐渗入,刹那间,这些黑线暴动,它们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打向钉崎。   “钉崎,小心。”伏黑手指快速地结下咒印。   巨大的稍显蠢萌的青蛙陡然出现在他身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呱”,青蛙伸出长长的舌头直接勾住钉崎后领,把她拎了过去。   就在钉崎离开的那一瞬间,地板上轰然多了道裂痕。   见没有了危险,伏黑命令青蛙松开舌。   啪叽,钉崎便跌坐在地。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衣领,然后炸毛般地跳起,叉腰对上伏黑平静的眼眸。   短暂的对视下,仿佛被泼下一盆冷水,她那炸起的毛渐渐焉了回去。   钉崎搓了搓指腹,口吻无力地吐槽道:“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式神拉我,譬如鵺。你知不知道青蛙的黏液很难洗干净?它们都粘在我的衣领上了。”   伏黑一本正经地点头:“嗯。现在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算了,”钉崎叹了口气,不一会,口吻又恢复了爽朗,“刚才谢谢你啦。”   “啧,碍事的小鬼,”散相见状,他愤愤地啐了口,冲着身旁的兄长喊道,“瞰食,你能不能快点去解决属于你的猎物,别让他过来捣乱。”   “行。”瞰食回应道。   他张开翅膀,阳光下羽毛泛起金属的冰冷光芒,“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男人。他们没有小孩来得娇嫩,也没有女人特有的芳香。肉咬起来又臭又硬,太难吃了。”   他一边郁闷地碎碎念着,一边飞向伏黑,然而狼嘴里流淌的涎水却暴露了他的本质,一只贪婪的嗜肉咒灵。   咒灵的话能有几分真实?   伏黑冷嗤了一声,“大蛇。”   话音刚落,地板上便冷不丁冒出一只近乎有我半人高的蛇头。只见它竖起身子张开嘴,毫不迟疑地咬向瞰食。   猝不及防被咬住,瞰食的翅膀被尖利的蛇牙洞穿,血液随着伤口无声流出。   “我最讨厌蛇!”他尖叫了一声。   被鲜血滋养的羽毛瞬间增长了一倍,它们快速地飞舞了起来,很是轻松地切断了蛇牙。   看到这儿,我不禁陷入了思考。   这两个咒灵的能力似乎皆会通过它们的血液从而得到大幅度增强。   这一特征,与加茂家族代代相传的咒术——赤血操术颇为相像。   难道说。   脑中无法遏制地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测,我战栗着身体,越发开始厌恶起那个创造出九相图的咒术师。   不折不扣的变态。   转念又想到自己居然被这种恶心的存在盯上,恐慌、愤怒以及憎恶交织在一起,如潮水般不断地翻涌起来。   手指在波动的心绪下死死地绞紧五条悟,片刻后,眼前的画面陡然被一只大手遮住,耳边随之荡起他那放低放柔的声音。   他说:“我会解决掉他,飞鸟不用害怕。”   听到这儿,我轻咬起嘴唇,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就像个定心针,牢牢地插.进我那跌宕起伏的心海。   绷起的身体渐渐放松,半晌后,我张了张嘴,“好。”   等五条悟放手时,前方的战斗则恰好告一段落。   只见钉崎单膝跪在地上,她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臂,膝盖旁还静静躺着一个被满钉了九寸钉的稻草人。   “怎么样?”她略带疯狂地笑着说,“这个感受是不是很不好受?”   不远处,散相捂住腹部,猛地朝地面吐了口夹带着内脏碎片的污血。   而他的身旁则是白骨尽碎,只剩下心脏在极缓慢跳动的骨相。   “该死的臭婊.子,”他沙哑着声音,目光如刀般地看向钉崎,恨不得将她凌迟,“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撕碎。”   “呵,”钉崎冷酷地朝着草人的致命部位再刺入九寸钉,“在此之前,应该是我先把你祓除。”   话音落下,散相脸色骤然煞白,他无声颤抖着,身体就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沉沉地跌落在地面,随后止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仅仅几个呼吸间,他整个人便如同气球般鼓起,一点一点,逐渐趋向于临界点。   最后,彻底炸裂,撒落一地血肉。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股浓重的腥臭味。   九相图之一祓除!   而他们的面前还剩下两只特级咒灵。 第一卷 第38章   大抵是血脉之间的特殊联系, 让瞰食在和伏黑的斗中分了神。   他用属于马的前蹄恶狠狠地踢开这只纠缠不休的青蛙,猛地扭头向后看去。   然而,迟了。   如今, 他所能看到就只有飞溅在地面、墙壁上的已然看不出来自哪些部位的零碎肉块,以及那红得发黑刺眼的鲜血。   散相以死, 而他的另一个弟弟骨相则奄奄一息地瘫靠在墙壁上。胸口处的骨牢被人用拳头硬生生砸碎,只剩下那狰狞丑陋的心脏在空气中缓慢跳动。   一下, 又一下, 就仿佛豆大的烛光, 摇摇晃晃着即将面临熄灭。   瞰食瞬间红了眼, 脖颈皮肤上的嘴用力地抿成一条直线, 鼻翼止不住地翕动着。   这些微表情足以向我们传递他那剧烈动荡的情绪。   下一秒,只见虎杖缓步走到骨相跟前。   他弯下腰,右手攥住这颗成年□□头大小的心脏,稍稍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它扯出骨牢。   “滚开, ”对此, 瞰食一字一句地嘶吼着, 低沉的嗓音里浸满了仇恨, “别碰我弟弟!”   虎杖闻言,他转过身, 手中捏着骨相的心脏,看向瞰食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冬日冰冷的阳光从少年背后倾泻, 却丝毫也照不亮他的脸颊, 阴翳在昏暗中肆意滋生。   “若是几个月前的我,”虎杖口吻平静地说着,右手则一点一点缩紧, “也许会感动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在心里迟疑要不要放你们一马。”   “不过,很可惜。经过那一天,我已经彻底认清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目光里随之淬上了寒冰,“咒灵永远只会是人类的敌人,同时也是我穷尽生命必须要祓除的存在。”   话音落下,这颗心脏便炸裂在他的手中。   九相图之一祓除!   虎杖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瞰食,只见他那腥黄色的眼眸渐渐变成野兽特有的竖眸,冷酷中充斥着刺骨杀意。   紧接着,他几乎是发了疯的朝着虎杖冲去,完全遗忘了刚刚的捕猎对象。   不过,伏黑却不算就这般结束,他冷冷地说道:“你的对手是我。”   随后,双手结下咒印,登时便有一只大象挡在了瞰食的前方,而身后则被青蛙与巨蛇一左一右封.锁了起来。   这个术式莫名眼熟。   意识到这儿,大脑快速运转了起来。不一会,便蹦出了关于它的猜测。   于是,我挑起眉,看向五条悟轻声问道:“这是禅院家的术式?”   五条悟点头。   “那他为什么姓伏黑而不是禅院?”我有些不解。   “因为啊,”五条悟冲着前方正在战斗的黑发少年努了努嘴,语调懒散地跟我解释道,“他的赌鬼老爸把他卖给了禅院家。而我这个人心软,看不得小小只的惠这般落入魔窟,于是花了一点点钱把他赎了出来。”   当听到他说出“心软”这个词的时候,我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你的一点点钱指的是多少?”   “也就10个亿。”五条悟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口中这串可以把人眼睛吓掉的金额只不过是没有任何含义的数字罢了。   他肯定是用武力威胁禅院家的老头子了吧?   我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据我所知,如今的禅院家族里还没出现继承祖传术式的小辈。   若不出意外,伏黑惠将来会成为禅院家的真正继承人。   禅院家的继承人才十亿??!   这家伙肯定用武力威胁了。   得出结论后,我又莫名对五条悟口中那个卖儿子的赌鬼父亲产生了些许好奇。   心底稍稍犹豫了一会,最后我还是仰着头问出了口:“伏黑的父亲又是谁?”   “伏黑甚尔,”五条悟敛眸,“也可以称呼他为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   这个名字落入耳中,我无端端感到了点点熟悉。   恍然间,埋藏在脑海深处的零散记忆开始翻涌。   半晌后,心中随之浮现出一句感慨。   原来是他啊。   ——*——*——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十六岁那年,我所在的密室里曾闯进过一个杀手。   伴随着震天巨响,那扇用来关押我的厚重金属大门被人从外面嚣张地踹开。   动静太过于大,根本无法做到忽视。   于是,我放下手中的书,神情平静地抬起眸。   便看见有道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耳边是夏日特有的喧闹蝉鸣声。   金色光束描绘着他的轮廓,这一瞬间,天地仿佛褪尽了颜色,目光所及之处就只剩下他那颀长身影。   眉眼狭长,神情乖僻,完全不似个好人。   我怔在原地,呆呆地盯着他一步步靠近。   “你就是加茂飞鸟?”他居高临下地看向我,通知的口吻嚣张,“有人雇我来杀你。” 第一卷 第39章   有人雇杀手来杀我?   这条信息就像是颗天降炸弹, 冷不丁砸在头上,炸开,大脑随之变得一片空白。   我茫然地看着他, 在本能的驱使下,小声问道:“那我值多少钱?”   黑发杀手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他愣了一下, 过了几秒后,宛如听到了个顶顶好玩的笑话, 肆意且张扬地笑了起来。   “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他饶有兴致地再次打量起我。   顶着他的目光, 我认真思考了半分钟, 然后伸出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手指, 冲他比出了个数字。   “最起码也要有一个亿吧。”   听到我说出的数字, 黑发杀手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扩大。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值一个亿?”他略带疑惑地问着,然后毫不见外地随手拖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对面。   双手抱在胸前,他用那双如墨色般的深瞳紧紧地盯着我。   “因为,”夸赞自己这件事莫名让我感到了些许羞涩, 我托起下巴, 鼓着脸冲他说道, “奶妈是世间珍宝呀。特别我还是奶妈中的顶尖存在, 身价肯定会很高。”   “奶妈?”黑发杀手挑眉。   我点头,“对呀对呀, 难道你没玩过游戏么?医师代入游戏中不就是等同于奶妈嘛。”   见眼前男子是真的不太清楚游戏后,我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不知道游戏!   他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么?   蓦然间, 我便对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副老子很不好惹, 其实连游戏都不知道的落伍大叔升起了一种名为怜悯的情绪。   脑内斗争了片刻,我实在是扛不住太久没和人说话的寂寞,转而叨叨地跟他解释了起来:“像你们这种打架厉害、输出特高的叫做dps, 专门用来祓除诅咒。当你们受伤后,为你们治愈伤口的就是奶妈,也就是我。哦,还有辅助……”   不过,我的介绍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打断。   鼻尖猝不及防地涌上一股子淡淡血腥味,我抬起眸,视线则被他那突然凑近放大的脸庞占据。   “小鬼,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黑发杀手笑着问,嗓音莫名发冷,“居然能和准备杀自己的杀手聊得这么开心,你就不怕我动手么?”   “怕。”我老实地回答着,注意力却无端被他那一张一合的薄唇吸引。   他的唇色很淡,靠近嘴角处是一条长而显眼的伤疤。   按理来说,有伤疤的存在,会给他的颜值大打折扣。   然而却并没有,它丝毫没有破坏他的容貌,反而更为他增添几分痞气和邪佞。   好凶。   我这般想着,右手却蠢蠢欲动地想要去触摸他嘴角处的伤疤。   这个行为太过于作死,就好比去拔老虎的胡须。   身体还没行动,理智很快便压过了这个冲动。我深吸了口气,闷闷地说道:“不过,你是杀不死我的。”   黑发杀手并没有察觉到我刚刚的想法,他扬了扬唇角,拖长的语气倨傲,“小鬼,你怕不是太看得起这只咒灵?区区特级而已。只要我想动手,她根本保不住你的这条小命。”   说完,他便抬起手,用那冰冷的指尖摩挲起我后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块肌肤太过于敏感,那一瞬间,我感觉有电流顺着他的指尖窜入我的体内,热意蓦然升起,渐渐弥漫上脸颊。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目光触及他蕴藏着杀意的目光,头皮陡然发麻,而后颈却是他若即若离的动作。   无声中,危险与暧昧交织在一起,就像是火星坠入,血液被点燃,血管里有陌生冲动开始奔腾。   这还是我第一次跟男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身体不自觉地战栗了起来。   “脸红了。”他说。   窘态被指出,我不自在地咬着唇,心脏则是重重地一颤。   耳边渐渐荡起男子略带愉悦的低笑声。   我沉默了片刻,感受着脸颊上足以把冰块融化的烫意,僵硬地转开话题:“你是不是受伤了?”   对于我的退缩,他轻哼了一声,“是别人的血。至今还没人可以伤到我。”   “哦。”   也许是被我这副宛如死鱼的态度无趣到了,黑发杀手顿了顿,便毫不留恋地抽身向后退去,再次坐回到木椅。   他翘起二郎腿,黑眸无声地逡巡过这间简陋黑暗的牢房,口吻不明地说道:“算了,我改变主意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   “小鬼,”他踢了下桌脚,像是在提醒我要认真听,“我不杀你。不过作为代价,从今日起,你将欠我七亿。”   ?   七亿?!!   我懵逼地消化着自己突然背负上巨债的这一件事,脑中则开始怀疑起他的杀手身份。   真的是杀手而不是强盗?哪有人这样强买强卖的啊!   也许是我脸上的难以置信太过于明显,他眼眸一下子就暗了,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模样看上去越发凶恶。   “难道你想赖账?”他挑高了声线,语气里大有一番你敢赖账就杀死你的威胁。   我闻言,不安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矢口否认道:“没有。”   “行,”得到我的答案后,他站起身,冲着我抬了抬下巴,“走了。”   说完,便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   目送着男子离去,这时,我才冷不丁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   心中陡然涌出一缕慌张,我连忙冲到门口,扒拉着那摇摇欲坠的金属大门,探头朝他喊道:“喂,大叔,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伏黑甚尔,”他没有回头,只是懒散地挥了下手,“还有,别叫我大叔。”   伏黑甚尔。   我盯着男子颀长的背影,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随后又问道:“伏黑先生,那你以后还来看我么?”   自母亲死去后,我就被关押在这里,至今应该快半年了。   期间,除了送饭的下人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过来看望过我。   很孤单,这个感觉就像是被全世界遗弃。   有时候,我还会怀疑自己是否存在跟人交流沟通的这一能力。   伏黑甚尔的意外闯入,仿佛在这枯燥无趣的生活里丢进了一块小石头,顿时便荡起层层涟漪。   既然能闯入这里一次,就肯定能闯进第二次。   我想着,鼓起勇气冲着他再重复道:“你还会来么?”   询问的口吻里带着隐隐期待,心跳声在等待他的答复中渐渐失去原有的规律。   砰砰砰,如擂鼓般清晰地回荡在耳侧。   时间开始拉长,流逝的速度也逐渐变得缓慢。   过了好半晌,我才看见伏黑甚尔的脚步顿住。   呼吸随之一滞,攥着大门的手下意识地用力。   直到夏日灼灼的风捎带着他的回答拂过脸颊,紧绷起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会。”   听到这儿,我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欢呼了一句:“约定好了。”   阳光无声地洒在这道逐步走远的背影,蝉鸣阵阵,空气里是油桐花的涌动暗香。   从此,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   五条悟探究地看着我,“你认识他?”   我回过神,冲他点了点头,“伏黑……”   这个名字被埋在回忆深处太久了,再次提起时,竟有些卡壳。   我诧异地顿了顿,在心里组织好措辞后,转而轻声问道:“伏黑先生,他现在还好么?”   五条悟面色平静,“死了。”   得到这一答案,其实我并不意外,只是内心还是会有些感慨和失落。   过了一会后,我又问道:“那你知道他坟墓在哪么?”   “怎么?”他握着我的手力气蓦然增大,口吻里也带上了几分不爽,“你还想去祭拜他?”   我讷讷地看向他,只见他嘴角经常挂着的笑容消失了,就像是冻了层冰霜,从而显得冷硬极了。   他和伏黑先生有仇么?   心中登时冒出这个疑问,但我又不敢在此刻询问他。   毕竟从心。   只好一口否认道:“没。就是问问。”   然而,这个回答并没有成功安抚下他。   五条悟目光沉沉地扫过我讨好的笑容,然后嗤笑了一声,“我杀死他后就把尸体丢在了原地,现在可能都被野狗叼走了吧。”   好吧,真的是仇敌关系。   我暗自肯定了之前的猜测,目光悄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而五条悟并没有就此放过我,反倒是咄咄逼人了起来,“飞鸟鸟,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忘了我,居然记得他?”   一连三个灵魂发问,顿时打得我有些猝不及防。   ……   谁家的醋坛子翻了,好酸。   很好,是自家的。   我无语地腹诽着,转而试图跟他解释道:“就十六岁那年见过一面。我和他的关系嘛,大概是欠债者和债主。”   五条悟闻言,脸色略微缓和了一点,但仍旧是板着,“欠了多少?”   “七亿。”   “我花十亿替他赎了儿子,”五条悟看了眼惠,然后理直气壮地对我说道,“换而言之,你现在的债主是我。”   等等,还能这样换算的么?   我呆住,大脑开始混乱。   而另一头,伏黑的战斗也刚刚落幕。 第一卷 第40章   那如鹰般的翅膀被巨蛇撕咬的七零八碎, 瞰食颇为狼狈地屈着腿,而他的跟前则是呲着牙、模样凶狠的黑白玉犬。   “看来很快就能结束了。”我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   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 瞰食那沾满鲜血的狼首抬了起来,他用绿得发幽发黑的兽眸紧紧盯着我。   “果然如父亲所料, ”他嘶哑地说道,“在五条悟的帮助下, 你已经摆脱了特级过咒怨灵加茂清姬。”   我闻言, 缓步走向他, 在离他还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处站定。   再一次听到母亲的名字, 我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从前那段处处被虐待被掌控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那你父亲有预料到你们兄弟今天会死在这里么?”我瞧着他这幅伤痕累累的惨烈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询问的语调轻快。   听着我的嘲讽,瞰食脖颈间的腥黄色竖眸猛缩, 布满血丝的眼白配上只有一个绿豆大小的瞳孔, 看起来诡异极了。   随后, 他弯起那张人类的嘴, 露出其内的森森尖齿和血红牙龈,笑容癫狂地开口:“预料到了, 并且他还告诉了我们另一件事。”   说到这儿,他卖关子般地顿了下。   脑中对于危险的警铃疯狂大震,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后背悄然撞上某一安心的存在。   “该如何彻底击溃加茂飞鸟,”瞰食泛着恨意的声音如影随形,“身体进入重置而导致的记忆丢失, 这一副作用的真正规律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么?”   我不安地舔了下嘴唇。   说不知道肯定是假的。被这个能力拘束了这么多年,我当然大致摸清了它的规律。   重置后,被丢失掉的记忆基本都是愉快、满足、幸福等正面记忆,而剩下来的则是各种各样的负面记忆。   母亲虐打时的痛苦畏惧,每一次救下自己不愿意救人时的疲惫压抑,以及伏黑甚尔突然闯入却又再也没有允诺的怨恨不满……   也许是我此刻脸上的表情暴露了答案,瞰食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彻底地疯狂大笑了起来,“看来你都知道。父亲说的果然没错。”   “还剩下最后的猜测,飞鸟宝贝儿~”他冷冰冰地拖长起尾音,口吻里充斥着报复性的恶劣,“父亲要我友善地告诉你一个常识。除了重置会丢失记忆,就连身体也会在极端痛苦下主动将记忆封.锁,只是为了保护你们人类脆弱的意识。”   背后的身体陡然紧绷,我敏锐地感知到有一股无形且暴烈的力量从我耳尖划过,如闪电般疾驰向这只仅剩一口气的咒灵。   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消失,我眨了眨眼,空气中随之爆开朵血花。   目光向下,便看见瞰食那细而长的脖颈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拧成麻花,扯断。   鲜血如注般地从那扭曲且凹凸不平的裂口喷涌。   狼首闷闷地坠落在铺有玻璃碎片的地面,扬起一片灰尘,紧接着,它又在惯性下轱辘轱辘滚到我的脚边。   我垂眸,无声对上那渐渐失去生机的灰暗绿眸。   瞰食艰难地扯动着丑陋狼嘴,粗哑的声音含糊虚弱:“十月三十日……涉谷……那七十七次的重置……”   即便五条悟第一时间捂住了我的耳朵,他的话语还是一点一点钻了进来,如钥匙般很顺利地打开了大脑中深深埋藏的枷锁。   “你……真的忘记了么……”他断断续续地吐完临死前的最后话语。   狼眼不甘心且怨毒地睁大着,绿色已经彻底被代表着死亡的灰占据,绒毛上满是血污和尘埃。   在此,所有特级咒灵皆已祓除!   我楞在原地,面色恍惚了一下。   直到身前被某一陌生温热的身体撞了下,我回过神。   “飞鸟老师,你不要相信他的话,”只见虎杖像个小狗崽一般扑在我的跟前,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都是骗人的!”   “这些咒灵都坏得很,嘴里没一个真话。”他义正言辞地说着,随后便被无情地推开了。   五条悟看似平静地说道:“悠仁,注意分寸。别靠近我的妻子。”   然而——   在说到“我的妻子”时,他故意放重了音,警告意味十足。   虎杖呆住,过了一会,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然后满脸愧疚地向后走了好几步,特地拉开距离,生怕被误会成为我和五条悟感情中的插足者一般。   “老师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再犯了。”他说。   我简直被五条悟这对谁都能吃醋的能力震惊到了。   扭头看着他像是掐死某一隐藏情敌后的心满意足表情,我硬了,拳头硬了。   他还能再幼稚小心眼一点么!   经过这一遭,钉崎手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狰狞地显露在众人眼中。   顶着虎杖他们关心的目光,钉崎爽朗地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卷绷带和治疗创口的喷雾。   这两样东西可以说是咒术师们外出做任务时必带的药品。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在祓除诅咒的战斗中受伤,而且反转术式也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能力。   “没事,不需要飞鸟姐出手,”钉崎熟练地给自己包扎了起来,“我回去后,拜托一下硝子姐就好了。”   听到这儿,虎杖紧绷的神色顿时松弛了下来。随后他惭愧地看向钉崎,似乎在对自己方才的态度感到歉疚。   明明身为同伴,他却在戒备钉崎,生怕她说出某个请求。   虎杖颇为懊恼地捶了下脑袋,整个人开始不知所措。   钉崎包扎完,便看见虎杖那仿若被暴雨淋了头一般焉哒哒的模样。   她失笑,伸手不客气地重重拍上他的后脑勺,“笨蛋,别瞎想。谁会斤斤计较这种小事啊。”   “比起这,”她话锋一转,便冲着五条悟说,“五条老师,你预定好Quintessence了么?”   面对钉崎的催促,五条悟晃了晃手机,“好了。”   “那还等什么,我已经饿了。难道你们不饿么?”   看钉崎摸着肚子,完全不介意的神色,虎杖揉了揉鼻尖,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两个男生异口同声:“饿。”   说完,钉崎便看着他们笑了起来,然后勾肩搭背地向着门口走去。   目睹了这一幕,我的心间无端泛起一丝落寞。   “在想什么?”五条悟冷不丁问道。   我抬头扫了眼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强行挤出笑容,“没什么。”   对于这道敷衍,五条悟并不生气,只是揽住我的肩。   暖融融的气息顿时把我包围。   一瞬间,脸上堆砌出来的假面统统崩塌,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嘴角逐渐消失的弧度。   “在我这里,你不用伪装。”五条悟说。   他的嗓音淡淡,却无端端带了种让人眼眶酸涩的魔力。   沉默了许久后,我盯着前方,吸起鼻子,“就是、就是羡慕。”   既然已经开了口,接下来的话语便很顺利。   “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青春,也没有拥有过可以把后背、性命完完全全交予的同伴,”我垂下眸,少年时代被关押的阴影盘踞在脑海,声音开始破碎,“看到他们,心脏就仿佛被大石头压住,闷得快要喘不上气。”   我揪住五条悟的衣袖,猛地看向他,盈着水光的眼眸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经历这种糟心事的是我?是我上辈子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么?为什么我总是被抛弃?”   这些问题一股脑地顺着裂开缝隙的心墙逃脱。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头熊熊燃烧起一团火,“我知道这么想不好。这些都是我的命,是上天已经规划好的命运。可是……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嫉妒,妒忌那些活得轻轻松松的人,妒忌他们拥有我不曾经历过的一切。我真的、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悲,很恶心?”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五条悟面前完完全全地敞开隐藏的真实一面,将那些憋屈、愤懑、嫉妒等等不好的负面心声吐露给他。   然而——   倒完黑泥,本该轻松的心丝毫没有感到放松,反而涌上了缕缕绝望。   这一次,他肯定会讨厌起我。   这道声音在耳边说道,口吻嘲弄,像是笑着我的愚蠢。   肩头搭着的属于他的手离去,眼眶一沉,舌尖陡然被泡进一团苦水里,麻木得什么滋味都感受不到。   下一秒。   头上传来温柔抚摸,五条悟的嗓音低沉磁性,他颇为狡猾地反问道:“那会这般爱上你的我,是不是更加可悲滑稽?”   !!!   这番告白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出现,可以说是打了我个猝不及防。   那些郁结于心的压抑情绪随之一扫而空。   我几乎是震惊地看向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打破此刻的沉默。   “飞鸟鸟,”五条悟黏糊糊地蹭着我,已经摘下墨镜而露出来的苍蓝色眼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柔软,“你就发一下好心可怜可怜我,分一点喜欢给我吧。”   此刻的我根本抵抗不住他讨好的小眼神,仿佛离了我就根本活不下去一般。   当场便乱了心,冲他举出白旗。   “嗯……好。”我结结巴巴地说道,脸颊滚烫。   得到这个答案,五条悟悄然勾起嘴角,笑容就如同偷鸡成功的狐狸。   “那飞鸟鸟是不是该给我换个称呼,总是五条先生,听起来好冷漠。”他趁热打铁地提出下一个要求。   我陷入思考,“你要什么称呼?”   “老公,亲爱的,”他顿了顿,“或者悟哥哥,你看着挑一个吧,全选就更好了。”   这些黏腻的称呼就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我成功从头脑发昏中清醒过来,额角青筋开始蹦跶。   我瞥过他期待的表情,却并不打算从他提供的三个选项中挑选。   大脑运转了片刻,我强硬地定下:“悟。”   五条悟很失落,他幽怨地看着我,似乎是在反抗。   然后,便得到了我威胁目光,“五条先生和悟,你自己选。”   “悟。就这个,”五条悟见好就收,“不变了。”   ——*——*——   到达餐厅时正好中午,五条悟预约的是更为昂贵并且没有人脉根本就订不到的包间。   坐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中,就连叉子和勺子碰撞瓷盘发出的轻微声响也变成了一种罪过。   虎杖三人难得收敛起少年人特有的浮躁,正襟危坐地品尝完每一道精致甚至可以说是艺术品的食物。   午餐结束,走出餐厅。   他们就像是脱下了某双不合脚的靴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吃完了,”钉崎忍不住吐槽了起来,“虽然真的很好吃,但是坐在那里根本就如坐针毡,还不如我们经常去的牛排店来得放松。”   对此,虎杖心有戚戚。   听着他们的抱怨,手心被轻轻地挠了挠,我侧过眸,便看见五条悟略带孩子气的笑容,嘴角随之弯起。   空气开始变得如同棉花糖一般甜甜软软的。   闻着这股子气味,心情愈发晴朗。   直到视线捕捉到道颀长身影,我下意识地收紧和五条悟相握的手。   只见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黑发男子,他穿着简单纯色T恤,肩头趴着的是一团弱小咒灵,靠近嘴角处的伤疤明晃晃地宣誓着他的身份。   伏黑甚尔。   我在心里暗暗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随后诧异不解地蹙起眉。   五条悟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那现在走过来的是谁?   我思考着,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身边。   便见五条悟下压嘴角,神情里骤然带上了一缕冰冷杀意。   不一会,他和我们就只剩几步之遥。   对此,我又恍然想道:   要叫住他么?他还记得我么? 第一卷 第41章   就在我暗自纠结时, 走在前方的伏黑惠已经认出了伏黑甚尔。   他脚步一滞,目光悄然无声地落在迎面走来的黑发男子身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   他那素来平静的表情中陡然出现了些许裂痕, 就如石子砸入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虎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伏黑隐隐流露出来的难以置信, 他用手掩着嘴唇,做贼般地偷偷摸摸问着:“怎么了?这大叔是你的熟人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放低了音量, 但依旧被在场众人清晰地捕捉到。   对此, 钉崎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虎杖的肩膀, 转而更加小声地提醒他:“笨蛋虎杖, 你难道没看出伏黑和这大叔长相有七成相像么?”   “唉?!!”虎杖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等回味过来后, 他用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起伏黑和对面的黑发男子。   当他们俩面对面站在一起时,五官上的那份神似便更为明显。唯一比较大的差别,便是伏黑甚尔比伏黑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冷酷。   观察到这一点,虎杖陷入了沉思。   作为话题的另一个主角,伏黑甚尔瞥了一眼黑发少年, 就仿佛是看到和自己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一般, 面色平静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随后, 一步一步向我和五条悟靠近。   “伏黑先生。”我犹豫了很久, 却还是在某种情绪的驱使下,轻声喊住了他。   大概就是见到食言了自己多年的熟人, 心底无法抑制地浮现出几分不甘心。   伏黑甚尔止住脚步,侧过头便和我对上了目光。   时光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苍白面容一如我记忆中的模样。   他恍然了一瞬, 随后漫不经心地弯起嘴角,口吻平静地说道:“好久不见。”   这句话落入耳中,却根本没有激起我幻想中该有的波澜。   它就像是一阵风, 无声吹去心头积累多年的尘埃,就连那份不甘心也伴随着一起离去。   不规律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我垂下眸,暗自感慨了一声时间那强大的消磨能力。   片刻后,我稍稍松开紧握住五条悟的手,平淡而又生疏地回道:“好久不见。”   如同见到多年碰面的老友一般,我顿了顿,又语调平平地询问着:“伏黑先生这些年过得好么?”   这句话里并不包含太多的关心,就是普普通通的打招呼罢了。   伏黑甚尔还没开口,五条悟便抢先一步嗤笑出声:“飞鸟鸟,你问一个死人这种问题,是不是太不友好了点。他能回答什么?是死亡的感受,还是要怎么复活?”   我沉默着,突然觉得身边安置着一个已经装满了□□,就差丁点刺.激就能爆炸的□□桶。   而我们的对面,伏黑甚尔嘴角的笑意微微凝固。   五条悟见状抬起手,话语里的□□味依旧十足:“哟,死人竟然复活了。虽然我杀死过你一次,恩怨算是相抵消了,但是啊,我劝你现在立马滚出我的视线。省得我当着可爱养子的面,杀掉他的亲生父亲。”   “破坏我和惠之间的感情多不好,”他顿了顿,丝毫不掩口吻里的挑衅,就连敌意也是展露得坦坦荡荡,“是吧,术师杀手伏黑甚尔?”   五条悟说这几句话时将音量压得很低,特地控制在只有我和伏黑甚尔能听见的程度。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虎杖等人疑惑地看着我们,他们头凑着头,小声商量了一番。   随后,像是为了人多势众而不断靠近着我们,其实我更觉得他们是想要凑近了好方便吃瓜。   这群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屁孩!   伏黑甚尔并没有被五条悟激怒,他余光淡淡扫过惠,然后落在五条悟抬起的左手。   阳光下,铂金钻戒折射出璀璨光芒,熠熠生辉。   与我无名指上的正好是一对,无声地向他传递出某一信息。   伏黑甚尔安抚了下肩头躁动不安的弱小咒灵,冲我们扬起眉,沉声道:“恭喜。”   五条悟完全不领情,他撇着嘴:“就算你这么说,我和飞鸟鸟的婚礼还是不会邀请你,死了这条心吧。”   听到这儿,我额间青筋不免开始蹦跶。   “悟这家伙脾气有点不好,伏黑先生请多见谅,”我咬着牙瞪了眼五条悟,然后看向伏黑甚尔时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神色,轻声邀请道:“明年我和悟的婚礼,不知道伏黑先生有没有时间前来参加?”   对此,伏黑甚尔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声,他伸出手颇为熟稔地揉了揉我脑袋,“有时间。”   这个动作一下子又拉进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恍然让我回到了那个快要过去的炎炎夏日。   嘴角无意识地弯起,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真切了许多。   “那这一次,你可不能失约。”我说。   与这句话一起落下的是道清脆声响,只见他揉搓我脑袋的手便被人用力挥开。   五条悟面色沉沉:“滚。”   伏黑甚尔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他转了转手腕,无视了五条悟几乎实质化的杀气,当众撬起墙角来:“小鬼,要是和这家伙过不下去,可以来找我。记住我会一直等候着你的到来。”   “别做梦了,”五条悟气极反笑,“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又老又丑还穷,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又老又丑?   我不禁走了神,默默地瞅了眼伏黑甚尔依旧紧致不见皱纹的肌肤和那邪气的长相,完全和这个形容不符。   至于穷,目前倒是看不出。   我暗暗得出结论,抬眸便扫见虎杖和钉崎颇为兴奋的小眼神,里面分别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   钉崎:哦豁,修罗场。   虎杖:五条老师,加油!   大致解读出他们的眼神后,我内心一阵无语。   然而,这两男人的针锋相对还在继续。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简直丢脸。   为了打断这场幼稚的小学鸡吵架,我选择坚定地看向伏黑甚尔,婉拒道:“伏黑先生,别说笑了。”   “好吧,”伏黑甚尔懒散地耸了耸肩,口吻暧昧,“若是,改变主意了……”   他的话语还没说完,便遭到了打断。   “你再不滚,”五条悟此刻的嗓音低极了,嘴唇紧抿,搭在我肩头的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那就找个地方打一架。死人肯定知道有哪些东西是他不该染指。”   伏黑甚尔对和他打架没什么兴趣,挥了挥手便向我告辞:“走了,拜拜。”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五条悟全身上下散发的低气压还依旧没有缓过来。   他放下揽住我的手,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幽怨小媳妇,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   孤零零的背影里无端端透出一丝可怜,仿佛在等我去哄他。 第一卷 第42章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瞅着这只吃醋了的大猫猫,有些不知所措。   他到底是在气什么啊?   钉崎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苦恼,主动凑过来, 脸上带着一副恋爱达人的高深模样,“飞鸟姐, 你不去哄哄他么?”   我蹙起眉,悻悻地说:“可是我连他生气的原因都不清楚……”   “不需要知道这个, ”钉崎打断了我的话, 她挥着手, 男子气十足, “哄人, 无外乎撒个娇,服下软,对他说几句承诺。”   我看着她,眼里是一行大写的“求指导”。   钉崎迟疑了一会,随后深吸了口气, 拽住我的衣袖晃动起来。   她还一边晃, 一边掐着嗓子说道:“譬如, 哥哥, 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嘛~下次一定不会再犯哒!要是再犯了, 你就惩罚宝宝吧,什么惩罚都可以~~”   她的声音里就像是掺了一大团融化不了的工业白糖, 嗲得差点让我原地平摔,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样真的可以么?”过了半晌,我颤颤巍巍地再次问道。   而回答我的则是钉崎那自信昂扬的一句,“当然, 我可是纵览多年言情小说,这招绝对不会有问题。”   得到她的保证,我选择硬着头皮,加快脚步挪到了五条悟的身边。   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下定决心后,我便学着钉崎刚刚示范的动作,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五条悟衣袖,晃了下。   明明以前也多次拽过他的衣服,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让我心跳加速。   五条悟低下头,薄唇紧抿,脸上的冷意还未消散。   刚鼓起的勇气顿时散了一半。   我颇为紧张地舔着发干嘴唇,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钉崎刚才的话语,甚至连称呼都不带变。   紧接着,便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安静如病毒般快速弥漫在空气中,深冬的寒冷将我那颗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心脏物理降温。   直到五条悟出声,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他轻声重复着我的话语,嗓音里难掩笑意,“欧尼酱?”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中说了什么。   该死。   我暗骂着,懊恼地咬起唇,强撑出气势对他说道:“怎、怎么了!”   “没什么,”五条悟笑得更加愉悦,“飞鸟鸟说的惩罚是由我来定么?什么都可以?”   看着他嘴角挂起的狡猾笑容,一时间,让我想到了正准备偷家养小母鸡的黄鼠狼,心头顿时冒出了些许危机感。   “嗯,不过这次不算。”我大脑快速思索着,连忙补充了一句。   至于以后,到时候再说吧。   五条悟很爽快地应下:“成交。”   话音落下,他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如春风拂过,整个人又回到了原来的吊儿郎当。   变脸速度之快,让我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仙人跳了。   毕竟他就生了个气,什么都没付出,便得到了我的承诺。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到家洗漱完,我躺在单人小床上。   直到入睡前,脑子里仍旧有一个猜测在不断重复回荡。   这家伙该不会是联合学生一起来套路我?!!   ——*——*——   这是一个异常真实的梦境。   地铁站的电子屏幕告诉了我大致信息,2018年10月31日19:46,涉谷站。   原来是上午那咒灵的话语打开了封.锁记忆的枷锁,让这片埋藏许久的记忆碎片以梦境的方式得以呈现。   我暗自得出这个结论。   意识飘浮在这具身体里,却无法掌控,只能作为体验者经历着早已被规划好的路线。   脚步并没有停,我正朝着前方缓步走去。   灯光冰冷,干净的大理石地板、惨白的墙壁上是飞溅起的一串串干涸乌血,看不出人型的尸体堆在墙角,耳边除了我自己发出的脚步声,便再无其他声音,寂静到近乎诡异,足以令胆子小的人全身颤抖,瘫软在地。   我余光冷冷地扫过尸体,转过拐角,便看见前方是一片人间地狱。   男人,女人,小孩子,老人。   数百具残破身体堆叠在一起,有些还在痛苦地呻.吟着,更多的则是奄奄一息,只剩下手指蜷曲证明了他们还活着。   我脚步滞住,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跑!   趁着母亲还没出来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求救声永远比我身体反应来得更加快。   嘶哑的男声,虚弱的女声,以及小孩子哭到快要断气的啼哭,它们共同组成了一道足以让我永坠悬崖的恐怖声音。   他们说:“救救我。”   我抬眸,对上这一双双看过来的求救眼眸,犹如看到魔鬼们的贪婪目光,脊背随之弥漫上来是透骨冷意。   颈侧是母亲垂落下来的黑发,她趴在我的身上,盯着我的眸光阴冷。似乎我只要有任何想要逃跑的念头,那缠绕心脏的粗大蛇尾就会以一种无声坚决的姿态将它攥紧,直到碎成肉沫。   意识到这儿,我机械地朝着他们走去。   蹲在第一个人面前,他是拥有着棕色柔软短发的男孩子,那勉强睁开的眼睛里倒映着我此刻的身影。   “神明大人。”他虚弱地喃喃道。   捕捉到他的低语,我冷冷地嗤笑了声。   我算个狗屁神明。   垂下眼眸,伸手悬空在他破了个大洞的腹部,温暖的白光便如流星般无声落入。   二十四次重置。   这是治愈完这一百六十三人所付出的代价。   等最后一个人呼吸平稳后,我逃跑似地向前走去,胃里是止不住地翻涌。   而治疗这件事开了个头后,便是永无休止,第二十五次重置很快就接踵而来。   随后,是第二十六次,二十七次,二十八次,二十九次……   行走在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地下通道,我越来越疲惫,甚至连继续向前的力气也没有了,恨不得像这些普通人一般默默地死在某个无人角落里。   直到我救下一个遍体鳞伤的粉发少年。   他看向我的眼睛里藏着点点泪水和被迫成长的痛苦,“老师。”   我脱力地跌坐在地上,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自己身上的昂贵和服。   看少年穿着的校服,应该是东京校的学生,不过他怎么叫我老师呢?   对此,我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嗯,”他点着头,“在姐妹校交流会上。”   其实根本没有这个记忆,不过,对于还是学生的少年我并没有抱有太多警戒。   我歪起头,“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虎杖悠仁。”虎杖老实地回答道。   过了片刻,他又问:“老师,你也是要去解救五条老师么?”   在最开始就和同伴走散,并且手机还没有信号,我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思前想后之下,就决定跟着这个少年走一步算一步。   也许是因为我们正朝着中心迈进,几乎是走两步便能遇到濒死之人。   虎杖开始时还会警戒于我身后的咒灵,到后来,伴随着不间断治疗,生命力快速衰败,我再一次地进入了重置。   第四十七次重置。   这一次,可吓坏了虎杖。   梦中的身体陷入重置,而意志却一直清醒且悲哀地看着。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内,我所经历的重置已经快把从小到大加起来的次数翻了个倍,还不止。   精神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   等我睁开眼,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头乱糟糟的粉发。   “飞鸟老师,你还好么?怎么会突然昏迷?”少年焦急地问道。   我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陌生少年,茫然地问道:“你是谁?”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炸得这个少年猛地绷紧了身体。   他神情惊疑地盯着我,讷讷地呢喃道:“飞鸟老师,别逗我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对此,我拧起眉,反驳道:“我没有开玩笑。”   说完,少年便煞白了脸。   过了好久,他才像是承认了我此刻的实话。   “我叫虎杖悠仁,”他强撑着平静,对我说,“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一年级生。飞鸟老师,你正和我一起前往营救五条老师。”   “好。”我用手撑着地,勉强站起身。   期间,虎杖还试图帮助我,但是被我拒绝了。   被学生帮助,即便不是东京校的老师,但也很丢脸。   我们稍作片刻,便继续向前走去。   一路上,入目可见的是普通人的残缺尸体,耳边回荡着的是属于快要死亡的最后呻.吟。   第四十八次重置。   我睁开眼,茫然地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陌生少年的肩头。   “你是谁?”我问道。   他笑容苍白,轻声自我介绍着:“我叫虎杖悠仁。飞鸟老师,你正和我一起前往营救五条老师。”   五条老师是谁?   不过,看他身上的校服应该属于东京校。   我思索着,离开虎杖开始变得宽阔的肩,“好。”   第四十九次重置。   ……   第六十三次重置。   浮在身体上的意识也仿佛感受到那一次又一次重置后的痛苦,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摆脱这场噩梦。   我睁开眼。   便看见自己跟前正坐着一个粉发少年,他背对我,脊背仿佛因为某些难以压抑的情绪而深深佝偻着,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你是谁?”我问。   少年转过身,眼眶通红,神情却是做下某个决定后的坚毅。   他说:“虎杖悠仁。我被安排护送飞鸟老师离开这里。”   听到这儿,我点下头,表示知道了。   刚站起身,突如其来的一阵无力让我踉跄了几步,身体差一点跌倒在地,幸好虎杖及时搀扶住了我。   随后,我们动身,准备离开此地。   ……   第七十一次重置。   我睁开眼,冷不丁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少年抱着行走。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清醒,还没等我张开口,少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他说:“飞鸟老师,我叫虎杖悠仁,被安排护送你离开此地。”   “哦,”我应道,“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不用这般麻烦虎杖同学。”   然而,虎杖却并没有听从。   他抱着我的手悄然用力,拒绝的口吻里带着莫名的倔,“飞鸟老师现在很虚弱,还是我抱着吧,而且行走速度也能快一点。”   行。   从身体里涌上来的疲惫让我选择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呆在少年的怀中。   ……   第七十七次重置。   我睁开眼。   只见一个陌生少年坐在我的身侧,他转过头,嘴角弯起悲伤的弧度,“飞鸟老师,我叫虎杖悠仁,被安排护送你离开危险。”   他顿了顿,手指指着前方,平静地说道:“前面就是安全地带,飞鸟老师快点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着这个狼狈少年,在某个连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情绪驱使下,我小声问道:“那你呢?”   “我?”虎杖只是愣了下,随后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还要回去战斗,回去营救五条老师。”   “好。那我便在此,祝君武运昌隆。”   说完,我顶着他的目光,缓缓走向他指点的方向。   背后遥遥传来少年轻得仿佛夜风一吹就能吹散的声音,“飞鸟老师,再见。”   ——*——*——   大梦初醒,我惊呼了一声,猛地坐起身,打开灯。   微黄灯光里,枕头上是一片肉眼可见的濡湿。   我抬手摸着脸颊,冰冷泪水沾湿了指尖,心脏就好像是被一只大手无情捏住,痛得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   试图闭上眼,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子作呕的血腥味,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痉挛。   在这极度不安之下,我翻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五条悟的门前。   还没来得及敲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蓦然间,五条悟那高大的身影给了我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这是谁都无法取代的感觉,就仿佛只要他在身边,便没有人能伤害我。   意识到这儿,我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扑向他,嗓音里带着哭腔。   “悟,我做噩梦了。” 第一卷 第43章   再一次躺在这张深色大床上, 和之前相比,我的内心倒是安稳了不少。   “刚刚梦到了什么?”五条悟左手撑着头,眸光平静地看着我。   昏暗灯光撒在他的脸上, 苍蓝色的眼眸里漾着点点温柔,蓦然间, 将他眉宇间的锋锐柔化了不少。   我攥着他的睡衣,垂下眼, 迟疑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我想起来了。”   “嗯?”他轻哼着, 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落入我的耳中, 性感极了。   心尖就仿若被猫爪挠过, 痒意止不住地开始泛滥。   我轻咬着嘴唇, 眼睫微微颤抖,试图用无所谓的口吻跟他解释道:“就是想起了,在涉谷时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涉谷。   这个词一出现,随之而来的是漫长到足以让人紧张的沉默。   恍然记起虎杖口中的营救五条悟任务,我偷偷地看向五条悟。   只见他表情依旧淡淡, 仿佛在涉谷被困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随后, 五条悟靠近了过来, 鼻尖试探般地轻蹭着我的鼻尖。   “那些都过了。”他说。   伴随着这句呢喃, 属于漱口水的冰凉薄荷气息悄然喷吐在唇角,亲昵中带着几分侵略意味。   明明有贴合, 我却无端感觉自己正在被他深吻。   空气里悄然出现了灼热,心跳声开始失控, 体内有一股热流在肆无忌惮地窜动。   “是的, 过了。”我听见自己这般应道。   嗓音软得就如同幼猫娇娇的叫声,脸颊滚烫一片。   在五条悟的帮助下,母亲早已彻底从我人生中退场。虽然危险的阴影还未消失, 但此刻的我是自由的,是属于自己的。   想到这儿,因为噩梦而产生出的不安情绪渐渐散,而想要变强的欲望就如同火星落入心间,瞬间便燃起燎原之火。   脆皮奶妈有任何前途,是时候该进级成暴力奶妈了。   我清空脑中多余的想法,然后对他说道:“明天,你就教我怎么样自保和打架。”   口吻坚定,且不带一丝犹豫。   对此,五条悟弯起嘴角,笑容里蓦然多了吾家女儿终于长大了的感慨,“好。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才不会,”面对他的调侃,我鼓起脸,生硬地转开了话题,“对了,你下午到底在生气什么啊?”   还等到他回答,我又小声猜测了起来:“难道是吃醋了?”   不会吧。   五条悟稍稍和我拉开距离,嘴角的弧度并有削减半分。   在对上我犹疑的目光,他坦坦荡荡地承认道:“对啊,我就是在吃醋。谁让飞鸟鸟只记得伏黑甚尔,然后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一时间,我竟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震得不知道该吐槽什么。   你是柠檬转世成精么?   我用眼神这般询问着他。   五条悟不以为耻,他挑起眉,“难道不是么?而且那家伙还想和我抢人,简直是在做梦,也不看看自己有多菜,我一只手就能把他碾死。”   我无语地看着他。   五条悟见状,便暗下眼眸,拖长的嗓音里带上了些许危险,然后他警告般地问:“难道不是么?”   “是是是,”我忍不住笑出声,“你就是南波湾,天下第一,谁也打不过你。”   说完,伸手触碰着这头白发,五指插.进柔软发丝。   我一边顺着毛,一边放柔了声音:“我和伏黑先生只是朋友,不存在其他多余的感情。”   “既然我已经答应你,就不会食言,”我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学着一点一点喜欢上悟的。”   其实已经喜欢了,不过,身为被表白者的小骄傲让我还做不到承认真正心意。   我弯起眼眸,继续安抚道:“所以,你不用吃醋。再等等我。”   很快就好。   五条悟盯着我,过了半晌,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么?”   话音一落,热气顿时涌至脸颊,摸他头发的手滞住,我结结巴巴地说:“为什么要亲我?”   “突然就想了,”五条悟捏住我的手腕,指腹摩挲着那凸起的骨头,他再次询问道,“可不可以,五条夫人?”   他说“五条夫人”时故意压低下声线,就仿若浸着点点欲念。   我僵住身体,不安地舔了下干燥嘴唇,回答的声音几乎轻得不可闻,“嗯。”   随后,就被一股子巨力压进柔软的被褥里。   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光影以他鼻梁作为界限,一半笼罩在阴影里,一半则落入我的眼中。   心底登时弥漫起慌张,脚趾无声蜷缩,小腿肌肉紧绷成直线,我不争气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继续和他那侵略意味十足的眼神对视,生怕被一口吞入腹中。   下一秒,灯光熄灭。   黑暗中,嘴唇上传来的微冷触感像是打开了某个暧昧开关。   一寸一寸,沿着唇线不断用力碾过。   紧接着,耳边是他喑哑的诱哄,“放松。乖。”   我下意识地松开牙关。   很快,便陷入了那充满情.色的泥淖中,大脑渐渐昏沉。   ——*——*——   第二天,五条悟安排的魔鬼训练就开始了。   从打靶到实战,眨眼间,一周便忙忙碌碌地过了。   直到五条悟的生日来临。   “飞鸟姐,”钉崎趴在讲台上,她颇为好奇地看着我问,“你打算送五条老师什么生日礼物?”   收拾课本的动作一顿,这时,我才恍然意识到距离他的生日只剩下四天时间。   !!!   至于生日礼物,当然还开始准备。   意识到这儿,我的神情间不□□露出一缕悻悻,大脑快速运转。   该送什么呢?   回忆起自己曾经送给学生们的生日礼物,东堂的小高田限量写.真,机械丸的高达模型,宪纪的Apple Watch等。   这些似乎一个适合五条悟。   对此,我迷茫地看着他们,选择将问题反丢回,“你们呢?”   虎杖屈指挠着下巴,“我们应该又是各自出点钱,然后凑在一起给五条老师买件他经常穿的大牌衣服吧。”   眼前默默闪过衣柜里那一排的早春最新款。   这条跳过。   算了,还是再想想别的吧,亦或者可以问问歌姬的意见。   好久和歌姬联络,还有点想她了。   我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   一回到家,我便瘫倒在沙发上。   咸鱼了很久后,才摸出手机,点开歌姬的聊天框,打下一句话发了过。   【歌姬,现在有空么?】   不多时,对面便给出了答复。   【歌姬:加茂大小姐终于记起我这个旧人了呢,微笑.jpg。】   看着她发过来的嘲弄,我悻悻地揉了下鼻尖,不知道该回什么。   紧接着,客厅里便响起语音通话的清脆提示音。   刚接起,温柔的女声通过话筒清晰传出,“说吧,什么事?”   “就是,”我暗自组织了下措辞,迟疑地回道,“我想问问你,要是送一个人生日礼物,应该送什么比较好。”   “男的女的?”   “男的。”   “五条悟?”歌姬的声音里有一丝迟疑,明明是询问,口吻却带着肯定。   !!!   等等,她怎么知道的?   我愣在原地,脑中随之隐隐浮现出一个怀疑目标。   “是东堂告诉你的?”我试探道。   “不是,”歌姬不假思索地反驳着,“这几天生日,性别还为男,据我所知,大概就只有五条悟这笨蛋了。”   “笨蛋?”   “别跑题。东堂推特里所说的,和五条悟结婚的就是你吧?”歌姬冷笑。   我愈发震惊了,“你怎么连这个都能猜出?!!”   “果然,”听到这儿,歌姬猛地抬高了音量,愤愤地说道,“我就知道那家伙不怀好意!在姐妹校交流会时,看你的眼神就狗狗祟祟。该死!”   随后,电话那头便开始了对五条悟的在线辱骂。   我咽了口唾沫,果断选择岔开话题,语调夸张般地赞叹了起来:“歌姬,多日不见,你是进化成当代福尔摩斯了么?”   然而,歌姬却不吃这套。她将矛头对准了我,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你怎么就眼瞎掉进他这个坑里了呢?”   为什么一个个都觉得我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五条悟?   我在心里腹诽着,然后护短般地反驳道:“悟他还是有一些优点的吧,譬如那张脸。”   歌姬沉默了。   我又补刀:“而且实力还强。”   “行吧,”对于我列出的优点,歌姬有些无奈,她像是认了一般,转而把话题扯回到了最开始,“送他的生日礼物,让我想想……要不送双限量球鞋?男的不都会喜欢球鞋么,就像我们会喜欢高跟鞋一样。”   “他好像是个例外,”我蹙起眉,“而且送球鞋,那还不如送他辆超跑呢。”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   过了快三分钟,她才发出一句像是嫉妒般的抱怨,“生日礼物送超跑,我以前的生日怎么不见你这么大方过。”   听到这儿,我感觉自己就好比是被旧爱指出不公平对待的渣男,尴尬顿时从脚底窜了上来。   “买,”求生欲随之暴涨,我果断选择将两碗水端平,“等你生日,就买。”   对此,歌姬不禁轻笑了起来,“算了,心意到了就好,我可不像五条少爷那样难搞。”   她顿了顿,“不过,飞鸟你要是真不知道该送他礼物,可以直接问他想要什么。”   我开始迟疑,“可是……这样不就有惊喜感了嘛。”   歌姬宽慰道:“与其在这里猜来猜他的喜好,还不如问本人来的靠谱。放心,你送他礼物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   “好吧,那我今晚就问问。”   结束完这一话题,我们又顺着这几天发生的种种聊了一会。   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时,歌姬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冷不丁地通知道:“对了,我听说三轮他们过几天会来东京校。”   我不解地问:“是有要事么?”   歌姬好心地提醒道:“不,就是过来看望你,顺便谴责你的不辞而别。还有他们不知道你和五条悟之间的关系,所以,你可以想起来了,到时候该怎么和他们解释。”   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无比冷漠的嘟嘟声。   想到即将到来的京都一行人,我哀嚎了一声,逃避般地瘫倒在沙发上。   现在申请出差,还来得及么?!!   ——*——*——   当天夜里。   我和五条悟面对面坐在餐桌上,晚饭则是由他亲自下厨做的奶油蘑菇意面。   银质刀叉碰撞着瓷盘,发出轻微声响。   我抬起眸,目光清凌凌地扫过他。   此刻,他表现出来的心情似乎不错。   于是,我便不再拐弯抹角,深吸了口气,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五条悟放下手中银叉。   我点着头,“对。这周五不就是你生日了么?说吧,要什么礼物,我尽量满足。”   五条悟随之陷入了思考。   过了片刻后,他似笑非笑地拖长了嗓音,意有所指地问道:“可以要求更进一步的接触么?” 第一卷 第44章   话音落下, 暧昧悄然弥漫在这张餐桌。   我不免涨红了脸,瞪向他的目光里带着羞赧。   哪有人会提这种礼物啊!   简直不知羞耻。   而桌底下,五条悟仗着自己那双大长腿, 硬生生地挤进我的双腿之间。   随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撒娇道:“可不可以嘛?”   我哽住,顿时对他这股子明里骚的本领感到震撼。   敏感软肉被故意地磨蹭着, 痒意无法遏制地升起, 腰部渐渐酥麻。   而此刻,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波澜, 就仿佛这个正在撩拨着我的人并不是他。   瞧着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 羞恼如野草般疯狂生长,一下子便占据了整个心间。   不要的腿可以锯了!   我愤愤地想着,果断带着椅子一起向后退去。又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那过界的脚上,随后挤出全身最大的力气,颇为恶劣地碾了碾。   然而, 五条悟表现得就好比是被猫咪踩住, 眉宇间完全不见一丝吃痛。   啧。   我有些不甘心, “你就不疼么?”   五条悟挑起眉, 语调懒散,“你可以再用力点。”   明明每个字都很正常, 但组合在一起被他说出,却莫名多了几分嘲讽。   我鼓起脸, 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念了句不和挂逼计较后, 挪开脚,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明显的不爽。   五条悟见状,便将脸皮一丢, 使出他那百试不爽的可怜巴巴眼神,紧紧盯着我,主动认错道:“我错了。”   我脸色渐缓,耐下心看他还会有哪些戏精操作。   五条悟趁热打铁,继续低声下气地说:“不是都说生日那天寿星最大,飞鸟鸟就答应我吧。”   “到时候我会轻一点,温柔一点。只要你感觉到不舒服,我就停下来,好不好嘛?”   甚至,他就差当着我的面对天发誓,保证自己性能力超强。   拜托,老天爷一点也不想听你关于这方面的誓言,绕过他吧!   我无语地吐槽着,犹豫了好久,才做出决定,“让我再考虑考虑。”   得到这句保证,他的脸上随之流露出几分跃跃欲试。   这是他即将搞事的前兆。   脑中雷达呼啦呼啦地响了起来,我试图警告道:“我还没答应你呢。”   五条悟闻言,他将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哪还有刚才的小可怜模样,身后的尾巴就快要翘上天去。   “知道,”他笑吟吟地说,“这几天,我会老老实实地等着飞鸟鸟来宠幸。”   我听着他重读“老老实实”,脑中蓦然浮现出一个预感。   很好,前方肯定埋好了雷,就等着我去踩。   想到这儿,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硬气一点。还考虑什么,直接拒绝他不好么!   不过,现在都还来得及。   像是察觉到了我冒出头的退缩,五条悟嘴角的弧度消失了。   他目光懒散地瞥了我一眼,拖长的语调里不掩威胁,“要是你现在说不,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在今晚就动手。”   我默默把涌至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脑中自动翻译起他的话。   言外之意,要是现在拒绝,今晚就要面临被吃。   ……   行吧,还能说什么呢。   能拖一天算一天,最好拖到他没有性趣。   ——*——*——   在那之后,我开始心惊胆战了起来,跟他相处时丝毫不敢放松,生怕自己掉进五条悟的大坑里。   时间一晃,便来到了五条悟生日的前一天。   “咒术界的御三家分别指五条,禅院,加茂。”我站在讲台上,细细地跟学生们介绍着,“每个家族都有他们各自的术式,譬如加茂家族的赤血操术,禅院家族的十种影法术,五条家族的无下限术式。这些都是通过血缘代代传承下来的术式,独特而又强大。”   讲台下,钉崎正低着头,手中装模作样地捏着一支笔,但是一次也没有在摊开的书上动过笔。   连摸鱼都不会摸,我简直对五条悟教出来的好学生感到头痛。   于是,我放下手中的粉笔,冲着虎杖和伏黑竖起手指,比了个“嘘”后,悄然朝着她走去。   橙棕色短发少女正沉浸在她自己的小世界中,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兴奋的姨母笑。   目睹了这一幕,我对于她正在看的东西愈发好奇。   随后,俯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抽走它。   钉崎猛地抬起头,在看到我后她整个人恍若被雷劈了一般,呆滞着,甚至神情间还出现了做坏事被抓住的畏惧。   很不对劲。   我无声地打量着她,低下头开始观察起这本没收来的小本子。   浅粉色的书皮包裹在外壳,其上没有多余的花哨图案,就排列着一行简简单单的漂亮字体——《绝宠师生恋:霸道老师和他的叛逆小娇妻》。   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强烈不安,我翻开第一页,瞬间便整个人裂开了。   尤其是看到【五条悟捏起加茂飞鸟的下巴,盯着她那轻咬樱唇的倔强模样,他恶狠狠地说:“女人,你成功勾起我的兴趣。”】这一恶俗雷人桥段。   麦艾斯!   瞎了,彻底瞎了!!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在学生手中没收到这本关于五条悟和我的同人小说!!!   我重重地合上它,试图让自己死机的大脑冷静下来。   半晌后,我用死亡射线冷冷地扫向一旁低着头、试图缩小存在感的钉崎野蔷薇。   “说吧,你是从谁的手中拿到这本同人?”我恼羞成怒地问道,“写它的人是谁?”   虎杖和伏黑疑惑地看着我和钉崎。   面对我此刻风雨欲来的暴躁神情,虎杖也不敢放肆,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飞鸟老师,这是什么啊?能让我们看看么?”   我炸毛地冲他喊道:“不行。”   钉崎沉默不语,她像是也未曾想到会被正主当场抓住,尴尬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桌上。   对此,我挑起眉,放低下声音,“钉崎野蔷薇,你要是不想这学期挂科,那就把它的原作者告诉我。”   “别说你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到的这种骗人话语,能写出我和五条悟同人的嫌疑人,百分之百是在这里,毕竟京都校的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我和五条悟的关系。”   钉崎纠结地舔了下嘴唇,最后还是屈服于我的胁迫之下,小声把幕后之人吐了出来:“二年级的安倍姐。”   我继续逼问道:“还有多少人看过它?”   反正都已经说到这了,钉崎彻底摊牌,不再遮遮掩掩,“二年级的熊猫学长,真希姐,硝子姐……”   她每报一个名字,我便觉得自己社死了一次。   脸色直接从白瞬变到了红,再化为沉沉的墨色。   我右手颤抖地攥着这本垃圾同人,紧接着,快步冲出了教室,也不顾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飞鸟老师,你去哪里?”背后传来虎杖的大声询问。   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从喉咙中一字一句地挤出低吼:“找人算账!” 第一卷 第45章   东京校的教室分布并不像普通学校那样把每个年级放在一块区域里, 而是零散地分布在校园内。   一年级的教学楼与竹林为伴,二年级靠近着操场,三年级的旁边便是校长办公室, 四年级则是在偏远的一隅。   若是站在山顶往下看,便能清晰明了地发现四栋砖红色小楼连接在一起, 构成了一个规则的菱形。   这是在建校初便设计好的结界之一,有着隐藏踪迹和抵御外敌的作用。   沿着鹅卵石小道向前走, 刚走出竹林, 我便远远地看到了一团黑白相间的毛绒绒熊猫。   他独自站在空地上, 向上伸展着胖乎乎的手臂, 满脸享受地沐浴着冬日阳光。而他那圆圆的脑袋上戴着顶充满少女心的粉色针织帽, 两只耳朵被妥善地掩藏在帽子下,无端端给人一种滑稽的喜感。   瞧到这儿,我不禁失笑出声,骤然便惊醒了享受阳光的熊猫。   他猛地僵住身体,绿豆大小的黑色眼睛里是难掩的慌乱。   随后, 他表现的就像是看到了某滔天巨兽一般, 眼睛左顾右转着, 试图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对此, 我的脑子里悄然蹦出一个念头。   难道我就这么恐怖么?   亦或是,我已经练成了气势外放的能力。无需出手, 就能给人一种超凶不好惹的初印象。   熊猫环顾了一圈,在发现避无可避后, 他生无可恋地迎了上来。   “飞鸟……老师。”他略带结巴地跟我打着招呼。   我顿住脚步, 矜持地颔首道:“早上好。”   短暂的招呼后,我和他面面相觑着,两两无言, 气氛渐渐开始凝固。   片刻后,我选择抛出个问题来打破此刻的安静:“今天,你们二年级是没有课么?”   “有课。”熊猫沉着声音回答。   得到这个答案,我有些疑惑地挑起眉,“那你怎么还在这里悠闲晒太阳?”   熊猫挺起胸膛,理不直气却壮地说道:“不过是自习,所以我在这里进行光合作用,来促进毛发生长。”   ……   这是什么歪门邪理?   咒骸体内哪来的叶绿素??   没有叶绿素,又该怎么进行光合作用???   他怕不是被谁忽悠瘸了吧????   我在心里灵魂发问着。   随后用这怕不是傻子的视线扫过熊猫,尴尬地笑了笑,转开话题:“你今天戴的帽子还挺可爱的。”   谁知这句话竟会精准地戳中他的痛处。   熊猫一听,便炸毛般地摘下帽子,露出那秃了一大半的脑袋和白色棉花内芯。   寒风中,他的两只耳朵无声颤抖着。   与此同时,数十根黑白毛毛便在我和他的对视里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   熊猫掉毛了!   眼前是如小雪纷飞的毛发,我震惊地看着。身体快于大脑运转,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它们,顺手递还给熊猫。   这一连串动作堪称是行云流水,就连熊猫也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从我手中接过掉下来的毛发后,怒气瞬间上头。   他气不过地冲我吐槽道:“要不是五条悟那狗东西派他的小崽子偷偷换了我的洗发水,我怎会沦落到要戴这种小女孩才会喜欢的帽子。”   这时,我才回想起五条悟让钉崎干的糟心事,以及自己和钉崎一起挑选的在Cos.me大赏里排列第一的脱毛剂。   很好,在熊猫秃顶的这件事里,我也出了点力。   看向他的目光里不免带上了些许愧疚,“就不能让夜蛾校长替你修补一下么?”   “谁会像没断奶的小崽子一样,打不过还回去找家长帮忙,”熊猫握住拳头,斗志昂扬地说,“羞不羞啊,我自己能行!”   他顿了下,继续恨恨说道:“五条悟这家伙就是羡慕我能拥有一身毛绒绒的可爱外表,所以才使出这么恶毒的招式。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也要他尝一尝掉发的感受!”   我一边听着他的雄心壮志,一边瞅着他那一动一动的小耳朵。   看起来非常柔软。   心底就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我忍不住上手,轻轻地捏了捏它。   手感超棒!   我暗自感慨道,紧接着,便看见熊猫通红羞涩的小模样,宛如被调戏的小媳妇。   他迟疑了一会后,转而小声地推销起自己:“等毛养好了,会更加舒服,到那时你再来摸。”   面对熊猫热情的邀请,我难以抑制地心动了。   “好。”   话音落下,我的眼前冷不丁闪过五条悟那绿得发光发亮的头发。   心底悄然弥漫起点点偷吃的愧疚,不过,这缕愧疚还没完全成型便被毛绒绒的吸引力击碎。   “飞鸟老师,你等会还有事么?”熊猫开口,打断了我的出神,“要是没事,可以和我一起晒太阳,正好今天阳光挺暖和的。”   我回过神,想起自己此番的目的,便婉拒了他的邀请,“我正准备去找你们年级的安倍京子。”   熊猫问道:“嗯?你找京子,是有什么事么?”   我平静地回答着:“一些关于名誉的小事。”   “那我带你去吧。”   说完,熊猫生疏地套回帽子,绅士般地为我带起路来。   ——*——*——   不多时,我们便来到了一栋和一年级教学楼外表并无太大差别的小楼。   走上二楼,熊猫打开最左边的教室门。   随后,他侧过身,空出可容我进出的空间。   二年级的乙骨忧太还在国外出差,偌大的教室里并排坐着三个学生。   气氛安静,他们正低头各自忙碌着。   “唰唰……”   耳尖微动,优越的听力让我捕捉到了笔尖划过纸张的细碎声响。   我抬眸,很快便确认了自己要找的目标人物。   只见靠窗处的桌子上,坐着一位身穿巫女服的齐耳短发少女。阳关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无声倾泻在她的侧颜上。肌肤被照得几乎半透明,白皙细腻,让我无端联想到了上好的暖玉。   而此刻,她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我缓步靠近着她,一旁的亚麻色头发少年见状,用手肘撞了撞她,试图提醒她。   然而,安倍京子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没有接收到同伴的好心。   我在她的桌前站定,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前面写的内容。   白色纸上,是凌乱却又清楚的字迹。   【是夜。   五条悟用力地桎梏住眼前女子,冰蓝色的眼眸幽冷阴鸷。他下压嘴角,语气不悦地问道:“你下午跟谁见面了?”   加茂飞鸟挣扎了起来。   无果后,她昂起头,冷声怼了回去:“与你无关!”   听到这儿,五条悟心中仿佛熊熊燃起一团烈火,瞬间就把自持和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很好,希望你等会也能保持嘴硬。”   说完,他便强硬地扛起加茂飞鸟,直接扔在柔软大床上,面无表情地扯开墨绿色的领带。   加茂飞鸟愕然地看着自己跟前突然暴虐的男子,支起身就想逃。   然而,她还没爬出几步就被五条悟一点一点拖了回来。   手腕被领带死死地捆绑了起来,加茂飞鸟脸上的血色开始消失,她惊恐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   后面的情节我已经看不下去了,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字。   草。   好家伙,这种古早雷人小说里居然还有不可描述情节?   瞳孔地震!!!   眼见着她越写越露骨,心底随之涌起阵阵羞恼。   气抖冷。   顶着在场另外三人看好戏的目光,我黑下脸,屈指重重地扣了扣她的桌子。   被人打断创作激情,安倍京子暴躁地抬起头,随后便对上了我杀气十足的目光。   写黄色小说惨被正主抓包,这件事尴尬得令她顿时焉了回去。   我看着她偷偷摸摸地把稿子藏到身后,皮笑肉不笑地质问道:“为什么要写我和五条悟的同人小说?”   安倍京子紧张地舔了下发干的嘴唇,一声不吭。   “老实交代吧,”我此刻的语调冷极了,仿佛淬着足以将人冻毙的寒冰,“省得我找人动手。”   安倍京子沉默着,神情间隐隐浮现出些许挣扎,她似乎是在纠结我和另外神秘人之间,谁更加厉害。   熊猫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不怀好意地插嘴,冲她说道:“要是打起来,熊猫我可不会帮你哟。”   安倍京子一听,不满地嚷嚷出声:“喂,胖达!你这也太没同伴情了吧!”   说完,她选择把目光求助般地看向狗卷。   狗卷只是平静地说:“明太子。”   少女随之卸下气,不在继续纠结,破罐子破摔般地坦白道:“那还不是五条老师给的钱太多了嘛。” 第一卷 第46章   质问安倍京子前, 我心中差不多已经有了嫌疑人选。   只不过,雇人写自己的同人小说,这一操作也太过于骚。   以至于, 我只是怀疑罢了。   猜测得到肯定,我一脸麻木地盯着安倍京子, 眼神中还存在着点点希冀。   万一,只是听错了呢。   下一秒, 安倍京子便打破了我的自欺欺人。   她点着头, 一副反正卖了五条悟一次便也不在乎再卖一次的二五仔模样, 肯定地说道:“一周前, 五条老师找到我。他以五千万做为酬金, 雇佣我写十本你和他的爱情故事,并私底下传播出去。”   听到这儿,我那小小的脑袋里挤满了大大的问号。   五千万,就十本。   他是疯了么?!!   有钱也不是这样浪的吧?   此刻,比起生气, 我反而更加震惊于五条悟的败家能力。   另一头, 安倍京子还在继续着:“至于故事内容, 他说要追寻潮流, 走在大众热点的前方。所以我便参考了各大网络小说网站,花了四天时间, 学习他们的最热销文,才创作出这本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之作。”   她说这话时的口吻里带着自豪, 就仿佛写出这种古早狗血言情小说的自己是流芳千古的大文豪转世。   绝了。   我无语了半晌, 趁着她还在自我欣赏,眼疾手快地从她身后抽出这本还未完成的“绝世之作”。   顶着她那像是在说我不讲武德的哀怨小眼神,我冷漠道:“没收。”   沉默就好似病毒, 快速蔓延在空气。   不过,仅仅没收这一本也不能阻止她继续创作。   意识到这一点,我渐渐陷入思考。   很快,应对方式便诞生了。   不就是比钞能力么,我才不信自己会输给五条悟。   心底涌出的强烈斗志,很快就冲昏了我的头脑。   我冲她挑起眉,矜傲地说道:“六千万,销毁所有流传出去的小说,之后的几本也不准写。”   安倍京子愣了一下,像是天上掉钱砸到她的头上,神情中顿时露出意外和惊喜。   “好。飞鸟老师放心,”她毫不犹豫地将四只手指并拢竖起,颇为殷勤地发誓道,“我保证会把那些小说完完全全地收回来,一本也不会落下。”   得到她的承诺,我便不再继续逗留在二年级地盘。   毕竟上课才刚上到一半,骤然离去,也不知道虎杖那边会不会闹翻天。   想到这儿,我将目光清凌凌地扫了一眼围拢在我和安倍京子身旁的另外三个学生,平静地跟他们告辞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自习,再见。”   狗卷棘用那双干净澄澈的紫色眼眸看着我,闷闷的声音从那竖起的衣领下传出:“腌鱼子。”   他的身旁,禅院真希推了推眼镜,表情淡淡地向我颔首表示再见。   而熊猫则搓着手,表现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小声提议道:“我送你出去。”   在面对毛绒绒时,我总是会拥有更多耐心和温柔。   对此,我弯起眼眸,笑着回道:“不用,谢谢了。”   话音落下,便见熊猫很是失落地垂下手。   “好吧,飞鸟老师下次再见。”他说。   ——*——*——   也许是心里挂念着虎杖他们,再加上一个人赶路,回去所花的时间比起来时至少节约了一小半。   推开门,回到熟悉的班级。   我蓦然感到一阵出乎意料的安静。   讲台下,虎杖三人老老实实地坐着,像三个鹌鹑似的,完全看不出一丝打闹过的痕迹。   “飞鸟姐,你回来啦?”钉崎小心翼翼地开口,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我手中捏着的笔记本上。   我见状,便冲她挥了挥自己这一趟缴获的战利品,恶趣味十足地通知道:“钉崎,很抱歉。你正在看的那本小说,它已经在我的钞能力下烂尾了。”   钉崎闻言,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就仿佛得到了某惊天噩耗一般,她哀嚎出声:“Oh No!!!”   随后,甚至还化身为复读机,钉崎哽咽地重复着:“nonono……”   “我才刚看到五条老师和飞鸟姐爆发冷战,都不知道接下来五条老师会面临什么样的追妻火葬场,就这样没了,没了。”   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不甘心,整个人逐渐陷入自闭。   瞧着同伴的凄惨模样,伏黑蹙起眉,颇为体贴地递给她一张纸巾,“节哀。”   虎杖拍着钉崎的肩,探出身体,凑到她的耳边。   之后的画面像极了一对在课堂上说悄悄话的小学生。   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不过就冲他那偷偷摸摸瞟着我的小眼神,话题极大概率也是跟我有关。   果然,五条悟这家伙就养不出好竹。   即便是外表看着阳光善良的虎杖,内芯里是黑芝麻馅的。   瞧着这群糟心的学生,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虎杖的耳语下,钉崎脸上渐渐流露出居然还能这样的恍然大悟。   “好有道理,”她无缝切换到喜悦模式,神情兴奋地拍起虎杖的肩膀,止不住地夸赞道,“你可真是太机智了。”   说完,看向我的眼眸便闪亮了起来。   而我无视钉崎那实质化的灼热目光,接着之前的内容,继续跟他们介绍起御三家。   对于我来说,这堂课上得疲惫极了。   甚至,还默默在心里数着时间,快点下班,回去咸鱼躺。   在这股子心心念念的期待下,那代表着解放的悠远钟声终于响起。   “下课。”   我对他们说道,然后利落地攥起这两本战利品,就准备溜人。   然而,刚一打开门。   五条悟那显眼的颀长身影便撞入我的视线范围。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右手上拎着一个设计简洁的纸质包装袋。   眼见我出现,五条悟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晃了晃,笑嘻嘻地开口:“嗨,老婆。”   我顿住脚步,颇为诧异地看向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五条悟挑眉:“当然是来接你下班。”   说完,就接过我手中那两本和他相关的罪证。   要不是当前我们还在教室门口,身后是学生们热切的八卦目光,以及钉崎那难耐激动的几声“磕到了,磕到了”。   这时冲他发飙,太有损形象。   于是,我勉强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念头,转而轻声细语地说道:“回去,你死定了。”   语调温柔,但其中却暗藏着明晃晃的杀气。   五条悟见状,他像是讨好般地把那袋纸质包装袋递给我,“Royce'生巧克力,你前天不是说想吃么?”   我平静地扫过他,全然不打算接受他的讨好,“我有钱,要吃自己会去买,不需要你献殷勤。”   五条悟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递向我的手莫名变得有些僵硬。   他深吸了口气,问:“那这盒呢?”   对此,我笑容明媚地说道:“你自己解决吧。” 第一卷 第47章   五条悟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生气, 他像个受气包小媳妇似的亦步亦趋跟着我。   直到回到家,关上门。   我这才卸下脸上伪装出来的虚伪笑容,猛地转过身, 指着五条悟疾声命令道:“你就站在这里别动!”   五条悟放下手中的巧克力和两本罪证,举起手, 一脸正经地保证道:“好。没有飞鸟鸟的指令,我肯定不动。”   现在装老实, 也无事于补。   我不开心地瞪了他一眼, 小跑着, 去餐桌附近拖了条木椅过来。   随后, 双脚踩在木椅上。   不过, 让我没想到是——   即便借助了木椅,我也只勉强比五条悟高出半个头。   发现这一点后,心中越发憋气!   沉默了半晌,我伸出食指气咻咻地点着五条悟脑袋,很是不解地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雇人写这种东西, 丢不丢脸啊!”   五条悟捏住我的手指, 没脸没皮地笑着道:“不丢脸。”   一瞬间, 怒气值便突破了最大界限, 火箭般地上涨。   我气急败坏地盯着他,口吻恶狠狠地回怼道:“你不嫌丢脸, 我嫌好吧!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能让我信服的合理理由。我跟你说, 你就死定了!”   眼见着他一点也没把我的威胁听进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果断放出大招:“正好周一那天,歌姬跟我聊天时提起京都新开了家酒吧, 据说在推特上有很多博主推荐,口碑不错。”   “我还从来没去过酒吧呢,”我有意地顿了下,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期待,“今晚就去邀请歌姬和真依,不知道在那里能不能偶遇帅哥。”   “哦,对了,我还准备跟夜蛾校长请假几天回京都校,好久没和歌姬她们开睡衣趴,还挺怀念。至于归期嘛,不一定,也许半个月,一个月,或者半年也说不定。”   自我说出“酒吧”这一词起,五条悟脸上的漫不经心就消失了。   再到后面的半年归期,他阴沉着俊脸,苍蓝色的眼眸里仿佛落入了一滴墨,瞬间便化开一大片暗色。   “不行。”他硬梆梆地说,薄唇因为怒气而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   也许是木椅加成的身高带给了我莫大勇气,以至于此刻,我竟完全不怕他,甚至还有胆子杠回去。   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挑眉不客气道:“你说不行就不行?那我偏要去,万一艳遇了呢。”   话音落下,空气随即变得胶着了起来,硝烟味四溢。   五条悟微微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在这番刺.激下,他看向我的目光里赫然带上了点点迫人的攻击性。   脑中关于危险的雷达发出阵阵警告,我顿时感觉自己被兜头泼下盆冷水,发热的大脑开始清醒。   恍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和五条悟之间存在着的那宛如天哲般的武力差,脚步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然而,这条木椅所能提供的位置就那么点大,再怎么后退,也只是和五条悟拉开了不到一拳距离。   脚跟抵住木椅靠背,我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地面,然后虚张声势地冲他喊道:“我们好好沟通,别想着打架。”   五条悟依旧没有回应,他张开手,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将我直接拦腰抱起。   !!!   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回过神,我万分懵逼地发现自己竟趴在他的肩头,腰肢则被温热大手用力桎梏着。   脸颊登时滚烫一片,我下意识地扑腾了起来,试图从眼前这个窘迫状态脱身。   “五条悟,你放开我!”   对此,五条悟只是重重地“啧”了一声。   紧接着,他用另一只手警告似地拍了下我的屁.股。   明明力度不重,却无端端让我感到了头皮发麻的羞耻。   身体逐渐紧绷,我张了张嘴,忍不住蹦出了一句脏话。   然后,屁.股又被五条悟拍了下。   “淑女点,五条夫人。”他懒洋洋地说道。   我闻言,额间青筋随之开始蹦跶,“那你先把我放下来,混.蛋。”   很好,五条悟又一次无视了我的话。   ……   气!   我暗自磨着牙,然后将双手攥成拳,用力地捶打起他。   然而,除了自己指节有些疼痛外,并没有什么用。   五条悟快步走到他的房门前,利落踹开。   屋内没有开灯,深色窗帘尽职尽责地将所有阳光阻挡在了外面,从而显得昏暗极了。   眼见着这扇惨遭破坏的房门一步一步远去,也就意味着我离双人大床越来越近了!   想到这儿,心跳便失去了控制,如擂鼓般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五条悟!是个男人就和我正面对决。”我慌张道。   五条悟轻笑着,“好啊,那就在床上见个真章。”   说完,他便把我扔了下去。   在惯性的作用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弹了弹。   我抬起眸,盯着不远处的白发男子,只见他如一把出鞘利剑般站得笔直。   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安倍京子笔下的同人内容。   不就是跟当前状况几乎一致么。   !!!   瞳孔随之开始地震。   面对这一幕,我果断服了软,“悟,只要你好好解释,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五条悟爬上床,他单手撑在我的身上,比我还委屈地说道:“谁让飞鸟鸟不愿意对外公开我的身份。所以,我才只能用这种方式,把我们的绯闻偷偷流传出去。”   听到这儿,我有些不服气,“我哪里不愿意。难道东京校里还有人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五条悟幽幽地问:“那京都校呢?”   我哽住,目光颇为心虚地躲闪着。   好吧,我的确没有在京都校里公开自己和五条悟已经结婚的这件事。   一开始是嫌麻烦,而且自己和五条悟也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因此就没有打算让五条悟进入我的朋友圈。   而现在,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早已越界。   的确是该找个时间,告诉和自己相熟的好友们。   我暗自想着,很快就做出决定。   随后,一脸理亏地扯住他的衣领,小声说道:“过几天,等真依三轮他们过来时,你和我一起去接待,好不好?”   五条悟低头,满意地亲了亲我的额头,“好。”   热意悄然蔓延上脸颊,我不自在地抬腿踢了下他,“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五条悟见状,又故意地将腿插.入我的双腿之间,暧昧抵住。   “不放,”他拖长了尾音,痞气十足地说着,“飞鸟鸟,你是不是该实现承诺了呢?”   我不解地看向他,用眼神询问道:什么承诺?   五条悟垂下头,像是好心地提醒道:“我的生日礼物。”   一提起生日礼物,那天的记忆便无声翻涌了上来。   推着他的手滞住,我不安地表示:“可你的生日不是明天么?”   五条悟勾起嘴角:“提前一天收货,不行么?”   我不自在地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其实也不是不行,反正早晚都要进行到这一步。   “那我先去洗个澡。”   刚说完,耳边紧随其后地传来一道戏谑:“要一起么?”   我咬起牙,瞪着他那浪荡笑容,抬高了音量:“不需要。”   对此,五条悟很是落寞地叹了口气,便让开身。   ——*——*——   等我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回到房间时,五条悟也已经换上了和我同款但不同色的睡衣。   他坐在床上,背后垫着枕头,手中捧着我从安倍京子那里没收来的罪证,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我略略加重了脚步声,试图向他昭示着自己的到来。   五条悟放下笔记本,目光扫过我那还在滴着水珠的栗色头发。   随后,他站起身,牵住我的手,“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不喜欢。”   我坐在床边,目光随之落在这个正为我吹头发的男子。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举着吹风机,表现得生怕扯到我的头发弄痛我一般。   心底就仿若拂过一阵暖风,恍然间,便带走了我对那即将到来的未知运动的退缩和迟疑。   不知何时,耳边的嗡嗡声消失。   暖黄灯光下,五条悟眼眸里荡着温柔,就好似缀着漫天星光的澄澈湖泊。   只需一眼,便能让我沉溺,无法逃脱。   肩头上是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我顺从地倒进柔软被褥中。   下一秒,双手就被某熟悉的黑色布料束缚起来。   我垂眸看去,那是他经常佩戴的眼罩。   五条悟举起手中的小本子,笑得顽劣,“飞鸟鸟,你是不是已经看完了它?”   “嗯。怎么?”   “这里面有些内容,我还不太清楚,”得到我的回答后,他俯下身,轻咬着我的耳垂,喑哑道,“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学习。”   属于他的气息喷吐在敏感颈窝,某一瞬间,我便想明白了他话语中内藏的意思。   脸颊瞬间爆红,我结结巴巴道:“不、不了。”   此刻,被绑起双手的我,就好比是野兽嘴边的猎物,根本没有与之反抗的能力。   五条悟无视了我的拒绝,自顾自地念了起来:“手腕被领带死死地捆绑着。”   他顿了下,弯起嘴角,笑容惑人地看向我问:“比起领带,我更喜欢用眼罩,飞鸟你呢?”   我嗫嚅着嘴,刚想说都不喜欢。   便听五条悟继续读道:“五条悟粗暴地扯去眼前女子的上衣,莹白的肩头随之暴露在空气中。他暗了眼眸,低下头,薄唇一一吮过加茂飞鸟的脖颈、肩头、锁骨……”   话音未落,眼前便骤然一黑。   失去视力,其它感官便敏锐了数倍。   身体渐渐开始战栗,我忍不住哭着求饶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灼热的□□如山洪决堤,轰轰烈烈地倾斜而下,瞬间就将仅存的意识冲得支零破碎。   ——*——*——   云雨初歇,我瘫软着,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汗津津的。   身体每一处肌肉都在叫嚣着酸胀,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量都不复存在。   “睡吧。”五条悟亲了亲我的嘴角,他餍足道。   随后,我疲惫地阖上眼,很快便沉沉睡去。   (作者的bb:嘘!评论区不要声张!啾~) 第一卷 第48章   再次醒来, 已经是晚上九点十分。   房间昏暗,枕边处还残留着五条悟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气。门没有关拢,透过窄窄缝隙, 有一缕明亮灯光悄然洒入。   隐约中,可以看见墙角的垃圾桶上正悬挂着一个皱巴巴的已经被使用过的套.子。   我的眸光一滞, 记忆渐渐开始回笼。   肌肤上没有运动后的黏.腻感,全身清爽干净。除了那处还依旧残存着被硬生生撑开填.满后的酸痛外, 就再无其他地方不适。   看来在彻底失去意识后, 又被他细致清洗过。   我扫过身上的全新睡裙, 暗自猜想道。   缺席了中饭和晚餐, 肚子忍无可忍后彻底爆发, 它咕噜咕噜地发出响亮抗议。   我掀开被子,慢吞吞地爬了下去,决定出去找点食物。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沉痛一击。   双脚刚接触到地板,还没来及站稳, 蓦然间便感觉有一阵虚弱, 就仿佛下半身瘫痪才刚恢复知觉的无力。   我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 茫然地和推门进来的五条悟对上视线。   灯光描绘着他颀长的轮廓, 某一瞬间,眼前的世界都仿佛褪尽了颜色, 而他则成了那最浓墨重彩的存在。   随后,他缓步地走到我的跟前, 顺带着把光也带进了我所在的黑暗角落。   五条悟弯下腰, 鼻尖抵着我的鼻尖,笑着问道:“还疼么?”   声音里带着勾人的磁性,无端端让我想起了耳鬓厮磨时那带着浓烈□□的低喘和一句句坦荡情话。   耳尖渐渐染上了热意, 我不自在地侧过脸,试图用披散的头发遮住脸颊。   “疼。”我闷闷地说。   “我替你洗澡的时候看过,肿的有些厉害,不过,幸好没出血。”   五条悟轻松地抱起我,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继续道:“刚刚出去买了药膏,先吃饭,等吃完饭后,我帮你涂上。”   身体冷不丁腾空,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怔忪地看向他。   当听到他要亲手为自己那块地方涂药时,羞耻心瞬间炸裂,当场碎成一块块。   我沉默着,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自己涂。”   对此,五条悟拖长着尾音,怀疑道:“你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   又不是断了手,难不成还真让你来?   要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涂,反正以我的体质最多两天就能痊愈。   我恼羞成怒地想着,随后气不过地张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五条悟吃痛地嘶了一声,手臂上的肌肉猛地绷紧。   片刻后,我才松开。   目光扫过那新鲜出炉的清晰牙印,再到五条悟精致俊秀的侧脸,我很是倔强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自己涂。”   “行,”五条悟语气无奈,“有涂不到的地方记得喊我。”   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我不吭声,只是用目光告诉他。   刚离开房间,便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属于食物的淡淡香味。   五条悟拉开餐桌椅,直接坐下,他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般把我放在膝上,甚至还打算亲手喂我吃饭。   “我煮了些白米粥,”他用勺子舀起半勺,吹了吹后,小心翼翼地递至我的嘴边。   暗示意味很明显。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该配合的演出我其实并不是很想配合。   五条悟挑起眉,“难道飞鸟鸟是想要我‘亲口’喂你么?”   他特意加重了“亲口”这个词,大有一副你不配合我就换另一种方式的态度。   “不用,”我果断夺过他手中的勺子,开辟出第三个选择,“我自己来。”   若不是他紧紧地梏着我的腰,我现在就应该会逃到对面的椅子上。   顶着五条悟略带遗憾的视线,我一口又一口地喝起这碗白粥。   米粒被煮的熟烂,极易入口,再配上梅子干,酸酸甜甜的滋味一下子就能让人食欲大开。   五条悟见状,又伸手从餐桌上端过来一个白底海浪纹的瓷碗,放在我的面前,他颇为殷勤地说道:“别单喝粥,吃点别的换换口味。”   我闻言,垂眸看去,只见碗中盛放着满满的一碗红豆饭。   捏着勺子的手开始颤抖,我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这也是你煮的?”   五条悟点头。   自己煮红豆饭祝贺自己,我简直被他这种没脸没皮的精神震惊到了。   太不要脸了吧!   五条悟则像是没发现我的嫌弃目光,反而神情间还流露出沾沾自喜,“我们第一次做.爱,难道不该来碗红豆饭庆祝一下么?”   听到这儿,我竟无语凝噎。   “飞鸟鸟就吃一口嘛。”   见我没有对这碗红豆饭伸勺的打算,他低下头,柔软白发磨蹭着我的脖子,像个大型猫咪般粘人地撒娇起来。   面对他的撒娇,我脑中很快便陷入了天人交战。   吃还是不吃。   犹豫了半晌,最后我还是没坚持住本心,勉为其难地朝着它伸出勺子。   撒娇得逞,五条悟奖励般地亲了亲我的嘴角,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   成功填饱肚子,我独自钻进厕所,锁上门,颤抖着手给自己抹起药。   药膏冰凉,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那股子不适。   结束后,我用冷水冲洗着手指。抬起头,不经意间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脸颊通红,嘴唇微肿,上面甚至还有一处被咬破了皮。   五条悟这家伙是属狗的么?   我不禁吐槽道,用纸巾擦干手,推开厕所门,没好气地冲沙发上慵懒坐着的男子飞了个眼刀。   之后就是清算时间。   “你是什么时候买的那盒东西?”我脚步别扭地坐到他的身侧。   五条悟不解地看向我,“嗯?”   “就……”我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挑明道,“避.孕.套。”   对此,五条悟眨了眨眼,笑容顽劣地说了句:“你猜。” 第一卷 第49章   五条悟动作熟练地揽住我的腰, 稍稍一用力,便轻轻松松地把我拎进他的怀中。   脑袋被他下巴抵住,我抬眸, 视线随之落在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喉结。   它的形状大小皆恰到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多一分突兀, 少一分则略显阴柔。   嵌在五条悟那白皙修长的颈部,无端为他增添几分色气。   也许是我此刻的视线太过灼热, 五条悟无声地滚了下喉结。   蓦然间, 就感觉有一股子浓烈且带着十足侵略意味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目光滞住,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划过, 痒意无法遏制地涌了上来。   耳边是恶魔一句句带着笑意的惑人呢喃, 他在说——   亲它。   欲念瞬间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我微微仰起头。   一片安静中,顶着五条悟垂下来的漫不经心目光,嘴唇一点一点贴合在他的喉结之上。   随后,是重重地恶劣地一咬。   敏感的致命部位被咬住, 五条悟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   他伸手, 警告般地揉起我的脑袋, 眼眸沉沉地暗了下去, “松口。”   然而,我的脾气早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宠溺下养得开始任性, 胆子也大了不少。   我略带挑衅地看向他,像是无声问着:就不, 你能拿我怎么样?   五条悟轻笑了声, 嗓音喑哑地开口:“再不松口,我不介意让你咬点别的地方。”   话音落下,他态度强硬地扯住我的手, 不断向下,向下。   直到被按在那渐渐苏醒的凶兽。   一瞬间,指尖就如同触碰到烧得滚烫的铁棍,我下意识地抽回手,热意顺着脖颈悄然弥漫上脸颊。   在这几乎可以算是明示的警告中,求生欲渐渐冒出头来。   很快,我便战略性地选择认怂。   松开口,看着他喉结上的清晰咬痕以及另一侧还未褪去的牙印。我讨好般地冲他笑了起来,弯起的眼眸里满是无辜。   五条悟目光不明地盯了我许久。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这次就先放过你。”   他把我从膝上拎开,身体向后一靠,双腿大喇喇地岔开着,将他的情动坦坦荡荡地展露在我的面前。   对此,我颇为乖巧地坐在一旁,视线则一直老老实实地盯着地板,完全不敢去看五条悟此刻的状态。   “是周一你说完想要的生日礼物后么?”我思索了片刻后问道。   话题又回到了之前。   五条悟否认,拖长的语调慵懒:“回答错误。”   我蹙起眉,又问:“你第一次提议做.爱的时候?”   “不对。”   我认认真真地再回忆了一遍,“总不会是你帮我买一次性内衣裤的那晚吧?”   “bingo。”五条悟利落地屈指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他探过身,像是奖赏般地亲了亲我的脸颊。   猜测得到肯定,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竟然这么早开始就对我居心不良!”   五条悟玩味地勾起嘴角,纠正道:“是未雨绸缪。”   “在便利店看到它的第一眼,”他顿了顿,说,“我便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你看,下午不就用上了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口吻里带着明显得意,似乎是对那晚自己做出的选择感到非常满意。   额间青筋开始跳动,我突然意识到另一个被忽视的盲区。   “既然你都买了一次性内衣裤、避.孕.套,那怎么不顺便帮我带件睡衣?”我咬牙切齿地问着,内心又气又忍不住对他这种幼稚行为感到好笑。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脸上随之流露出点点恍然。   他说:“对哦,我忘了。”   瞧着他这幅假得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嘴脸,我简直想一拳揍上他的狗头,心中不禁骂骂咧咧了起来。   对个鬼啊!   他肯定是故意的,五条悟这个心机男! 第一卷 第50章   五条悟表现得就仿佛看不到我那嫌弃目光, 他依旧没皮没脸地笑着。   死不认错,死不悔改。   对此,我气得鼓起脸, 搭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攥成拳。   冗长的安静后,他收敛起笑意倾过身, 鼻尖亲昵地蹭着我的鼻尖,苍蓝色的眼眸如琉璃般澄澈。   “别生气了, ”他说, “要不明天我补你一套睡衣?”   顿时, 我便卸了气。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是在逗我玩的恶劣男子, 伸手捏住他的脸颊, 不客气地向着两侧一扯。   “谁要你补睡衣啊!”   五条悟自知理亏,他不作任何反抗,任凭我□□着他的脸颊。   眨眼间,时间就在我们的打闹下悄然流逝。   墙壁上的圆钟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声响,在我的视线里, 这根细长时针一格一格向前挪动, 最后准确地停留在“12”这个数字之上。   崭新的一天终于到来了。   我侧过头, 目光无声地落在五条悟脸上。   身为寿星, 他此刻表情淡漠,眉宇间完全没有因为生日的到来而出现一丝波澜, 平静得就好似今天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和昨天明天甚至一年里的任何一天都毫无区别。   看到这儿, 心念蓦然一动。   在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下, 我仰起头,嘴唇轻轻贴合上他微冷的薄唇。   随后,我软声说道:“悟, 生日快乐……”   很快这句祝福便消失在唇齿相依间。   ——*——*——   第二天。   即便昨晚抹了五条悟特意买的药膏,但那处还是隐隐泛着不适。   我很是别扭地坐在餐椅上,目光则不经意间扫过厨房里那道颀长背影。   五条悟正在准备着早餐。   不多时,他便端着一盘烤得金黄酥脆的吐司走了出来。   粉色围裙松松垮垮地系在他的腰上,与他今日穿的深色制服形成鲜明反差。   无端端,让我联想到了东堂葵穿上可爱小裙子的画面,违和中还带着几分辣眼。   对此,我不禁笑出声来。   “傻笑什么?”五条悟挑眉问道。   他将温好的牛奶放在我的手边。奶黄色的瓷杯与餐桌碰撞,发出一道极轻的声响。   我见状,双手捧起它,顿时便感觉有一股子暖流顺着手心缓缓流向四肢百骸,熨帖极了。   “没什么。”我敷衍地应付起他。   总不能把刚才脑子里蹦出来的画面跟他说吧。   万一,他真的用武力强迫东堂葵穿女装。   毕竟这家伙绝对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想到这儿,为了保护前学生的节操,我顿了顿,然后冲他露出笑容,虚情假意地夸赞道:“你穿这条围裙真好看。”   五条悟目光怀疑地看着我:“真的么?”   我毫不犹豫地重重点下头。   然而,五条悟的脑回路永远让人无法琢磨。   只见他一边往咖啡里丢着方糖,一边拖长尾音,口吻暧昧地说道,“那下次我穿着这件围裙上你吧。”   ???   我呆滞在原地,等回过味后,内心简直是日了狗了。   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他这么骚的存在?   是我太保守了么?还是五条家族的教育就是这般放飞?   一时间,我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传统家族式的礼仪教育。   不行。   怎么能一直怂着被他调戏呢!!!   斗志像烈火般在心底熊熊燃起,我抬眸盯着他,冷漠暴言道:“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日得喵喵叫!”   五条悟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抛弃矜持,学着他的样子放出骚话。   沉默,是此刻的餐桌。   五条悟以拳抵着笑,清了清嗓子,然后压低着声线挑衅道:“今晚就看谁让谁喵喵叫。” 第一卷 第51章   一说完, 我便打从心底里感到了后悔。   但是骄傲不容许我在此刻向他低头,于是,我抬起下巴, 摆出一副“比就比”的大无畏模样,咬牙说道:“行。”   五条悟忍了又忍, 最后还是在我那想要吃人的恐吓眼神里朗声大笑。   我不爽地瞪着他,小腿用力地向前一踢, 随后兀自涨红了脸。   五条悟倒吸了口冷气, 他试图把笑声憋回去, 但是并没有成功。   半晌后, 我恼羞成怒地对他低吼道:“别笑了。”   五条悟这才止住笑, 他用单手拄着下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飞鸟鸟真可爱。”   尾音拖长,越发显得他说这句话时的口吻浪荡。   我捏着餐刀的手下意识攥紧,用力。   “刺啦”,一声尖锐的声音便回荡在耳边。   我低下头, 看了眼被自己切得乱七八糟的焦黄吐司, 再瞥过五条悟盘中完好整齐的那一份早餐。   无形中, 它们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又像是在嘲讽, 嘲讽我没那个底气还硬着头皮去学他撩骚,最后被吃的死死还是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 我像是丢烫手山芋般地把手中的餐刀一扔,然后站起身, 心烦意乱地说道:“不吃了。”   对此, 五条悟像是没察觉到我此刻心情的不爽,他笑着问道:“怎么?是今天的早餐不合胃口么?”   我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转过身。   也许是刚才的动作幅度太大, 蓦然间,那处的不适又明显了起来。   胀胀的,并不影响走路却十足的磨人。   我蹙着眉,下意识地把步伐放小,挺直腰背,如同古时候踩着高高木屐的贵女,一步一顿地向前走着。   而背后,五条悟那可恶的声音还在继续,“飞鸟鸟不饿么?回来再吃点。”   我试图平静地回道:“不饿,而且也差不多到出门的时间点了。”   随后,便整理起背包,做好出门的准备工作。   五条悟顿了顿,他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今天你就不用去高专,在家里休息。”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抬眸看向他,“那今天的课程?”   五条悟放下瓷白的咖啡杯,神情漫不经心道:“我会去。”   得到他的回答,我目光里瞬间带上了怀疑。   从那次外出实战后,他就再也没有在上课时间出现过,全盘把虎杖他们交给我,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真的能上好这堂课么?   要是学生们问起我为什么没来,五条悟又会怎么回答呢?   很快,大脑便构想出这样一幅场景。   五条悟懒散地站在讲台前,看着底下虎杖的好奇目光,他勾起唇坦坦荡荡地回答道:“飞鸟老师啊,她今天身体不舒服。”   “啊?是感冒了么?”   他闻言,暧昧地笑了笑:“不是哦。至于哪里不舒服,等你们有交往对象就知道了。”   ……   若是真发生了类似于这段的对话,我捏着拉链的手开始颤抖。   那以后大概就再也没有脸面出现在虎杖他们面前!   身体无声地打了个冷战,我坚定地用力地拉上背包拉链,冷声拒绝道:“不,我没事,我可以去上课。”   说完,我还原地蹦了蹦,以此来向他证明自己身体完全没有问题。   今天谁都不能阻拦一个社畜去工作!   五条悟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过来的眼神里莫名带上了点点危险。   尤其当他的眼神划过我的全身时,脑中的警铃开始大震。   于是,趁着他还在思考的时候,我连忙蹑手蹑脚地溜出门。   把门一关,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见没有人后,脸上随即带上了痛苦面具。   在等待电梯上来的期间,我安静地回顾起自己是怎么作死和五条悟约下了晚上一决胜负。   冲动散去,理智渐渐回归。   大概是脑子进了水吧,我很是悔恨地拽着袖子心想道。   五条悟所买的这栋公寓位处于东京最繁荣的地段,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寸金寸土。   就拿低层楼来说,每套都曾被炒出过上亿圆天价,更别提他所处的顶层。   楼道间有专门的保洁员打扫,金属质地的电梯门干净,不见一丝灰尘。   此刻,它正清晰地照映出一个纤瘦身影。   女子身穿粉白色和服,栗色长发披散在肩头,将脸衬得越发白皙小巧。她画着精致妆容,表情却是颇为颜艺的龇牙咧嘴,如小丑般滑稽。   我暗自评价道,再定睛一看,赫然发现原来这个小丑竟是自己。   瞳孔随之地震,崩坏的表情僵住。   紧接着,伴随着清脆叮咚声,电梯门自动打开。   我见状,便强行按下心底的后悔,忽视身体的不适,抿着嘴装作平静地走了进去。   ——*——*——   课后,我趴在羊驼毛绒绒的背上,冷不丁撞上虎杖关怀的眼神,心中则再一次庆幸起自己没有让五条悟来上课。   “飞鸟老师,你是身体不舒服么?”他问。   “没事,”我回过神,随口扯了个谎应付道,“就是生理期到了。”   虎杖闻言,便松了口气,然后尴尬地揉了揉鼻尖。   对此,钉崎脸上露出了“身为女孩子我也超懂生理期痛苦”的了然表情,她说:“要我去帮忙找硝子姐么?”   用反转术式来缓解痛经,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我腹诽着,果断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下一秒,教室门便被人敲响。   打开门,我茫然地盯着家入硝子那黑眼圈严重的疲惫脸庞,不禁出神想道。   她是有感知自己姓名被人唤起的特殊天赋么,不然为什么刚提及她就出现了。   大概是我眼中的好奇过于明显,家入硝子看向我,表情淡淡地说:“五条悟让我过来为你治疗一下。怎么,有哪里受伤了么?”   听到这儿,我彻底无奈了。   一个想用反转术式缓解痛经,而另一个则用反转术式来缓解事后。   他们可不愧是师徒啊!   甚至连脑回路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第一卷 第52章   家入硝子将双手抱在胸前, 目光则锐利地上下打量起我。   晃神间,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脑中不禁生出即将被她解刨的错觉, 右手下意识地揪住羊驼脖子处短而浓密的柔软绒毛。   下一秒,便听见它发出几道颇为哀怨的“哞哞”声。   羊驼扭过头, 如黑宝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是在抱怨我弄疼了它一般。   我见状, 连忙松开手, 伸手揉了揉自己快要把它揪秃了的地方, 愧疚道:“对不起。”   面对这句道歉, 它只是用鼻尖蹭了蹭我的手背, 脾气温和地低吟了一声:“哞。”   仿佛在告诉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我悄然松了口气,转而将目光看向前方半阖着眼眸的女子。   她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般,眼底青黑, 神情间满是困倦。   “说吧, 哪里不舒服。”家入硝子等了片刻, 还没等我的回答, 她口吻不耐地问道。   我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后, 还是选择继续用生理期这个理由来应付着她。   毕竟总不能真把那处的不适挑到明面上吧。   尤其是学生们都还在场的情况下,说了大概就是社会性死亡案发现场。   想到这儿, 我再次重复了一遍:“是悟那家伙太大惊小怪。只不过是生理期所导致的难受, 等休息一会,就会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家入硝子犹疑地看着我。   对此,我重重地点下头, 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实话。   真的是生理期,而不是其他方面。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如脱了缰的野马,越想遮掩,它就越朝着我害怕的方向飞奔而去,一发不可收拾。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陌生男声,“果然是群蠢货,居然还真相信她口中所谓的生理期。”   语调懒懒,却莫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倨傲恣睢之感。   我错愕地朝着出声地方看去,只见虎杖侧脸上竟长出一张小小的嘴巴。   心中渐渐升起不安,我小声问道:“虎杖,这个是?”   紧接着,便看见那嘴巴一张一合了起来,露出一颗颗尖利牙齿。   他嘲讽地笑着说:“不过,一个个还是连女人都没碰过的毛头小子,也难怪你们发现不了她身上的属于初尝情.事的气息。啧啧啧,真的是太可怜了。”   这句话刚落,我便敏锐地感觉到有四道视线正无声地看过来。   沉默,是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默。   身上的遮羞布被人冷不丁掀开,就好比是被扒光衣服,裸.身丢进人群里,无地自容的羞恼顿时湮没整个心间。   我咬着牙关,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虎杖像是拍虫子般,啪叽直接拍在自己的脸上,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闭嘴,宿傩。”他冷声道。   对此,宿傩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转而浮现在虎杖的手背上。   他看向我,猩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点点恶意,“难道不是么?”   我哽住,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反驳他,脸颊在众人的视线下逐渐涨红。   一切皆不言而喻。   虎杖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扭头看着身后的同伴,傻愣愣地问了句:“那我们是不是该去买点红豆做红豆饭?”   “嗯嗯,”钉崎兴奋地应和起他,“这个时候就应该来碗热腾腾的红豆饭庆祝一下。”   虎杖闻言,他拎起绿色表壳的笔记本,满脸迷茫地咬着笔杆子,又问道:“除了红豆饭,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伏黑思考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小孩子穿的衣服。”   话题一下子就歪了个方向。   虎杖的眼睛亮了亮,他快速地记下这一点:“对哦,万一有宝宝了呢。”   钉崎提醒道:“还有小宝宝的小玩具。”   他们越说越起兴,对话内容甚至发展到了宝宝会长得比较像谁以及第二胎的取名上。   明明连第一胎都没有影子!   我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伸出手,直接一拳一个暴栗扣在虎杖、钉崎、伏黑的头上。   “没有宝宝,”我冷漠地戳破了他们的构想出来的美梦,“就算有,也应该长得像我。”   话音落下,家入硝子在一旁不禁失笑出声。   “等会有空去我办公室么?”她问,随后挺直了腰,身上的那股子困倦顿时散去。   “现在就可以。”   正好,我已经不想呆在这块让我感到羞耻的地方。   ——*——*——   家入硝子的办公室就在医疗室隔壁。   洁白的墙壁搭配上冰冷灯光,空气中飘荡着属于消毒水的味道,莫名让人联想到医院负一层的停尸房。   同样的惨白,同样的没有一丝生气。   因为第一次来到这个办公室,拘谨使得我如同小学生一般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家入硝子端着两杯热水走了过来。   “其实我很早就想见见你。”她随手递了一杯给我,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对面。   我有些不解,“嗯?”   家入硝子盯着我,目光像是穿透时光,落在了某个遥远的过去,怀念中还带着几分隐隐悲伤。   她说:“我和那家伙对你好奇很久了。”   声音仿若隔了层水雾,模糊得只能凭借耳朵捕捉到零星关键词,然后在大脑里自行填补。   听到这儿,我的脑中不禁蹦出一个疑惑:“那家伙是谁?”   家入硝子沉默着,她从口袋中拿出一盒香烟,轻声问道:“可以接受烟味么?”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随意。”   得到我的答案,她抽出一根,熟练地咬住烟蒂,按下打火机。   微黄火焰逐渐凑近着这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火星悄然跳跃在烟纸上。   不多时,我和家入硝子之间便无声弥漫上一层朦胧白雾。   她垂下眼,没有涂抹口红的嘴唇动了动,一个颇为耳熟的名字落入我的耳中,“夏油杰。”   我翻了翻记忆,终于从很早之前自己和五条悟的对话中挖出这个名字。   他和五条悟的关系貌似不错,是会一起约定吃咖喱饭的朋友。   不过,我应该从来没有和他接触过。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呢?并且还对我好奇很久?   于是,我茫然地看向她,下意识地把这些刚浮现出的问题说出口。   家入硝子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模样表现得颇为颓丧。   她陷入了回忆:“一年级时,五条用自己已经有小未婚妻这一理由拒绝了许多女生告白。从那时起,我们就对他口中的小未婚妻产生了浓重兴趣……”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挑高了眉梢,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未婚妻?我?骗人的吧?”   “难道你不叫加茂飞鸟?”被突然打断回忆,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冷。   我无端被怼了一下,转而悻悻地摸起鼻尖,“你继续。”   家入硝子顿住,她像是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过去发生过的事,嘴角浅浅弯起,可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就好似下一秒会浸上水光。   她猛吸了口烟,随后将它碾灭在透明玻璃烟缸中,声音沙哑道:“算了,都过去那么久。对了,那双高跟鞋还喜欢么?”   “什么高跟鞋?”从踏入这间办公室和她对话起,我就一直处于满脸懵逼的状态中。   家入硝子挑眉,“当然是五条送你的成年礼物。”   “我记得当初他在推特上看到有人发的成年礼物,大受刺.激。就这件事在我们耳边念叨了好久,说别人有的,小飞鸟也一定要有。然后拜托我帮忙挑了双高跟鞋,做为庆祝你成年的礼物。”   也是我此刻流露出来的迷茫太过于明显,家入硝子抿着唇,挑高了声线问道:“难道你没有收到?”   我尴尬地点头,“嗯,我从来没收到过这份礼物。”   家入硝子扶额,“总该不会是五条那个笨蛋最后没有送出吧?” 第一卷 第53章   家入硝子沉思着,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应该不会。虽然五条在做事上极其不靠谱,但他不是那种会临阵退缩的胆小鬼。”   捧起茶杯, 小口小口喝着热水,轻声道:“会不会是他送错了地址?”   二十岁。   那一年我应该刚离开暗室, 被乐岩寺爷爷邀请进入京都院当任老师。   若是五条悟把这份礼物送到加茂老宅, 的确有可能会因此错过它。   家入硝子没有出声, 如鸦羽似的睫毛下垂着, 遮住了她眼底的大半光芒, 眉眼间难掩疲惫。   目光悄然扫过她眼下的两块青黑眼圈,心想,她现在应该躺在床上,闭眼休息,而不是强撑着精神坐在这里。   “等回去, 再问一问他。”选择放下手中的茶杯, 向她告辞道, “比起讨论这份礼物的去处, 家入小姐你更需要去好好睡上一觉,很多重大疾病都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引发的。”   家入硝子闻言, 难得温柔地笑了起来,她说:“好, 给你治疗完后我就回去睡觉。”   一听到还要治疗, 猛地涨红了脸,双腿不自在地并拢了起来。   紧接着,肩膀被一种刚刚好却又不能反抗的力度按下, 腰背随之紧贴着沙发。   鼻尖飘来一缕淡淡的烟味,抬眸,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变得强硬的女子,大脑宕机。   “五条下手也太不知收敛,”只听她说,“对付这种死不要脸的幼稚男人,你就不能惯着他,该拒绝时就要拒绝。”   闻着她身上有些冷淡的气味,呆呆地应道:“好。”   她挑眉,“真的记住了?”   点头如捣蒜,很是乖巧地看着她,“嗯嗯。”   家入硝子:“本来,在我这儿治疗的前提条件是先被我解剖几遍……”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顿了下,然后用蠢蠢欲动的眼神扫过的全身。   当场就绿了脸,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瑟瑟发抖。   宛如被饿狼盯上的小羊羔,无辜弱小又可怜。   家入硝子不禁失笑,她伸手捏了捏我脸颊上的软肉,“不过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今天就算了。”   说完,便感觉有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她的动作,像春水般缓缓流过全身,酸软的肌肉渐渐放松。   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受别人的治疗,同样也是我第一次接触除自己以外的医师。   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步骤中看出一些与自己不一样的地方,从而能更进一步地学习并加强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然而,却意外发现自己和她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两者的原理都是把能量为正的咒力输送进被治疗者的体内,只不过输送的方式有些不同罢了。   意识到这儿,便卸下了想要学习的念头。   很快,这场治疗就结束了。   家入硝子像拍小狗崽一般轻拍着,“再有下次,要么你自己乖乖躺到病床上等解剖到尽兴,要么就拎着五条悟的脑袋来找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场全开,口吻冷酷,话语里不带一丝商量余地。   不自觉地抿起嘴唇,神情讷讷地应下:“知道了。”   得到这句答复,家入硝子转身坐回到对面沙发上,她揉着眉心,不客气道:“你可以走了。”   瞧着她这幅昏昏欲睡的疲倦模样,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而轻手轻脚地走出这间办公室,体贴地为她关上门。   回去的路上,先去了趟蛋糕店。   片刻后,伴随着服务员温柔的“欢迎下次光临”,拎着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安静地推开了门离开。   ——*——*——   等到家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玄关处,两双毛绒拖鞋并排摆放在一起,而另一侧五条悟经常穿的皮鞋已不见踪影。   他应该是出门了。   心想着,然后换上粉色那一双,脚步轻快地走向厨房,拖鞋与地板接触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不经意间,余光扫过鞋面,作为装饰的兔子耳朵憨头憨脑的晃动着,这一幕无端让想到了一句话。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突然间,便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进入厨房,在冰箱前止住了脚步。   只见香槟色的冰箱门上贴着一张显眼的绿色便利贴,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揭下它,垂眸看去。   方形便利贴上是一串漂亮的字体,笔锋凌厉得就像是要戳破这薄薄纸张。   只需一眼,就能认出它出自于五条悟之手。   【TO 飞鸟鸟:   有点事要去京都一趟,晚餐前就能回来。记得要想我哦~】   在这句话的结尾处,他还手绘了一个小爱心。   看完,羞赧地在心里腹诽了句“谁会想你”,然后把它揉搓成一团,准备丢进垃圾桶里。   还等没松开手,下一秒,便诧异地发现这个出门前才刚换上的全新垃圾袋里多了些极为眼熟的绿色存在。   走近一看,原来是和手中这团一模一样的便利贴。   粗粗数去,大概有七个。   脑中登时冒出个猜测,蹲下身,明明房间内只有一个人,但还是做贼似地偷偷摸摸从垃圾桶里捏出其中一张,打开。   纸上的内容与方才看到的几乎一致,只有结尾处的小爱心歪歪扭扭,完全没有冰箱上贴着的那张来得精致。   看到这儿,控制不住想要刨垃圾桶的手,又翻出一张。   它也是这般,不过爱心比之前有了些许进步,大概就是从幼稚园的程度进步到了小学。   从这些失败的便利贴,几乎可以想象出五条悟写这个时的画面。   一米九的大个子趴在餐桌上,他手中捏着笔,满脸苦恼地画着爱心,一次又一次。直到画出一张最让他满意的爱心后,他才收手,把其他失败品搓成团丢进垃圾桶里。   幼稚中却又带着几分可爱。   不禁弯起眼眸,把它们捡了回来,耐心地一张一张抚平,然后珍藏进日记本里。   没有了五条悟的陪伴,午饭也变得索然无味。   简简单单地解决了下,随后踹掉拖鞋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意点了个频道。   或许是这套房子面积太过于大,即便是欢快的搞笑综艺也不能驱散盘桓在客厅上空的空荡孤单。   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安静地缩成一团。   落地窗外,苍穹上覆盖着厚厚的云层,阳光穿透不过,便显得阴沉沉的。   电视里的欢笑声刚一发出,就迅速地消弭在空气中,根本带给不了一丝愉悦,反而还使得情绪变得愈发压抑敏感。   视线呆呆地落在半空,酸涩在心底翻涌成海。   突然间,就难以抑制地开始想他了。   墙上的圆钟滴滴答答地转动着,电视里的节目也换了一个又一个,时间一晃就从中午流逝到了晚上。   门口处传来细碎声响,是有人在输密码的声音。   扭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修身的风衣将他身材衬得愈发清瘦,暖黄灯光洒在他那白色头发,像是笼罩上一层朦胧金光,如晴空般的苍蓝眼眸里浸着融融笑意。   五条悟缓步走到我的跟前,弯下腰,距离瞬间被拉得非常近。   近到他只需稍稍低下头,唇与唇便会轻触。   他问:“下午想我了么?”   尾音拖长,语调则是五条悟专属的漫不经心。   对此,扫过墙上的时钟,垂下眸,轻轻地回了一句:“八点了。”   晚餐时间一般都是六点,他已经迟到很久。   五条悟抿了下唇,神情间的懒散褪去,他说话的嗓音顿时变得发哑:“抱歉,被一些事拖住……”   他的话还没说完,而却不想继续听下去。   仰起头,嘴唇随之贴上他的薄唇。   微冷,柔软,这是神经传递出来的信息。   心跳渐渐开始失控,选择咬了一下他的唇,作为这次的惩罚。   干完这一切后,缩回脑袋,小声道:“下次别再犯了。”   五条悟眸光复杂地看着,过了半晌,他才沉声说了个“好”。   沉默夹杂着暧昧,渐渐弥漫在客厅中。   在心里组织了一番措辞后,犹豫地问道:“买了蛋糕,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五条悟直起身,没有任何思考便答复道:“喜欢。”   他回答的速度太快,感觉自己受到了敷衍。于是抬高了音量,愤愤地指责起他:“你都还没看过呢!”   说完,便推开他,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中端出专门定制的冰淇淋蛋糕。   五条悟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他突然问道:“你吃过晚饭了么?”   将这块蛋糕放在餐桌上,刚想对他说“吃过”。话音还没说出口,肚子便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声咕噜咕噜的长鸣。   答案不需要明说,五条悟就知道了。   他重重地“啧”了一声,像是在气自己的迟到,“以后飞鸟鸟不需要等,你先吃。”   一听,迟疑地看向他:“那你怎么办?”   五条悟并不在意:“到时候随意应付一下就好了。在我心里,你才是唯一重要的存在。”   这番直球一出,便打了个猝手不及,切蛋糕的手滞住,耳尖随之阵阵发烫。   某个瞬间,心脏就仿佛被一只大手攥过,又酸又胀。   眼眶开始发涩,眨了眨眼,安静地把那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半晌后,清了清嗓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在餐盘上,推向他。   “寿星先吃蛋糕。”试图平静地说,然而声音里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几分干涩。   五条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他直接扯开餐椅,坐在我的身旁,目光落在我的侧脸问:“你是要哭了么?”   心事被直接戳破,下意识地咬起唇,捏着蛋糕刀的手悄然发抖。   而五条悟的询问还在继续:“为什么要哭?”   现如今,已经不是被他感动得想要落泪,而是硬生生被他那直男情商气得想哭。   哪有人会这样问的!   他到底懂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啊!   对此,忍了又忍,眼见着他即将抛出直男第三问,顿时便炸了毛。   愤愤地从他手中夺过这块刚刚切好的蛋糕,一字一句地冲他喊道:“!一!点!也!不!想!哭!!!”   五条悟沉默了,目光默默扫过这块又离他而去的冰淇淋蛋糕,轻咳着问:“不是说寿星先吃蛋糕么?这一块难道不是给的么?”   “不是,”在怒气的驱使下,果断选择当着他的面舀起一勺,放进嘴里,“要吃自己切去。”   此刻,表现出来的模样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五条悟滚了下喉结,如同盯上猎物的凶兽,苍蓝色的眼眸微眯,眸光里的侵略意味几乎化为实质,直晃晃地对准着。   不安地舔着嘴唇,在心底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怂兮兮地用勺子挖出一大块,讨好般地递到他的嘴边。   五条悟没有张嘴,他只是沉默地接过勺子,用两只手指捏住我的脸颊。   他稍稍一用力,便被迫含入大块蛋糕,牙齿冻得不禁打了个架。   紧接着,眼前骤然一黑。   口中除了冰冷的蛋糕,还蓦然多了个让脸红心跳的熟悉温热。   脖颈后面的皮肤被不轻不重地揉捏着,第一反应就是躲开。   五条悟像是发现了的隐隐退意,他突然一把扣住的脖子,用力地拉近,霸道得完全不允许我逃跑。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冰淇淋融化在火热交缠的舌尖,奶油的滋味慢慢充盈着味蕾。   好甜。   那混沌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很快,这块蛋糕就在这种喂食下解决了一大半。   “还饿么?”五条悟将唇一遍遍描绘着的耳垂,喑哑地问道。   属于他的呼吸喷吐在敏感颈窝,身体不禁战栗起来。   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就连气息里也带上了蛋糕和他的味道,止不住地摇头道:“不饿了,不饿了。”   再继续下去,甚至怀疑自己会因为这件事,从此患上蛋糕PTSD。   面对的拒绝,五条悟看了眼桌上还剩下来的蛋糕,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把抱到沙发上,下巴抵住的脑袋,像个吃饱喝足的大猫咪般。   休息了一会后,他懒懒地提醒着:“飞鸟鸟,你还记得早上向发出的誓言么?”   僵住身体,试图装傻:“有么?早上有跟你说过话么?”   五条悟拉长着声音,完全不打算放过,“你是想逃吗?不是说好要把.日的喵喵叫。”   他顿了顿,语气里莫名带上了几分危险,“现在就可以开始了。不然……”   这句话没说完,但他的视线已灼灼地从的脸颊向下,扫过脖颈、锁骨、小腹,最后划过蜷曲起来的脚趾。   暗示的意识很明显,不是我.日他,就是他日我。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早上的自己。   冲动是魔鬼,这句名言诚不欺人。   我紧张地舔了下嘴唇,随后抬起下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大声喊道:“日就日,你别动!”   对此,五条悟轻笑了起来。他放开我,身体向后一靠,将双手搭在沙发上,懒散地冲我点头,“来吧。”   看到这儿,我脑中不禁开始斗争。   最后,双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他的腰带。   ……   ……   一切结束后,我汗淋淋地瘫软在五条悟的腿上。   比起我的狼狈,他反而整洁多了。   身上的黑色衬衫只是凌乱地解开两个纽扣,脸颊白皙,嘴唇殷红,五条悟此刻的模样就如同刚饱食完鲜血一脸餍足的俊美吸血鬼。   “睡吧。”他喑哑低语道。   意识骤然消失。   ——*——*——*—— 第一卷 第54章   大概是只做了一次的原因, 我昏迷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悠悠转醒。   睁开眼,目光无声落在五条悟那凸起的喉结上,脑中断了片的记忆回归, 我恍然记起他欲到深处时轻咬我脖颈的模样。   薄薄的眼皮半阖着,狭长眼尾就像是被人用朱笔勾绘晕染, 眼底压抑中蕴藏着如风暴似的疯狂。   只一眼,就让我彻底软了腰肢。   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我听见自己哭得发哑的声音, 耳垂被舌尖一遍又一遍地描绘。   直到,   他餍.足似地亲了亲我的嘴角, 懒洋洋地唤了一声:“喵~”   这场漫长且磨人的情.事才堪堪告一段落。   意识从记忆中脱离, 我咬着唇,满脸通红地一把拉高被子,选择把整个人藏进被子底下。   只要不出头,尴尬的就不是我。   隔着一层被子,五条悟将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 手臂一伸, 便将我圈在了怀中。   安静了片刻后, 他笑着说:“小乌龟, 被子里不闷么?”   谁他妈是小乌龟?   天天给人取诨名,没个正经样!   我暗自腹诽着他, 耳尖忽然有些烫。   这句话仿佛是道预言,很快就应验了。   被子里的空气渐渐开始变得稀薄, 不知不觉中, 属于五条悟的熟悉气息将我笼罩。   它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强硬得不给猎物一丝逃脱的机会。   大脑在探出去和憋死之间斗争了起来,我思考着, 最后开辟出第三条道路。   偷偷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隙,这样不就有新鲜空气流动进来了么。   想到这儿,不禁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然而,唯一没想到的是五条悟竟预判了我的行为。   他捏住这条缝隙,像是扒开贝壳一般直接把我的“乌龟壳”扯开。   灯光骤然出现在眼前,我微眯起眼,随后便看见五条悟嘴角上扬,笑容里带着孩子气的顽劣。   非常欠扁,拳头硬了。   我慢慢鼓起脸,目光里随之浮现了几分忿忿。   通过这番对视,五条悟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戏弄人的小把戏。   他垂下眸,饶有所思地盯起我。   我警觉地绷起身体,就连呼吸也放轻了许多。   下一秒,他动了。   灯光再次消失,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唇上多了个柔软的存在。   心跳如擂鼓般响亮地回荡在耳边,血液里顿时便有熟悉的冲动在肆意撒野,双腿不自觉地合拢,身体突然酥麻了一片。   在充满黑暗的被子底下,他放纵地深吻着我。   ——*——*——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几天,距离新的一年也只剩下不到两周时间。   砰,砰,砰。   空荡的练习室里是一道道清脆的枪声。   我右手握着银白手枪,双眼直视着前方不断来回移动的圆形靶子,干净利落地扣下扳机。   完美命中。   耳边传来不紧不慢的鼓掌声,我侧过身,看着五条悟颇为骄傲地挑起眉,说:“怎么样?是不是达到可以出师的水平?”   五条悟思考了一会后,点头说道:“嗯。的确可以出师了。”   得到他的这句肯定,我身后的尾巴愈发高高翘了起来。   手指灵活地将这把咒具转了个圈后,我将它插.回到特意定制的阔腰带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他伸出手去。   五条悟不解地看着我,像是在问我这个举动的含义。   我歪起头,“难道你不打算奖赏我么?”   五条悟哑然失笑。   见他没有回答,我不禁睁大了杏眼,抬高了音量,难以置信地说道:“不会吧?你真的打算这么小气,连出师奖励都不给?”   五条悟:“没,只是再想给你什么奖励。”   听到这儿,我便满意了,面色登时缓和不少,“都可以,反正我只要你的心意。”   话音未落,伸出的手就被握住。   眼前的男子低下头,柔软蓬松的白发随之便落入我的眼底。   看到这儿,心头就像是被猫咪挠了一下,痒意无法遏制地升起。   不知道摸起来怎么样?   肯定会很舒服。   我这般心说着,目光一直留恋在这头白发上。   指尖是微冷的柔软触感,我看见五条悟虔诚地亲着我那扣下扳机的手指。   这一幕,无端让我联想到了曾在书中看到过的描写,具体内容是有关于中世纪欧洲最流行推崇的骑士表达效忠的动作。   只不过,他们是单膝跪下,垂眸安静地把唇贴着主人的手背。   与他薄唇接触的那块皮肤开始发烫,热意顺着手臂,一股脑地弥漫上脸颊。   我回过神,下意识地抽回手,然而指腹上还浅浅残留着五条悟的温度。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比起我的不自在,五条悟则脸皮厚多了。   他轻点着我的脸颊,漫不经心地指出:“脸红了。”   这句话一出,就像是颗炸弹爆炸在傲娇的心底。   我很快就竖起了全身的软刺,咬牙瞪视起他,“不用你提醒!还有,你为什么要送这个奖励?”   五条悟闻言,扬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给你祝福。”   “哈?”   “祝愿你从此弹无虚发,”他顿了下,又补充道,“这可是来自最强的祝福。”   我无语地看着他,忍不住挑刺道:“你又不是神明,怎么可能成真。”   被质疑了一下,五条悟脸色不见波澜,他依旧用懒懒的语气说着:“会的。大不了,我把咒灵送到你的枪口。”   “不要。”我撇了撇嘴,在他的注视下,直接拒绝道。   五条悟:“为什么?”   面对他的询问,我抬起下巴,冷静开口:“你这样,我哪里能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实力怎么可能得到成长?”   “万一,哪天你不在,而我又单独遇到一级以上的咒灵。你觉得习惯了你把咒灵捉好送过来的我,会有几分胜率祓除它呢?”   “所以,我要实战。”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我。   一场无声的拉锯就此开始。   我眼神坚定地直视他,“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去找伊地知要一级咒灵的祓除任务,你拦不住我的。”   很快,五条悟便败下阵来。   他捏着眉心,沉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摇了下头,“不用……”   “拒绝无效,”五条悟抬手按住我的脑袋,话语里的态度不容置喙,“我可不想英年丧妻。”   他这个动作充满着警告,某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命运压住脑袋的小猫咪。   我只能选择退一步,“好吧。”   然而,有些事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悄然发生。   结束射击训练,我从包中拎出手机。   刚一打开,三轮霞的消息便连续不断地弹跳出来。   【三轮霞:飞鸟老师。虽然真依说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太行……加茂学长,他失踪了。】 第一卷 第55章   失踪?还是宪纪?   我蹙起眉, 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消化这条信息。   五条悟凑过来,看了眼屏幕后,他斟酌着说道:“这种事要当面才能说得清楚。今天太晚了, 明天再把他们约出来面谈。”   我点头,“的确。”   说完, 手指轻点屏幕,很快一条信息就发了出去。   【明天下午有空么?】   三轮霞就像是一直蹲在手机前一般, 她秒回道:【有空。】   【下午两点左右, 我来京都找你。】   【三轮霞:不用, 不用飞鸟老师过来。】   【嗯?】   【三轮霞:还是等我明天上完课, 自己来东京校, 正好可以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这句话出现后,她还接着跟了张表情包,目光如狼.jpg。   看到这儿,我不禁失笑,侧过头, 冲着五条悟炫耀般地说道:“我的学生还挺可爱的, 对吧?”   对此, 五条悟只是用目光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一本正经地开口:“没有你可爱。”   我愣住,脸颊随之慢慢涨红。   空气里悄然弥漫起暧昧。   像是怕我不相信,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家飞鸟鸟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面对他的彩虹屁,顿时便有一股子羞涩夹杂着窃喜从心头涌出。   我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下他, 清了清嗓子, 佯装着平静地说道:“不用你说,我知道。”   说完,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五条悟眉眼含笑地看着我, 在这灼灼目光下,我选择直接将手机塞给他,然后双手捧住脸,视线羞赧地躲闪起来。   手心如同接触到刚装了满满热水的茶杯,烫意穿过肌肤,顺着血管,反馈到神经末梢。   脸肯定又红得不能见人。   我想着,憋了口气:“你帮我回复句好。”   过了片刻,脑袋被温柔地揉着,五条悟那懒懒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说:“回了。”   于是,我便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脸上的热意压下来。   等情绪平复,我从他手中接过手机,目光随意地扫过聊天界面。   结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撅了过去。   只见五条悟用着我的账号,回复道:【好,不过。】   【三轮霞:不过什么?】   【有我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人可以欺负飞鸟。】   【三轮霞:???】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那时的懵逼。以至于过了好久,她才回味过来。   【三轮霞:等等,你不是飞鸟老师?】   【三轮霞:你是谁?】   她就像是颗被点炸的炮仗,口吻中是显而易见的暴躁,完全不似平常。   【三轮霞:你以为自己是最强么?!!话说得这么大,也不怕打脸。飞鸟老师我会保护,根本不需要你!】   看到这儿,我的尴尬癌都忍不住发作。   五条悟回道:【我就是最强。】   【三轮霞:???】   【三轮霞:五条悟?!!】   【三轮霞:骗人的吧。】   只不过是让他回个字,都能给我搞出这番大事。   我沉默地看向他,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指节渐渐发白。   某一瞬间,我感觉到心底有愤怒伴随着深深的无力,如破堤山洪,浩浩荡荡地卷席而来。   风雨欲来,家暴即将在下一秒爆发。   五条悟像是从我的脸色中看出了危险,他弯起唇,笑容有些无辜,又无端带了点小白花的既视感。   他弯下腰,将脑袋凑了过来,活像个大型猫咪似的,亲昵蹭着我,“我只是实话实说。”   脖颈处的皮肤被柔软头发磨蹭,痒意止不住地向上蔓延,我抿起唇,冷酷地推开他,硬邦邦地指出:“别装傻,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原本的计划里,我是打算慢慢将他和自己的关系透露给京都那边。   然而,五条悟的自爆.操作逼得我不得不直接面对明天来自三轮霞的逼问。   想一想,脑壳就痛了。   太坑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典型的猪队友!   在心里作出评价后,我伸出手指恶狠狠地点起他的额头,疾声道:“你就不能再等等么!”   五条悟站在原地,老实地接受着我的怒火,“不想等。”   “为什么?”   “人的天性就是贪婪,”他说,“把飞鸟吃干抹尽后,我就开始不满足只有东京这边的人知道我的身份。”   戳他额头的手顿住,我蹙起眉,“那也不能这样猝不及防地告诉他们。你让我明天怎么面对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自觉地拖长了尾音,口吻里带着些许委屈。   五条悟眨着眼,“我陪你一起。”   对此,我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他的提议。   希望明天三轮是一个人来的吧。   我暗暗希冀着,但是心底还是存在着隐隐的危机感。   ——*——*——   和三轮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我站在东京校的门口,独属于冬天的刺骨冷风瑟瑟从身边吹过。   五条悟没有说话,他安静地站在一旁,攥住我的手一同放进他的外套口袋中。   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骤然被包裹进一团暖烘烘中,我抬眸看了眼他的侧脸。   还是熟悉到即便是闭上眼也能在脑海中描绘出来的凌厉五官,而我却依旧感到一阵怦然心动。   眉眼随之弯起,舌尖就像是偷吃了颗糖一般,渐渐品尝到了丝丝缕缕的甜。   在我们的等待下,目光尽头终于出现了三轮霞的身影。   看到这儿,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刚想和她远远打个招呼。   下一秒,就看见跟在三轮霞身后的一连串眼熟身影。   !!!   除了失踪的加茂宪纪,京都校全员到齐,甚至连即将毕业的四年级生也都来了。   这一幕落入眼中,对我产生的冲击力堪比一群穿着黑袍握着镰刀的死神缓步走来。   我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心里不禁发出哀嚎。   现在回去,当做我今天鸽了他们还来得及么?!! 第一卷 第56章   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这么矛盾的场面。   安静而又喧嚣。   安静的是此刻没有人说话。   而喧嚣的则是我身旁正站着匆忙赶来的东京校一、二年级生, 不远处的前方是京都校众人。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针锋相对的敌意,硝烟味极重。   莫名给我一种娘家人见到婆家人的既视感。   我沉默地看了眼前方面色复杂的三轮霞, 下意识地想要扯出被五条悟揣在衣兜里的手。   结果,并没有成功。   眸光转向身侧的五条悟, 只见他眉眼间浸着得意,正用这种幼稚的方式, 向众人高调地宣示着他的身份。   我无语在原地。   冗长的安静后, 我选择冲他们打个招呼, 试图打破此刻的沉闷, “好久不见。我离开后, 大家都过得怎么样?”   真依将目光从真希身上收回,转而看向我,她笑吟吟地说道:“老样子,就是小霞和小桃她们想你了呢。”   话音刚落,被点名的两人便默契地涨红了脸, 齐声冲她喊道:“真依!”   真依挑眉, “难道不是?”   西宫桃鼓起脸, 随后气势不足地嘟嘟囔囔了起来:“是。但这种事能不能放到私下说, 在东京校这群家伙面前,给我们留点面子。”   三轮疯狂点头, “对。”   真依见状,她将手搭在西宫的肩头, 弯起唇, “好吧,这次是我错了。下次会注意。”   语调懒散,其中还带了几分笑意。   西宫清了清嗓子, 脸颊依旧通红一片。   她看向我,试图用平静的口吻说道:“飞鸟老师你在这里还习惯么?要是觉得不舒服,今天就和我们一起回京都。你的宿舍还一直保留着,小霞每天都会打扫。”   她说完,三轮有些羞涩地补充道:“嗯嗯。我每天早上都会去开窗、擦桌子,就连床单被套也一周一次换洗,保证老师回来就能住下。”   意图很明确,就是期待我回京都校。   面对她们这明晃晃的挖墙脚行为,钉崎率先炸了,她双手叉起腰,眼神中充满着警惕。   “飞鸟姐在东京特习惯,”她说,下意识地抬高起音量,语气里完全不掩敌意,“而且有五条老师在,你们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西宫冷下脸,“东京校的人就是这么没礼貌的么?随意插嘴别人谈话。”   钉崎嗤笑着,她抬起下巴,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比起我,挖人墙角的行为才是真正的失礼吧。”   西宫顿时气急:“你!”   钉崎乘胜追击,指着五条悟,冲她挑衅道:“你什么你。有本事你们所有人一起上,先打过五条老师再说。”   听着她们的争吵,我只感觉自己身处在一场大型修罗场中,帮哪边都不好。可是不出面调和,我又怕她们当众大打出手。   就在我暗自思考该怎么妥善地让她们停下时,西宫把矛头直指向我:“飞鸟老师,你和他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一问直接把在场所有的人目光都吸引到了我和五条悟的身上。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我们相握在一起的手从外套口袋转移出,坦坦荡荡地暴露在众人视线内。   阳光下,两个同款的铂金钻戒熠熠发光。   不用多说,他们便明白了答案。   三轮瞬间陷入呆滞,眼中尽是对人生的怀疑。   “飞鸟老师,你是结婚了么?”她嗓音干涩地问道。   对此,我沉默点头。   京都校众人皆倒吸了一口气,除了东堂葵,他眼神中是早已看透奸.情的麻木。   身份被盖章认证,五条悟以拳抵唇,心满意足地偷偷笑了起来。   经过这一遭,西宫桃也没了斗志和钉崎争吵。她焉头焉脑地跟在我们后,真依和三轮走在她的身旁不断安慰着。   优越的听力使得我清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西宫的声音里带着生无可恋,她说:“飞鸟老师怎么就看上了他呢?!女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这些臭男人根本就配不上我们……”   三轮弱弱地打断了她的话,“可五条悟是最强啊。”   “最强又怎么了?”西宫试图将声音压低,但是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她的声音荡在我的耳边,当然也落入了五条悟的耳中。   五条悟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只听西宫继续说道:“万一,万一他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呢!万一他有大男子主义呢!万一他家暴呢!一想到飞鸟老师上完课回到家,还要给他做饭洗碗洗衣服,像个免费保姆一样伺候他,我就生气,飞鸟老师可是我们京都校的校宠。”   三轮迟疑道:“不会吧……五条悟他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人。上次我去找他拍照,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挺好的。”   “小霞,”西宫幽幽地说了一句,瞬间便让三轮缄默,“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行,我一定要劝飞鸟老师回来!”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五条悟默默攥紧了我的手。   他一脸委屈地看向我,耳语道:“我不好吃懒做,也没有大男子主义,家暴更不会发生。飞鸟鸟不要因为别人的话就轻易离开东京校,若是你走了,虎杖钉崎伏黑他们会伤心的。”   我抬眸,瞅了眼他茶里茶气的模样,忍不住弯起眼眸,“那你呢?我走了,你会不会伤心?”   对此,五条悟脸上挂起很是虚伪的大度,他像是体贴地说道:“飞鸟鸟就不用考虑我的想法,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口是心非。   我无声地在心里评价着,脸上随之露出戏谑笑容,“那我就回去了,正好也挺想念自己员工宿舍的大床。”   这句话刚说出口,便听见五条悟一口否决,“不行!”   “为什么?”我反问,“不是你自己说会尊重我的选择吗?”   五条悟哽住,很快他就调整好脸上表情,从低级绿茶转变为没脸没皮,“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居。要是在这段时间里,有其他人趁虚而入了怎么办,我这么大这么金贵的妻子总要自己守护好。”   他顿了顿,腆着一张脸,口吻坚定地说出结论:“反正,如果你去京都,那我也跟着一起去。我可以给你做饭洗碗洗衣服,当一个全职煮夫。”   我愣住,脑中下意识地补出他话语里描述的那副画面,不禁哑口失笑。   过了好半晌,我才回过神,对上五条悟垂落下来的就好似被大雨淋湿全身的小狗狗眼神。   我勾起唇,笑容灿烂地对他说道:“刚刚骗你的。毕竟才刚刚习惯东京的生活,只要你不惹出让我生气的事,我就不会回去。”   五条悟停下脚步,也不顾身后还乌压压地跟了一大群人,他弯下腰,顶着众人的八卦视线,保证似地在我嘴角亲了亲,“绝对不会。”   我顿时涨红了脸,伸手推开他,小声警告道:“还有学生在,大庭广众下你收敛收敛,别动手动脚。”   “好吧。”五条悟难得老实地听从了,他挺直腰板,侧过身,便冲着距离我们就几步之遥的西宫一行人丢了个挑衅眼神。   小学生幼稚行为。   我一把拽过他,无声地撇了下嘴角。   ——*——*——   京都校的全员出动,很快就惊动了夜蛾校长,他选择派遣伊地知过来询问我们大致情况。   五条悟很是熟练地打发走了伊地知。   不一会,偌大的会客室里就只剩下我、五条悟和与加茂宪纪交好的一行人。   京都校的四年级生们只是为了过来吃瓜,顺带着给低年级们加点气势。见我们还有要事要谈,他们便一个个寻了个理由告辞。   虎杖等人也识趣地退去,把空间留了出来。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忍不住问起三轮:“昨天不是说就你一个人过来么?突然间全员到齐,说实话还真有点吓到我了。”   三轮悻悻地屈指挠了挠脸颊,瞥着左手边的真依,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歉疚,“昨晚跟真依聊天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就漏了口风。”   真依双手抱着胸,理智地解释道:“我们本就有来东京看望飞鸟老师的计划,只不过是计划提前。”   听到这儿,我便不再纠结当前话题。   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后,我转而不解地问道:“那宪纪是怎么失踪的?什么时候失踪的?”   作为和加茂宪纪的同级生,西宫桃第一个发言。   她将双手托着腮,小声道:“他消失了快一周了。课没有来上,电话打不通,乐岩寺校长去加茂家问过,也没有找到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听着她的回答,我悄然蹙起眉,“他消失前,有没有说过要去哪里?”   西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机械丸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看向我,俊秀的眉眼里情绪淡淡,“他跟我提过,说家里有长辈找他,要回去一趟。”   这就更奇怪了。   那为什么乐岩寺爷爷去加茂家会没有找到宪纪呢?   按理来说,宪纪身为继承了赤血操术的嫡子,回家族应该是一个很安全的事,怎么会凭空失踪?   我垂下眸,大脑随之被种种疑惑占据。   思前想后了很久,我食指轻点着桌面,果断做出决定:“明天,我会回一趟加茂老宅。”   三轮侧过头,和机械丸对视了一眼,她神情紧张地问道:“飞鸟老师,要我们跟你一起么?”   他们表现得生怕还没把加茂宪纪找出来,就连我一起失踪。   五条悟将手搭在我的肩头,翘起二郎腿,声音懒散地拒绝道:“不用,我会陪飞鸟鸟一起。”   当他发出表态后,三轮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有五条悟一起,我就放心了。而且谁让我是废物三轮,跟着一起去,反而有可能给飞鸟老师帮倒忙。”   对此,我挑起眉,语气有些不悦,“谁说你是废物三轮?小霞明明是个努力又上进的孩子,在我眼里,你永远不是废物。”   得到我的肯定,三轮没有说话,只是眉宇间悄然流露出点点感动。   她红着脸,过了半晌后,才收拾好心中的自卑,腼腆地笑着说:“飞鸟老师新婚快乐,你一定要幸福啊!”   在她之后,机械丸也跟着送出了祝福。   不多时,东堂板着他那张凶恶的脸,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新婚快乐,以后记得要管住五条悟这家伙,别来骚扰我了。”   眼见着小伙伴一个个认同了五条悟的身份,西宫桃开始慌了,她把目光期待地看向真依。   紧接着,真依拍了拍她的脑袋,转而轻声劝了起来:“他们已经结婚了。小桃,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接受不了就让飞鸟老师离婚吧。更何况,整个日本里你还能找出哪个实力比五条悟强的。”   西宫怔忪地和她对视着,过了许久后,她低下头,嗓音闷闷地说:“老师,你以后要是被他欺负了,就回京都校。我们永远是你的后背。”   真依闻言,她颇为欣慰地点了下头,随后冲我祝福道:“新婚快乐。”   面对他们发自衷心的祝福,我忍不住笑弯了眼眸,“谢谢大家。”   “老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明年秋天。”   三轮眨了眨眼,握拳道:“那我是时候该准备起给老师的祝贺礼物了。”   瞧着她这番斗志昂扬的模样,我也不好泼冷水败她兴致,于是,便只是提醒了一句:“不用太破费。”   ——*——*——   第二天,转眼便到了。   再次来到加茂老宅,目光无声地扫过熟悉木质长廊,花园中的假山池塘,心中蓦然产生了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很快便淡去。   我领着五条悟避开监控,来到了宪纪的房间前,推开门。   只见房间内亮着灯,古朴的雕花方桌前正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第一卷 第57章   光影昏暗, 安静地洒落在男子的脸颊上。以鼻梁为界限,一半落入我的眼中,而另一半则被阴影覆盖。   记忆中的容貌在此刻蓦然变得陌生极了, 就仿佛从未真正认识过他一般。   我凝住目光,一瞬间, 眼前的画面像是恶鬼套着这个身躯重新降临在世间。   “小飞鸟,你终于来了。”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嘴角浅浅上扬, 可笑意却丝毫没有落入眼底, 笑容里是充满冷酷的戏谑。   我斟酌了一番, 随后冷声道:“宪纪呢?”   他还活着么?   这个问题我只是在心里暗暗想着, 并没有问出口。   加茂悠太,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加茂宪伦,他表现得就像是听见了我的心声一般,轻扬起眉, 指尖敲点着桌面回答道:“那个小家伙啊, 还活着。”   “不过, ”他顿了顿, 语气里不掩恶意,“要是小飞鸟再迟来一天, 我都打算断他一只手臂送给你,就当做重新认识的礼物。”   我闻言, 抬眸对上他的浅笑, 牙关无声咬紧。   他是认真的。   大脑里随之浮现出这个念头,我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问道:“你不是也来自加茂家族么?为什么要……”   话还没说完, 加茂宪伦便无理地打断了我的询问:“为什么要用他来威胁你?哈,谁让那小家伙天真地以为加茂家族的嫡子身份有多重要,重要到在被我发现他的小动作后还能让家族出头保住安危。”   “比起还没成长起来的继承者,他们自然明白谁才是可以决定他们生死的人,所以,在当天他们便识趣得把他亲手扭送到了我的面前。送上门,哪有不要的道理,正好还可以用来作为勾小飞鸟到来的诱饵。”他轻笑了一声,口吻暧昧,“看,你这不就再次回家了么。”   五条悟闻言,猛地冷下脸。   他上前一步,挡住眼前男子的贪婪觊觎目光。   随后,面带挑剔地逡巡过房间,从空荡没有任何装饰的灰白墙壁到古朴的木质家具,目光所及里,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属于老房子的陈旧感。   “真穷酸。”五条悟不客气地评价道。   面对五条悟的吐槽,加茂宪伦笑容僵住,勾起的嘴角放下,神色间随之染上几分冷厉。   若是普通人对上他此刻的模样,大概会直接吓破胆,当场低头滑跪。   然而,他却撞上了这块名为五条悟的铁板。   空气中悄然暗涌起点点硝烟。   我攥住五条悟的衣角,偷偷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目光则安静地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视。   五条悟才不虚加茂宪伦,他抬起下巴,口吻傲慢道:“难道不是?这种连额外装修都不需要,直接就可以用来拍鬼片的阴森破宅子,谁给你脸说是她的家?老不死,时代变了,该醒醒别继续做梦。”   对此,加茂宪伦的脸色便如同打翻了的调色盘,从白变到深沉墨色,过了片刻后又再次转换成死人特有的惨白。   真可谓是精彩极了。   瞧着这一幕,我下意识地咬住嘴唇,试图憋起笑容。   五条悟的挖苦还在继续,“也对,毕竟您是百岁老人,记忆不好完全可以理解。需要我再次提醒么?飞鸟呢,她现在姓五条,是我五条悟的妻子,和你们加茂家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而且我们的家在东京,别乱攀关系,也不看您配不配。”   在听见他那阴阳怪气的一句“百岁老人”后,心中彻底破防。   笑意再也压不住,我转而选择用另一只手虚掩着唇,无声笑了起来。   加茂宪伦深深地吸了口气,眉宇间登时笼罩起一层乌云。   沉默了片刻,他冷着脸坐直身体,看似随性地挥了下右手。   下一秒,身后便传来一道轻响。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被关上的门,脑中关于危机的雷达蓦然大震。攥着五条悟衣角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指节在暖色灯光下是十分显眼的苍白。   大脑神经如被高度拉紧的细弦,只需一点细微动静,便能让它断裂。   五条悟垂头,目光不明地扫了眼衣角,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低声安抚道:“有我在,别怕。”   脑袋上是男子温热的大手,我能清晰感受到发丝被他的指尖穿过,然后小心地、宠溺地一点一点触碰着。   温柔到近乎犯规!   耳窝处冷不丁有些发烫,我收敛起紧张,咽了下唾沫后,佯装出平静地应了声“嗯”。   就在我暗自调整情绪时,空气中传来陌生的能量波动,如石子落入平静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是来自前方!   我抬眸望去,便诧异地发现加茂宪伦的身边多了三道怪异身影。   他们身上都散发着属于咒灵特有的森冷血腥气息。   在到来之前,我和五条悟曾就着加茂宪伦手中可能还握有哪些王牌武器进行过一番讨论。   若是我们没猜错,这三个咒灵应该就是剩下的咒胎九相图。   青淤,肪乱,古坟。   根据古书中记载的关于咒胎九相图的描述,我很快便在心里大致分辨好了他们。   站在最边缘的咒灵,应该就是青淤。他的身高也就比木桌高出半个脑袋,头发稀疏,皮肤青黑,乍一眼看去就像只秃了毛的野猴子。而他给人的存在感也是忽高忽低,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它便会当众消失在原地。   我观察完它,又把目光看向一旁。   站在中间的咒灵外表丑陋恶心,血肉腐烂,猩红的肌理中爬满了细长蛆虫。肉块上的一根根白条交错蠕动着,这一幕画面,足以让密恐患者头皮发麻,眼前一黑。   “白蠕身中多蠢蠢,青蝇肉上几营营”,这是描述肪乱的古诗,而眼前的咒灵特征则完全与之贴合。   在他们之中,古坟最为接近人类的咒灵。他发须皆白,老脸如被阳光晒干的发皱橘子皮,浑浊的眼眸里是只堪堪流于表面的平和慈爱。   加茂宪伦侧过头,无声地冲他们使了个眼色。   古坟接收到指令,他温和地笑着举起手。就像个准备跟小辈们玩游戏的老爷爷一般,他将双手合掌,轻轻一拍。   在掌声落下的那个瞬间,他的身上便陡然爆发出一股子巨大且不稳定的咒力,如氢弹炸开,气势浩荡地冲着我所在方向卷席而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闭上眼。   模糊中,我感觉到空间被切割,攥着五条悟衣角的手随之一空。   过了好半晌,这股子能量才渐渐淡去。   我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正方形的格斗台上,而同行的五条悟已不见踪影。   发现这点,心中顿时空了下。就像是被挖了个大洞,冷风顺着它,嗖嗖地吹进心脏,血液渐渐发凉凝滞。   没有了主心骨,我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直到加茂宪伦温润的声音响起,才拉回了我的意识。   “现在,”他暧昧地笑着说,“可是独属于我和你的双人时光。小飞鸟竟当着我的面想别人,该罚该罚。”   他说的话里每个字我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有些难懂。   我迷茫地看着他。   加茂宪伦弯起眼眸,“要罚什么好呢?”   “不如,掏出小飞鸟的心脏,泡进福尔马林,日日放在床头,成为我最为珍贵心爱的收藏品吧。” 第一卷 第58章   在他说完那句恶意满满的变态话语后, 我并没有感觉到被觊觎的恶心和愤怒,整个人反而冷静极了,就好似被泡进一潭凛冽泉水中, 连呼出来的空气都带着几分寒气。   我果断从腰间取下银色手枪,握紧, 枪口直指着不远处的加茂宪伦,余光则快速将自己现如今所处的环境扫了一遍。   这是一间地下室, 占地面积大概有半个操场这么大。   所有光亮都来自于头顶的大灯, 它无声地照亮着, 给周遭一切披上了层冰冷惨白的色调。   四座看台将我所处的方形格斗场严密包围, 如同陡峭高山, 无形中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戏谑。   看台上整齐摆放着高档柔软座椅,空气里还依稀残留着代表杀戮的血腥气息,这一幕让我脑中自发跳出几个字——斗兽场。   就是不知道曾经站在这里的是人和人,还是人和野兽,亦或是……   人与咒灵。   我能相信这个世间上存在着真正的善, 但也不会忽视人性中的恶。   毕竟前方就站着百年前御三家最邪恶之人, 他所犯下的种种恶行都伴随着时间流逝掩藏在岁月潮流中, 而后人只能在家族秘史里寻找出点点零星记录, 从中隐约窥见当年。   我沉下眼眸,将发散的意识收回, 然后全部集中在思考该如何突破当前困境。   “我们还在加茂祖宅,对吧?”我试探地问道, 目光直视着加茂宪伦, 试图从他眼中挖掘出些许有利于自己的信息。   加茂宪伦弯起唇,眼底如同一滩死水,全然没有波澜, “当然。”   得到这番回答,我一边回忆着方才,一边思索道:“是之前那个咒灵的术式,他的能力应该和空间有关。空间转换?”   还没等他出声,我又自顾自地反驳了回去:“不,不对。”   空间转换需要极为深厚的咒力作为支持,像这样不知不觉就能将我和他转走,即便是五条悟也做不到,更别提一个特级咒灵了。   但是,“空间”这个大方向应该是没有出错。   所以会是什么呢?   我陷入了沉思,脑中冷不丁闪过一个灵光,“是他创造出来的空间!类似于寂静岭中的里世界和表世界,我和你现在正身处于他创造的‘里世界’中。”   每一次转换需要消耗巨大,但创造就不一样了,它最困难、咒力消耗最多的一步便是开头。   只要开头成功,后面把其他人拉进空间就省力多了。   它的原理和领域展开有几分相似之处,但细节里还是存在着天壤之别。   领域展开里施展的术式会带有必中buff,并且该领域的主人也必定会身处在领域中,而这一招就只是创造出一个简单的空间。   “Bingo,”加茂宪伦浅笑着打了个响指,他像个长辈一般,温声夸赞道,“小飞鸟真聪明。”   我凝下目光,既然摸清楚了大致状况,下一步就该想办法打破这个空间和五条悟会面。   然而,现实总是比理想来的骨感。   只见加茂宪伦一步一步向着我的方面走来,脸上的笑容里是带着点点惑人的漫不经心。   灯光下,栗色短发无端端折射出冰冷光泽,落入我的眼中,危险的感觉一下子攫住了大脑,就好比是有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正在不断靠近,可心中却根本升不起任何反抗和躲避的念头。   我怀揣着恐惧,头皮发麻地呆立在原地。   紧接着,他伸出手,看似无害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聪明得让我越发想要彻底摧毁你。”他说。   声调很轻,如情人间耳鬓厮磨时的呢喃,话语的含义里却浸染着阴鸷。   随后,小腹处蓦然传来一阵剧痛。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瞳孔猛缩。   只见有一双陌生冰冷的大手贯穿腹部,猩红的鲜血顺着男子手腕微微凸起的骨头无声滑下,一滴一滴坠落,绽放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   “小飞鸟的身体真温暖,”耳边是男子带着满足的喟叹,“舒服得让我一点也不想离开。”   变态!   我心想道,钻心剜骨的疼痛伴随着失血过多的虚弱如潮水般一齐涌来。   宕机的大脑逐渐清醒,我咬起牙关,果断挤出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顿时,便有鲜血喷射而出,其中还夹杂着点点明显的脏器碎末。   脚步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手臂上是火燎燎的烧灼。   刻入灵魂的本能接受到某个讯息登时发作,我低下头,只见血流止住,有一层嫩红的血肉正肉眼可见地长出,眨眼间便填补了小腹处的破洞,伤口处渐渐传来即将愈合的瘙痒。   对此,加茂宪伦沉默在原地,他以一种狂热的目光看着我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   直到伤口彻底消失,他才发自心底般地发出一句感慨道:“不管看多少次,我还是会深深地沉溺在小飞鸟的天赋里。”   我冷眼瞧着他那夸张虚伪的笑容,大脑则无端联想到了游乐园里脸上涂着花哨油彩的滑稽小丑。   耳边依旧是加茂宪伦颇为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他正向我叙述着这十几年来为了将我掌控背地里曾干出的种种。   下毒逼疯加茂清姬,并且每周不断的洗脑,他间接通过加茂清姬之手彻底挖掘出我体内的所有天赋。   眼见我年龄逐渐变大,加茂清姬已经无法通过言语和暴力掌控我之后,加茂宪伦心中悄然滋生出了另一个疯狂的念头。   只有用咒力杀死咒术师,才能避免死者变成咒灵。   这是咒术界人尽皆知的常识。   加茂宪伦选择再一次下毒,而这一回是直接毒死加茂清姬。   最后,果然不出他所料。   因为不知道真正凶手,加茂清姬在血缘和执念的吸引下,死后化身为特级过咒怨灵直接缠绕上我。   而这时,加茂家族的上层已经大半被他控制。   一次家族会议,他们在加茂宪伦的命令下,便把我秘密关押起来。   “然而,乐岩寺嘉伸那老头竟坏我好事,”他说这话时的口吻骤然变得咬牙切齿,“他居然趁着我去国外的时候,偷偷放走我的小鸟,甚至还把你藏到我还不曾插入手脚的咒术高专。你说他该不该死?”   这一刻,所有谜题都得到了解释。   我用几乎滴血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前方,加茂宪伦的神情里是无比刺眼可笑的期待,他似乎是在渴望着我说出“该死”。   心头有一团怒火在熊熊燃烧,烧得我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如果没有他!   我本会拥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即便父亲早亡,但还有母亲带着爱意的呵护。   没有痛苦,没有阴霾,没有人格被人恶意摧毁。   每天都生活在阳光下,正正常常地长大。   同时,也不会和五条悟错过。   我会满怀期待地进入咒术高专,成为他的学妹,我们会早早地在一起,会拥有更多更美好的时光。   这些虚幻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中一一闪过,我不禁红了眼眶。   冗长的安静后,我抬眸看向他,嗓音沙哑道:“最该死的是你。”   加茂宪伦瞬间沉下脸。   我举起手中的枪,坚定地扣下扳机。   和枪声一同响起的是我那充满恨意的话语,它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格斗台上,一如死斗前的最后号角。   “把那些属于我的美好时光还给我!” 第一卷 第59章   在乳白光晕的笼罩下, 银色子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疾驰向加茂宪伦。   下一秒,虚影溃散。   腹部骤然被一股子巨力击中,我只感觉身体失重了一瞬, 然后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石台上。   钻心剜骨的疼痛顿时从脊椎、小腹向四肢百骸蔓延,身体颤栗着, 缓缓蜷曲成一团。   这一刹那,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口腔里充斥着咸涩的血味。   加茂宪伦弯下腰, 目光无声划过我的全身。   随后, 他自言自语道:“还没到重置的阈值么?”   这道视线阴冷粘稠, 不禁让我想到盘踞在黑暗里的毒蛇,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此刻,不需要镜子我也能猜到自己的脸色,肯定难看极了,惨白得像个女鬼。   加茂宪伦扬眉,“你是在怕么?”   我沉默着, 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点一点挪动, 试图和他拉开距离。   怎么可能不怕?   我从未像今天这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神的镰刀, 它高垂在头顶, 锋锐的刀尖直指着我。   只需一挥,就能斩断生命。   意识到这儿, 空气变得稀薄了许多,心跳快得就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但是, 比起害怕, 我却更加清醒地明白——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和五条悟汇合,或者拖到五条悟到来。   毕竟我和加茂宪伦之间存在着宛如天哲般难以跨越的绝对实力差,正面对决上我根本打不过他。   至于此刻冒出头的种种情绪, 完全可以等危机解除后,再扑进五条悟的怀中,用撒娇的口吻跟他叙说。   手臂上的肌肤就仿若被火焰舔舐着,灼烧感深入血管、骨头,甚至连鼻尖也悄然萦绕起一股子蛋白质燃烧后产生的烧焦羽毛气味。   我回过神,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用右手撑着冰冷粗糙的地面站了起来。   抬眸对上加茂宪伦看过来的属于狩猎者的傲慢视线,我弯了弯唇,手指触碰到口袋中的毛绒玩偶,丢出。   眨眼间,便有半人高的白色羊驼出现在身前。   “对不起,”我摸着它的柔软脑袋,愧疚道,“帮我拖延一下时间,好么?”   它似乎听懂了,黑色眼睛干净澄澈,里面流露着能为主人战死的无畏和满足。   我蓦然失音,嗓子里就如同是夹了沙石一般。过了半晌,才用极轻的声音道:“谢谢。”   它一边“哞哞”地叫着,一边蹭了蹭我。   见我眼中的泪意消失,它才停下安抚,然后用凸起的大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敌人。   即便这一过去的下场是被摧毁核心,再也无法复原,但这道白色身影依旧没有半分犹豫,它就像个小旋风似地直冲向加茂宪伦。   我看了眼它的身影,便强行命令自己转过视线。   去寻找这个空间最脆弱的点,打破它,不能辜负它争取来的宝贵时间,这是脑中唯一浮现的念头。   但是,直到代表着死亡的最后一声哀鸣出现在耳边,我还是依旧毫无头绪。   不折不扣的废物。   我忍不住在心里嘲弄起自己,整个人就仿佛被丢进了冰窟窿里,又气又丧。   “小鸟,认命吧,”加茂宪伦单手捏着残破玩偶,漫不经心地笑着说,“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谓挣扎。仅凭你是离不开这里,就好比是十六岁时的你逃不出我亲手打造的鸟笼一样。”   我沉默着,手指死死地攥起。   加茂宪伦张开手,拖长尾音,喟叹般地说道:“过来吧,别再惹怒我。亲自来到我的怀中,让我用最温柔的方式杀死你。”   口吻温柔,但话语里的含义却让我神经高度绷起。   难道真的要认命?   我不甘心地咬着唇,眼神里依旧是坚定光芒,“不,我拒绝认命。”   得到答复,加茂宪伦登时冷下声:“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水。”   话音落下,我便看见他突兀地睁大右眼,血丝弥漫在眼白,诡异血痕横跨眼皮。   他说:“赤磷跃动。”   紧接着,额前碎发飘动了下。   是风么?   我疑惑地想着,目光不经意扫过空荡的右手。   这时,我才赫然明白自己已经无法用眼睛来辨别他的行动轨迹。   开启赤磷跃动的加茂宪伦,就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速度力量都跟方才完全判若两人。   只见辉光被他夺去后,又变成一团疙瘩咕噜咕噜滚回我的脚边。   !!!   等等,它不是特级咒具么?   为什么在他手中就跟橡皮泥一样,轻而易举就揉成了圆球??   这真的合理么???   看到这儿,我的瞳孔开始颤抖,甚至不禁怀疑起五条悟是不是被人唬了。   失去咒骸和武器,我只能赤手空拳地面对起加茂宪伦的进攻。   痛,生命燃烧的疼痛如燎原大火般在体内肆虐着,我狼狈地坐在地上。   时间在此刻被无限拖长,漫长得几乎让人绝望。   属于死亡的阴影已经逐渐将我笼罩,我半阖着眼,脑中则想起和五条悟初见面时的惊艳,第一次亲吻时的慌乱,以及第一次心动时的不知所措……   那些美好的、甜蜜的记忆逐一在脑中闪过,就如同走马灯一般。   我忍不住开始遗憾起自己还没有找回他送的成年礼物,遗憾起自己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太短,短到只是几个喘气的功夫就全部回忆完了。   与此同时,我心中最遗憾的是自己还没跟他说过一句喜欢。   眼眶中有泪水无声翻涌,我疲惫地垂下肩膀,然后在唇齿间不舍地呢喃了一声:“五条悟。”   这句呼唤刚出现,耳边骤然响起一道声音,是类似于蛋壳被敲破时的清脆轻响。   我看见咒力的黑色火花闪耀在开始崩塌的空间,它带着毁灭一切的熊熊怒火,如雷霆般浩荡冲向加茂宪伦。   只需一击,那个疯狂强大的男子便完完全全地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局势在这一瞬间得到反转。   五条悟紧抿着唇,表情里完全不掩饰的、浓烈到几乎化不开的自责。   他正朝我快步走来。   很快,我便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中。   泪水蓦然决堤,我攥住他微冷的衣角,就像是被欺负的孩子终于见到可以撑腰的家长般大声哭了起来。   “对不起,”他一边将微凉的薄唇轻吻在我眼尾,一边哑声说道,“我来迟了,对不起。”   直到我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完毕,哭声才渐渐停止。   我看着他哽咽道:“没有下次。”   对此,五条悟难得沉默地将我打横抱起,下颚则颇为压抑地紧绷成一条直线。   我忍不住吸了下鼻子,小声问道:“他死了么?”   “还没,”五条悟脚步平稳,“不过快了。”   我闻言,连忙扯住他的衣角,“抱我过去,我还有问题要问他。”   伴随着这个空间的全盘崩塌,宪纪的房间再一次出现在视线内。   地面上横躺着三具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肉块,加茂宪伦的位置与我们不远,就在衣柜旁。   五条悟抱着我,很快便停在他的身旁。   狩猎者与被狩猎者的身份已然颠倒,我可以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边轻咳着一边问道:“我消失的日记是不是在你那里?”   加茂宪伦抬了抬眼眸,“是,不过已经被我烧了。”   我气结,然后又问道:“悟送我的成年礼物是不是也被你截走?”   即便是濒临死亡,他却不像个失败者般陷入歇斯底里。   他勾起唇,脸上的血污也难掩他此刻发自内心的得意,“让我想想……是那双镶有钻石的鞋么?我刚一拿到手就毁了。”   听到这儿,我再也压抑不住喉咙里的痒意,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就算这具身体死了,”加茂宪伦则像是回光返照,口吻傲慢道,“你们也无法彻底杀死我。百年后,我会再次降临在流淌着加茂家最纯正血液的人体内。来自血脉的诅咒已经生效,只不过到那时我再也无法看到你了,我的小鸟。”   五条悟抱着我的手冷不丁用力,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脚,碾在他的喉咙,近乎冷酷地说道:“放心,加茂家没有下一个百年。”   面对五条悟的这句宣告,被踩住喉咙的加茂宪伦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他只是发出几个破碎的声音,最后在窒息中痛苦死去。   看着他黯淡浑浊的眼珠,我终于松开紧绷的神经。   覆盖在人生前二十五年的黑云悄然散去,代表着新生的阳光温柔地洒落下来。   毫无疑问,在今后我将会拥有更多美好的记忆,关于我的爱人,关于我的朋友,以及关于我的孩子。   想到这儿,我虚弱地靠在五条悟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轻声问道:“在我那些失去的记忆里,我有没有跟你告过白?”   五条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止住脚步,眼神有些怔忪。   从他的神情中,我得出结论:“看来没有。”   心跳随之开始加快,如擂鼓般回荡在耳边。   不过,比心跳声更清晰的是我那还带着鼻音的声音,我听见自己一字一句道:   “我爱你。”   “我也是。”   (完) 第一卷 第60章 番外   2008年, 春。   今年樱花的花期倒是比往年迟了半个月。   五条悟站在树下出神地想着,他的面前则站着一名容貌姣好的栗发少女。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将背在身侧的手伸出。   初春的阳光并不热烈, 穿过树叶缝隙,撒落在粉色心形礼盒上的银色绸缎上, 折射出柔和而又华美的光辉。   而礼盒里装的是她精心制作的巧克力,甜度百分百。   少女仰起头看向五条悟, 小脸通红成一片:“学长, 我喜欢你。”   她告白时的音量并不低, 微微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孤掷一注的决心。   对此, 躲在暗处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对视了一眼, 他们颇为默契地露出看热闹的八卦笑容。   五条悟回过神,透过墨镜,他平静地看着少女手中包装精致的爱心礼盒。   “抱歉。”   随后,便见少女下意识地咬了下唇,目光里是不甘心。   “为什么?”   五条悟弯起唇, 目光落在她那垂落在肩头的栗色长发, 蓦然多了几分温度。   他说:“因为我已经有未婚妻。”   少女闻言, 第一反应便是怀疑, “真的么?可我从来没有在你的身边看见过陌生女性。三年了,一次也没有。”   “学长不用编出这种理由来拒绝我。”   说完, 她便蹙起眉,脸上的红晕无声褪去。   面对质疑, 五条悟只是垂下眼眸, “是真的。”   从这句简短的答复中,少女敏锐地捕捉到了肯定。   全然不带一丝谎言的痕迹。   萌动的春心瞬间被掐死,她垂眸犹豫了半晌, 最后还是收回自己亲手制作的巧克力,转身离开。   很快,树下就只剩下五条悟一个人。   伴随着风吹过的沙沙声,粉白色花瓣温柔而又缱绻地飘落,洋洋洒洒,就好似下了一场盛大的樱花雨。   五条悟双手插着兜,整个人懒散地倚靠在树干上。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从暗处走出,他们眉宇间一模一样的恨铁不成钢。   “未婚妻,未婚妻,又是这句话,也不见得你换个理由。”   夏油杰开始叹气。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追眼前这家伙的女生都可以从东京校排到京都校。   清秀可爱明艳清冷,各种类型都不缺,可谓是百花齐放,怎么就不见有一朵入过五条悟的眼呢。   旁观了无数次五条悟拒绝的场景,夏油杰心中的好奇终于突破阈值。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道:“悟,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见眼前少年又想把方才的理由重复一边,夏油杰加重了声音,警告道:“别想用未婚妻来敷衍我,你到底有没有未婚妻,我可十分清楚。”   五条悟闻言,刚张开的口又秒闭上。   他没有回答,只是扬眉,冲着他们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   安静了片刻,五条悟勾起唇,转而用挑衅的口吻反问回去:“那你呢?我也没见你有过心动的女生。”   夏油杰陷入沉默。   一时间,两人交织的视线里倒有了些许针锋相对。   家入硝子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从他们身上扫过,脑中冷不丁跳出另一种可能性。   她暗自倒吸了口冷气,眼神里是大写的一行字。   男同竟在我身边!   难怪他们四年都保持单身,原来是在暗恋对方啊。   这一刻,她终于悟了。   想明白一切,家入硝子眨了眨眼,体贴地向后退了一步,“需要我给你们腾出一个单独的、可以好好谈谈的安静空间么?”   话音落下,五条悟不解地看向她,“嗯?”   “正好在今天说清楚,要是互相喜欢就在一起,”家入硝子摆出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暧昧表情,有意挑明道,“放心,我不歧视同性恋。”   “哈?!!”   少女清冷的声音就像是一道雷劈在五条悟的头上,瞬间把他劈得恍恍惚惚。   五条悟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你是在开玩笑么?你说我是同性恋??还喜欢杰???”   身为直男的他,此刻不禁恶寒地抖了抖身体。   这几乎可以说是五条悟长到这么大,所听过的最恐怖、最离谱的一件事了。   而夏油杰则是伸手摸了摸家入硝子的额头,蹙眉说了句:“没发烧啊,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呢?”   家入硝子看着他们,“难道不是么?”   五条悟无语,“当然不是。”   即便是他和夏油杰都第一时间反驳,可眼前少女眼中的怀疑却丝毫没有消失。   五条悟很是糟心地站直身体,突然间,他便明白了夜蛾老师面对自己和杰闯祸搞事时的心情。   “算了,”他朝着前方两名同伴走去,“去老地方。我一边吃,一边跟你们讲述我和我那小未婚妻之间的故事。” 第一卷 第61章 番外   这是一间狭小的居酒屋。   刻有简单云纹图案的木质屏风将空间切割成四块, 同时也隔绝了隔壁桌的交谈与目光,私密性不错。   灯光暖黄,懒洋洋地笼罩着这小小的一隅, 属于咖喱的辛辣香甜弥漫在空气中,引诱着在座一行人的食欲。   五条悟颇为餍足地喟叹了一声, 他愉悦地眯起眼,右手揉着肚子, 两条长腿则是大喇喇地岔开在餐桌下。   这张原木方桌本来就不大, 两个人坐宽敞, 三个人坐又显得拥挤, 因而他的这一举动可以说是严重侵占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地盘。   尤其在一些感官格外敏感的咒术师看来, 这种近距离接触除了爱人和血缘相通的家人能接受外,其他人做来都像是在挑衅。   不爽,很不爽。   家入硝子蹙起眉,感受着小腿侧隐隐约约传来的温度,整张脸唰的便绿了。   这家伙是在炫耀腿长么?   她心想, 脑中自发构造出自己穿着白大褂, 磨刀霍霍向五条悟的美好画面。   身为脑补里的受害者, 五条悟并没有察觉到危机, 他依旧懒散地坐着。   对此,家入硝子忍无可忍, 转而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手术刀,气势十足地冲他命令道:“收回去。”   说完, 手术刀便被她重重拍在桌子上。   五条悟闻言, 只是眨了眨眼,嘴角弯起的弧度里带着孩子气的顽劣。   随后,他装傻道:“硝子是想让我收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暧昧了字词, 落入家入硝子的耳中,显得十足的欠扁。   家入硝子深吸了口气,试图保持冷静:“这两条腿你再不收回去,我可以日行一善,帮你把它切掉拿去喂野狗。”   听着这道威胁,五条悟单手托腮,嘴角扬起的弧度丝毫不减。   家入硝子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素来恹恹的眉眼里突然浮现出狂热。   她勾起唇,瞳孔在这一刻被眼白衬得黑极了,就如同被墨水彻底浸染,“放心,我肯定会让你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顺利完成这场截肢手术。”   口吻阴郁,大有一副当众切腿的架势。   顶着这道渐渐危险的视线,五条悟识趣地收回腿,小声吐槽道:“女孩子怎么能动不动就拿手术刀威胁人呢?太粗鲁了。你这样是吸引不到异性好感的。”   家入硝子冷笑了一声:“若是不想要嘴巴,我现在就帮你缝上。”   五条悟闻言,还想再跟她理论一番,不过还没开口,就遭到了来自夏油杰的劝架。   夏油杰无奈地扶着额头,好声好气地说道:“悟,你就少说几句。”   “喂喂,”五条悟开始不服,“我又没说错,杰你每次都偏袒硝子。”   “她是女孩子。”   “那我还是男孩子呢!”   夏油杰无语。   五条悟用余光斜觑着他的眉眼,从中他似乎挖掘到了好友深藏的某种情感。   纠结,压抑,却情难控制。   五条悟顿住,他思索着,笑容里随之染上点点促狭。   “杰,你该不会是暗恋硝子吧?”   这句话一出,像个炸弹炸开在餐桌上。   每个人的反应都不相同。   夏油杰的第一反应就是否认,但五条悟则无赖地表示不相信。   “别急着解释,”只见白发少年屈指弹了下手边的玻璃杯,说话时的尾音不自觉拖长,“毕竟,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夏油杰僵住脸,过了好久,他才选择放弃辩解,怒而伸手拎起五条悟的衣领。   “你想干什么?可别动手动脚。”   五条悟还在嬉皮笑脸。   夏油杰咬牙:“走,出去打一架。”   眼见着这两人又要当众大打出手,家入硝子此刻只想鼓掌为夏油杰加油打气。   转念又冷不丁回忆到五条悟说的话语,她随之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真的。   那她该做出什么反应?   拒绝,还是答应?   家入硝子迟疑地想着,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夏油杰那双因为恼怒而睁大的眼眸。   蓦然间,她觉得他的眉眼并不比五条悟逊色,反而还比五条悟顺眼多了。   五条悟扯开夏油杰的手腕,“你这是承认了么?”   藏了许久的感情被赤.裸裸地掀开,现如今再怎么补救找办法遮盖也无济于事。   夏油杰不再转移话题,垂眸应下:“嗯。”   “哇哦~”   五条悟不禁惊叹出声,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一诈,就诈出了个惊天大瓜。   他暗自咋舌,又看向硝子,活像个八婆般兴致勃勃地问道:“硝子,那你对杰是什么态度呢?”   夏油杰闻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着哪种答案,脑中神经悄然绷紧。   家入硝子瞥了眼他习惯性紧抿起的嘴唇,唇色因身体主人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用力而微微发白。   看到这儿,她沉默着,转而将身体向一边挪去,和五条悟扯开一段距离后才平静道:“我记得今天过来的话题主人公是你,而不是我们。”   在她的淡定中,五条悟这颗想要帮兄弟牵红线的心也慢慢冷了下去。   感情一事逼不得。   他深知这个道理,于是便鼓起脸说了句:“好吧。”   大麦茶顺着茶壶的细长壶嘴滑入玻璃杯,热气化为乳白色的烟雾缓缓上升,朦胧了五条悟的目光。   他陷入了回忆:“我和小飞鸟相识是在11岁那年的情人节。”   ——*——*——   2000年2月14日,春寒料峭。   早在一周前,加茂家族的人便已经来到了五条宅。   据说他们还带来了六个小孩子,打算在五条宅内居住一段时间。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和五条家族尚且年幼的嫡子处好关系。   五条悟沉默地推开门,稚气圆润的小脸冷若冰霜。   然而,他还没跨出门槛,背后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只听她问:“小悟,你要哪里?”   五条悟脚步一滞,他清楚地明白只要自己回去,将要面对的就是来自母亲的碎碎念。   想到这儿,他用那还未进入变声期的声音回了句“我去花园呼吸新鲜空气”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屋内,有一美貌女子端坐在木椅上。   她蹙着细眉,目送着五条悟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是开始叛逆了么?只不过是提了一口他要和加茂家的小孩子见见面,就开始不耐烦。要是那群小孩子里有性格投合的,正好可以和他成为朋友,这样总比一个人独来独往好啊。”   这段话五条悟并没有听到。   不过,就算是他在场,正一脚踏入中二期的五条悟也只会跟母亲说自己不需要朋友。   朋友能干什么?   一起打游戏?可他一个人就能通关地狱难度,完全不需要搭档。   一起学习?家庭老师教的内容,他只用看一眼就能完全掌握,也不需要和同年龄的人交流。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毕竟现在的这个年龄可是很缺睡眠的。   一起出去玩?那还要保护他的安危,麻烦。   在心里细细分析了一顿后,五条悟愈发拒绝在禅院家送来的小孩子里找个朋友。   走到花园,寒冷还未彻底离去,但眼前的世界已经出现了点点嫩绿色,仿佛只需某一道温暖春风,就能彻底让这片枯败的灌木花丛恢复生机。   五条悟将双手抱在脑后,明明是一副懒散模样,但身上的墨绿色和服却给他增添了几分高贵气质。   沿着铺有鹅软石的小道,他慢悠悠地走着。   反正距离晚餐的时间还长,他完全可以找个没有人的偏僻角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然而,正在五条悟躺下准备入睡时,意外发生了。   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并且伴随着时间的过去,这道啜泣声越来越明显,仿佛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五条悟睁开眼。   他看见视线尽头有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走来。 第一卷 第62章 番外   高耸的榕树下, 白发少年坐在刚刚复苏、只堪堪盖了层草皮的土地上。   他将后背倚靠着凹凸不平的树皮,姿态懒散。   微醺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斑驳地洒落在他精致白皙的脸庞, 如雪般的长睫下,是一双比晴空还要澄澈的苍蓝色眼眸。   只一眼, 加茂飞鸟就看呆了。   年幼的她还没养出对长相美丑的感知能力,但此刻, 她只觉得在自己拥有记忆的短短几年里, 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树荫底下的小哥哥。   他闪耀得就如同午后湖面上泛起的粼粼波光, 亦或是她被母亲锁在无光阴冷的房间内, 又饿又怕时仰头透过天窗看到那颗星星。   遥不可及, 却陪伴着她度过那段难捱的黑暗时光。   五条悟无声地打量着伫立在自己几米远的女孩。   头发是营养不足的枯黄,小脸瘦得没有一丝肉。她完全没有这个年龄本该有的可爱,就跟瘦巴巴的小猴子似的。   “小哥哥,”加茂飞鸟回过神,顶着五条悟的目光, 她胆怯地缩了下肩膀, 忍不住抽噎道, “你知道加茂家族的客院怎么走吗?”   原来还是只迷了路的小猴子。   五条悟在心里补充道。   紧接着, 他摆出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表情,闭上眼, 准备无视掉她继续睡觉。   反正人就在五条宅里,怎么样都不会走丢, 他又何必招惹上一个麻烦呢。   但是, 年仅十一岁的五条悟还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发展永远不会如他所设想的那般进行。   在加茂飞鸟看来,眼前的小哥哥是她迷路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朝着未知方向继续走下去了。   万一, 万一遇不到其他人了呢。   加茂飞鸟越想越怕,她也尝试过控制这股子害怕情绪。   结果,当然是失败。   让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做到不害怕,这简直是白日做梦。   因此,她把嘴巴一瘪,豆大的眼泪顿时便从眼眶不断滑落。   五条悟等了好久,还没等到女孩离去的脚步声,他颇为不耐地再次睁开眼。   只见眼前的小猴子涨红了脸,她用右手捂着嘴,正安安静静地盯着自己流眼泪。   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着,瘦弱得就好似风轻轻一吹就能吹倒在地。   这副模样落入五条悟的眼中,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一瞬间,五条悟便僵住身体,心底无端涌上一股子似怜惜又似愧疚的复杂情绪。   他颇为不自在地皱起眉,口吻强硬地命令道:“你别哭了。”   加茂飞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她抖了抖身体,眼泪还是像打开了的水龙头般止不住地向下流着。   五条悟看着这一幕,他内心很是不解,“你是在哭什么?”   加茂飞鸟不敢松开捂着嘴的手,她怕自己一松手就压抑不住哭声。   五条悟等了一会,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后,他站起身,拍了去粘在和服上的碎草屑,朝着加茂飞鸟的方向走去。   他伸手捏住女孩只剩下皮和骨头的手腕,无声皱起眉。   太瘦了,加茂家是不给她吃饱饭么?   五条悟心想,随后轻轻一扯,冲她说道:“现在可以开口了吧?”   嘴巴一被放出,加茂飞鸟眨了眨眼,看着自己跟前的小哥哥,便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哭,就是好几分钟。   五条悟简直被她哭得头疼了。   他苦恼地面对着这一幕,内心无比后悔。   就应该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跳到树上去,躲开眼前的麻烦。   五条悟越想越觉得烦躁,他揉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伸手直接捂住她的嘴。   这下子,耳根可算是清净了。   他松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里不禁带上了点点嫌弃。   嘴唇上是少年温暖柔软的手心,他把力度掌握得刚刚好,既不会让加茂飞鸟感到窒息,同时还剥夺了她继续哭泣的机会。   加茂飞鸟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地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声音。   “唔唔唔?”   五条悟警告道:“先提前说好,我放手后你不可以哭,很吵。”   女孩呆住。   五条悟顿了顿,又继续道:“同意就眨下眼,不同意……”   话音还未落下,她就飞快地眨了下眼睛,然后乖巧地看着五条悟,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诉他:   我不哭了。   五条悟这才心有余悸地松开手。   他迈开脚步,越过身前的女孩朝着左手边的青石小道走去。   然而,还没走了几步,他却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传来跟随上来的脚步声。   五条悟扭头,只见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她低垂着脑袋,就像个被暴雨打过的小蘑菇,焉哒哒的。   五条悟无奈地叹了口气,原路返回站在加茂飞鸟的面前,语气不佳道:“连跟上来都不会,笨死了。”   说完,他就牵起她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加茂飞鸟仰头,看着五条悟漂亮的侧脸,突然间她觉得眼前这片陌生环境一点也没有之前想象里的那么恐怖了。   因为这里有小哥哥在。   “小哥哥,我叫加茂飞鸟。”她鼓起勇气,小声说道。   五条悟用余光瞥了眼身侧,随后拽拽地吐了几个字:“五条悟。”   五条悟。   加茂飞鸟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像是想要把这个名字深深地刻进记忆里去。   半晌后,她用另一只手擦干眼泪,眉眼弯弯地笑着问:“我可以喊你悟哥哥么?”   五条悟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下。   下一秒,他摆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姿态说道:“随你。”   得到允许,加茂飞鸟的笑容愈发灿烂,就连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五条悟,每走一步就控制不住雀跃的心情,然后轻声喊上一句“悟哥哥”。   嗓音甜软,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   对此,五条悟兀自红了耳朵。   他默默加快脚步,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逃离着这一声声的呼唤,然而却忘记了自己还牵着她的手。   “悟哥哥,”加茂飞鸟努力迈着她的小短腿,气喘吁吁道,“你走慢些,我跟不上了。”   “麻烦精。”   五条悟听见自己这般说着,脚步则不自觉地开始放缓。   走出花园,他们手牵手行走在留有时光流逝痕迹的木质走廊中。   一路上,加茂飞鸟看见有身着深蓝色和服的大人在和他们相遇时停下脚步,面带恭敬地弯下腰,象征着五条家族的左三阶松纹颇为精巧地绣在领口。   而五条悟则是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们,神情倨傲。   几分钟后,他们停下脚步。   “到了。”   五条悟松开手,挑眉问道:“自己的房间总能认出来吧?”   加茂飞鸟乖巧点头:“能认出。”   说完,她便见五条悟转过身,打算离去。   心中无端涌出一阵惶恐,她想也不想就拉住五条悟的手,怯怯地问了句:“悟哥哥,以后我还能来找你玩么?”   “为什么要找我?”五条悟不解,“难道与你一起过来的人里就没有你的玩伴?”   面对这句疑问,加茂飞鸟默默地小脸皱成一团,摇了摇头。   沉默了片刻后,感受着五条悟落下来的疑惑视线,她小声道:“我没有玩伴。”   “嗯?”   女孩像是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般,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因为……妈妈不允许我和其他人说话。”   五条悟嗤笑了声,“听话的乖孩子。”   对于这个评价,加茂飞鸟则抬起头,对上五条悟的双眼,她深吸了口气,认真道:“但是,从今天起我不想继续听话。”   “我想和悟哥哥成为朋友。”   女孩的声音并不重,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五条悟的耳中。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砸进平静的心湖,瞬间便荡起层层涟漪。   他怔忪了几秒,随后哑然失笑。   “随便你。”   五条悟扯开女孩的手,垂下眸像是不经意地说了句:“午饭后,我一般都会在花园的榕树下睡觉。”   说完,他就转过身,沿着来时的长廊走去。   而他的身后是女孩染着笑意的声音,只听她兴奋地喊道:   “我记住了。明天下午我就来找你。” 第一卷 第63章 番外   第二天。   五条悟一边抛着颗苹果, 一边慢悠悠地朝着榕树方向走去。   还没到,他就远远地发现了某道小小身影。   只见女孩将下巴搭在膝盖上,双手抱着腿, 很是乖巧地坐在昨天他准备睡觉的地方。   不一会,五条悟就走到了她的跟前。   “等了多久?”他用懒洋洋的语调问道, 抛掷苹果的动作并没有停。   见他身影出现,加茂飞鸟的双眼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软声软气地说道:“没多久, 我也才刚刚来。”   不过话语刚尽, 她的肚子便陡然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第一次撒谎就遭遇滑铁卢, 加茂飞鸟顿时涨红了脸。   五条悟挑眉, “还没吃饭?”   加茂飞鸟偷偷捂住不断抗议的肚子, 似乎是想靠这个小动作来让咕噜声轻一点,更轻一点。   “嗯。”   她咬着唇回道,声如蚊呐。   五条悟不解:“为什么不去吃?我家又没有穷到提供不起客人的饭餐。”   加茂飞鸟窘迫地将脸颊埋在膝盖上,整个人如同只小鹌鹑似的缩成一团。   过了好久,她才闷闷地开口:“我怕错过悟哥哥。”   五条悟愣住, 目光随之落在女孩毫无光泽的枯黄头发上。   瞬间, 他感觉心底有一股子气涌出、扎根、郁结, 想发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最后, 只能冷冷地说了句:“蠢死了。”   “对不起。”   女孩稍稍抬起头,露出那一双干净眼眸, 目不转睛地盯着五条悟。   很快,五条悟就被她那小动物似的怯怯目光打败。   他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便将手中准备午睡醒来时吃的苹果递了出去。   “接住, 我看着你吃完。”   他说,随后一屁.股在加茂飞鸟的身侧坐下。   就在女孩小口小口咬着苹果的时候,五条悟则是闲不住地揪起地上刚冒出头的草, 揉搓揉搓成团,随手朝着前方丢去。   他脸上是大写的“无聊”两字。   “你今年几岁了?”   加茂飞鸟咀嚼苹果的动作一顿,然后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七岁。”   五条悟看着前方:“好小。”   听到这儿,加茂飞鸟就急了。   像是生怕身侧的少年会因为年龄而不和自己玩,她强行咽下嘴里的果肉,急急忙忙地补充道:“不小,不小。等四月一号的生日过去,我就八岁了。”   五条悟诧异地瞥了眼她:“你生日在四月一号?”   女孩不住点头。   随后,便听见他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愚人节出生,倒也有点意思。”   “因为神明大人觉得我的存在是个悲剧,”女孩看着他说,眸光清凌凌,其中没有一丝阴翳,“所以就把我安排在这一天出生。”   她说这句话时的口吻老成,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能说出口。   对此,五条悟提出质疑:“这句话,你是自己想的么?”   加茂飞鸟摇了摇头。   “那是谁跟你说的?”   “妈妈,家主爷爷,好多好多大人都是这样说的。”   虽然不清楚眼前女孩的具体身世,但五条悟莫名便对她口中的那些人产生了几分厌恶。   也许是从小顺风顺水的成长环境,使得他日渐养成桀骜狂妄的性格。   因此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加茂家族的人会对七岁幼童说出这种话。   出生即悲剧?   呵,那他们还出生就是傻.逼呢。   他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转眸对上加茂飞鸟的双眼,五条悟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是罕见的温柔。   他说:“你继续吃。他们说的都是骗小孩,神明是喜欢你,才会让你在这个充满笑声的日子里出生。”   加茂飞鸟睁大了眼,冲他呆呆地问道:“真的么?”   五条悟挑眉,“当然,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那群大人?”   面对这个选择,加茂飞鸟没有思考,她脱口而出的就是“相信悟哥哥”。   至于为什么选他?   因为身侧的少年是这一年多来唯一一个给予她善意的人,即便他的关心全部深藏在坏脾气之下。   对于女孩做出的选择,五条悟甚是满意。   他颇为臭屁地抬起下巴,“算你有眼光,苹果没有白给你。”   加茂飞鸟瞧着他这幅别扭的模样,心中一乐,便忍不住在一旁偷笑了起来。   下一秒,就被当场抓获。   血色无声弥漫上耳朵,在午后热烈的阳光中,它颇为明显地露出了个角。   五条悟恼羞成怒地用两只手指捏住只啃了一半的苹果,毫不怜香惜玉地塞进加茂飞鸟的嘴里。   “吃你的苹果去,”他硬邦邦地说,“吃完后,我教你爬树。”   “好。”   *   从那之后,他们便一直把这棵大榕树当做秘密基地。   在这里,五条悟教会了加茂飞鸟如何爬树,他们也会在困了的时候互相靠在一起睡觉。   等到睡醒后,再手牵着手一起去五条悟的房间里打游戏、看电影,亦或者是头抵着头一起看同一本书。并且当加茂飞鸟遇到看不懂的地方,五条悟还会耐下心,用他独家创造的方式跟她解释。   这段时光单纯且美好,一点一滴镌刻在了五条悟的记忆里。   直到四月一号的到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悄然笼上了层色彩。   榕树下,土地不复二月份时光秃秃的模样,其上覆盖起一层茵茵绿草。   捎带着点点傍晚凉意的风吹过,绿草晃动,空气里是属于湿润泥土和春日花草的气息,不知不觉中,便让人放松了下来。   加茂飞鸟盘腿坐在格子餐布上,她的面前是一块草莓蛋糕。   这块蛋糕并不精致,鲜红的草莓歪歪扭扭地嵌在奶油里,而大小就只堪堪够他们两个人平分几口。   但是,对于加茂飞鸟来说却弥足珍贵。   看到这儿,她眼睛不禁一酸。   她本以为今年的生日也不会有人陪着自己度过,甚至在今天早上,她学着去年,再一次趴在日记上画了个蛋糕,然后轻声对自己说了句“生日快乐”。   目光扫过女孩一动不动出神的模样,五条悟愣了一瞬。   是这块蛋糕卖相丑到她了么?   他忍不住猜测道,脑中则冷不丁翻涌起上午自己制作蛋糕时的画面。   这还是五条悟出生至今第一次下厨,而如今,他的最终成果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夸赞。   五条悟开始不爽。   早知道就随便买一块算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加茂飞鸟,说:“就算是不喜欢,你今天也要把它吃完。”   加茂飞鸟回过神,“我没有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笑?还一副要哭的样子。”   她默默红了下脸,随后坦陈地回答道:“当然是因为感动,我以为今天又没有人记得我的生日了呢。”   听到这儿,五条悟握着托盘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他挪动着嘴唇,无声地说了个“笨”后,才摆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轻手轻脚地把蛋糕放在野餐布上。   紧接着,他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小把彩色蜡烛,一根一根插在白色奶油。   打火机窜出的火苗拂过烛芯,小小的微红火团便无声跃动在八根蜡烛上。   五条悟抬了抬下巴,提示道:“许愿吧。”   加茂飞鸟闭上眼。   在无边的黑暗中,女孩满心虔诚地许下了愿望。   神明大人,我希望今后的每一年里,都会有悟哥哥陪我一起过生日。   “许完就可以吃蛋糕了。”   加茂飞鸟闻言便睁开眼,她眉眼弯弯地笑着,低头一口气吹灭蜡烛。   五条悟对她的愿望有些好奇:“你刚刚许了什么?”   加茂飞鸟并没有回答,只是为难地看着他。   “愿望说出来就会实现不了。”   五条悟撇嘴,他从来不相信这套说法。   毕竟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生日,难道神明还真会把所有人的愿望都一个个听过去?   怕不是闲得蛋疼。   “比起把希望寄托在还不一定存在的神明身上,”他说,下巴轻抬,眉宇间尽是桀骜,“你还不如跟我说,拜托我来帮你完成。”   加茂飞鸟毫无疑问被他说服了。   她顿了顿,被禁锢在体内的属于小孩子的活泼开始复苏。   “悟哥哥,”她眨了下眼睛,在心里冲着神明大人说了句抱歉后,再次询问道,“你真的能帮我实现愿望么?”   五条悟点头:“我尽量。”   于是,她比之前大有进步的扯了个谎:“我刚刚对神明大人许愿,希望以后能嫁给悟哥哥。”   “哈?”   加茂飞鸟看向五条悟的目光里开始出现了期待,她害羞地问道:   “所以,悟哥哥我以后可不可以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 第一卷 第64章 番外   对上眼前女孩充满期待的目光, 五条悟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为什么?”   他屈指给了加茂飞鸟一个暴栗,“我可看不上连牙都没还长全的小屁孩。”   说完后便垂下眸,纤长的雪睫遮住了他眸中近乎大半的光影波动。   淡漠的, 就好似这世间没有一样能入他的眼、他的心。   加茂飞鸟捂住脑袋,舌尖抵着光秃秃的牙龈。   一, 二,三……   她默默数着自己还没有换的乳牙, 小脸顿时皱成一团。   好想快点掉牙啊!   加茂飞鸟忍不住想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满怀期待起换牙, 最好明天就全部掉光, 后天又全部长好。   五条悟不知道加茂飞鸟脑中的幼稚心思, 他瞧着她此刻的沉思模样, 全然超脱于年龄,是大家族出身孩子身上特有的成熟。   他心中无端生出一抹狐疑。   眼前女孩口中的迷路真的只是意外?   而不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计划,目的则是为了接近我,降低我的警惕。   五条悟目光开始变冷,转而用一种极为锐利的视线一点一点打量起加茂飞鸟。   从头到脚, 就连她睫毛轻颤、嘴角扬起的弧度也没有放过。   他试图找出一处可以佐证方才猜想的痕迹。   然而, 也不知道是眼前女孩演技太过于完美, 还是这不过是他的疑心病发作, 五条悟并没有成功。   心绪在短短一秒内便转了千百遍,五条悟眨了下眼, 随后从鼻中轻哼出声嗤笑。   有什么好纠结的,他心说, 狐狸尾巴终究是藏不住, 迟早会彻彻底底地暴露在眼前。   至于——   他顿住,视线落在女孩干净明亮的眼眸,要不要加速这段过程呢?   五条悟抿起唇, 心中已然做出抉择。   手指无意识地在衣兜里蜷起,五条悟瞥了眼女孩嘴边的点点奶油,口吻冷淡道:“我回去了。”   加茂飞鸟闻言,她回过神,呆呆地看着五条悟那不带任何笑意而显得冷酷漠然的脸,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诘问自己,随后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可能性,小脸瞬间垮下。   该不会是悟哥哥猜到我刚刚骗了他吧?   早知道就不撒谎了。   一想到因为这道谎言,她既对不起了神明大人,又让悟哥哥生气。   当事人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后悔到家,并且表示以后再也不敢撒谎了。   加茂飞鸟讷讷地瞅着五条悟,手指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衣角,说道:“好吧,那我明天再来找你玩。”   可令她想不到的是——   从这天过后,她却再也没有见过五条悟。   大榕树,花园,五条悟的房间,加茂飞鸟把每一处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都找了,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五条悟就像是她幻想出来的存在,一个虚幻而美好的存在。   等到梦醒时,他也就消失了。   加茂飞鸟双手抱着腿,孤零零地坐在榕树下。   风中还残留着凛冬的气息,它刮过加茂飞鸟裸露在外的脖颈,无声中,又刺破肌肤闯入血管。   加茂飞鸟只感觉自己的血液被冻结,而心脏就像是被浸入一汪冰冷透骨的深泉中,连跳动声也微弱到几乎不可闻。   是被讨厌了么?   她想,脸颊埋入膝盖。   五条悟伫立在不远处,看着榕树下那道小小的、寂寥的身影,嘴唇不自觉地抿紧。   沉默弥漫在空气,如一根线,将他们俩所处的空间连接。   他安静着,耳边蓦然回荡起昨晚和母亲的对话。   *   “小悟,”美貌女子坐在灯下,灯光暖黄将她肌肤衬得愈发温润,她托腮轻笑着说,“是跟那位小朋友吵架了么?”   对此,五条悟推开门的手一滞。   过了半晌后,他才撇开目光,冷冷地说出一句:“没有。”   “撒谎。”   女子用温柔的声线不客气地掀开了他的伪装,“小悟,你是骗不了我的。”   五条悟沉默在原地。   女子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告诉妈妈,你们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和她对视着,嘴角因为心绪波动而渐渐下压。   要不要说?   他开始陷入思索。   自七岁接受家族教育后,他便学会了独立,学会了自己扛起所有事,脑中关于上一回和母亲坐下来谈心的记忆已经模糊。   对此,五条悟突然感到了些许无措。   过了好半晌,他才展露出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模样。   他垂下头,视线紧盯着鞋尖,有些迷惘道:“妈妈,她会不会是故意接近我。”   五条悟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无意识拖长了点点,蓦然让她想起了他两三岁跌倒后,要哭不哭地努力爬起来画面,可爱得她整颗心都能软下去。   女子哑然失笑:“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感觉自己和加茂飞鸟的相遇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她出现在花园说是迷路了,然后向我问路。”   五条悟顿了下,“而且,加茂家族派他们过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我么。”   这句话落下,女子笑容悄然敛去,眼中浮现出些许复杂。   她轻叹着,随后起身走到五条悟的身前。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希望小悟长大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能好好享受童年。”   女子一边说,一边轻轻触碰他毛茸茸的头顶,“在御三家这个大环境里,多疑是一个可以让人活得更长久的品质。”   五条悟闻言,他抬起头,目光怔忪。   女子冲他笑了笑,“不过,比起多疑,我希望我的儿子能更多一些信任。你可以相信我们这些大人,相信加茂家的小孩接近你并不是因为家族命令,相信你的将来会出现一个完全可以把后背交予、并肩作战的同伴。”   “而且如果你当时没有接受她,你此刻的担忧就不会存在。所以这件事归根到底,难道不是小悟自己做出的选择么?” 第一卷 第65章 番外   母亲的话语犹在耳边徘徊, 它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五条悟。   他和加茂飞鸟之间的关系,从开始便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放任了加茂飞鸟的接近,接纳了她进入自己的世界, 到头来却又是他暗自怀疑起她。   傲慢、多疑、反复无常。   他给自己举动做出评价。   五条悟回过神,看着那道瘦小身影, 内心深处骤然被一阵汹涌而复杂的情绪卷席而过。   她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榕树底下。   孤零零的, 一动不动。   尚且年幼、不懂情爱的他还不知道此刻压抑的情绪是什么, 直到多年后, 再一次从梦中惊醒, 五条悟才恍然明悟。   原来是心疼啊。   羁绊早在这时便已无声结下, 它蛰伏着,等待着某一天的到来。   五条悟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突然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出现在加茂飞鸟的面前。   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然后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出现。   这种举动给人的感受就类似于施舍, 还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睥睨。   即便是傲慢如他, 也没有脸面干出。   五条悟沉默地看着她站起身, 沐浴着夕阳的微红失魂落魄地离开。   之后, 他便一直站在暗处里看着加茂飞鸟。   看她笨手笨脚地爬树,看她鼓着脸奋斗在游戏上, 看她躺在树下脸色苍白地醒来。   再后来,母亲派老管家过来, 问他要不要去见一见加茂家族的人。   这一次, 五条悟的态度与之前全然相反。   老管家絮絮叨叨着:“少爷,看在加茂家族和我们家族长达百年的友谊。不管怎么样,您总该见一见他们……”   五条悟垂下眸, 打断道:“好。”   老管家愣住,过了许久后,他才笑着感慨了句“少爷长大了”。   面对这道夸赞,五条悟板起脸,很是冷漠地看他。   老管家合上门:“那我先去准备,少爷您早点休息。”   次日。   老管家颇为震惊地注视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五条悟。   只见他穿着纹付羽织袴,深色羽织将他肌肤衬得愈发白皙,就连头发丝都被精心打理过一遍,像极了开屏孔雀。   对此,老管家不禁发出灵魂询问:“少爷,您是准备来勾引加茂家的哪位小姐?”   五条悟:“……”   老管家改口:“难道……您的目标是少爷???”   五条悟顿时黑了脸:“闭嘴。”   老管家见好就收,转而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很快,门又被推开了。   五条悟只一眼就看到了加茂飞鸟。   她小步地跟在长辈的身后,如同刚出生、走起路来还有点跌跌撞撞的幼崽。   这幅画面一下子就戳中了五条悟。   可爱。   他心说,被发丝遮盖的耳朵渐渐发红。   老管家斜觑了眼身旁面无表情的自家少爷,也不打算寄希望于他。   算了,能答应出面就已经不错了。   老管家自我安慰着,他主动上前,笑吟吟地和领头男子寒暄了起来。   他们互相夸赞了一会对方的小崽子,然后无声地对视一眼,便默契退场,把场地留给年轻人们。   很快,五条悟就被团团包围起来。   加茂飞鸟刚准备上前,但猛然想到这段时间里自己怎么也找不到五条悟,不需要他人提醒,她就明白了一切。   悟哥哥在躲她。   意识到这儿,加茂飞鸟又默默缩回脚,转而自卑地躲进角落里,从人群间隙里偷偷摸摸地盯着他的侧脸。   耳边是嗡嗡嗡如苍蝇的声音,五条悟扫视着这群将自己环绕的蠢货们,眉宇间尽是厌烦。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天壤之别。   这一刻,女孩曾经的缠人也被衬托得可以忍受。   他失神地怀念起和加茂飞鸟相处的轻松时光。   这场见面会,很快就在五条悟的冷漠不配合中仓促结束。   加茂飞鸟看着空荡只剩下自己和五条悟的房间,再次忍不住地上前。   最后一次,要是——   要是悟哥哥真的不想看见自己,那以后就不打扰了吧。   她在心里做出决定,然后身体僵硬地站在了五条悟的跟前。   加茂飞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唤道:“悟哥哥。”   “吃过早饭了么?”   五条悟问,面上是点点不自在。   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耳边,加茂飞鸟神情间不免露出惊喜且惶恐。   既惊喜他还会关心自己,又惶恐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他厌烦。   和五条悟对视的那一刹那,她几乎控制不住地酸了眼眶,眼泪悄然打转。   加茂飞鸟揉了下眼睛,目光随之落在五条悟紧抿的唇。   悟哥哥好像还在生气。   她想,连忙嗫嚅道:“吃、吃了。”   五条悟自以为摆出了一副平易近人模样,还主动放低下姿态:“那走吧,你今天想去哪里玩?”   然而,在加茂飞鸟看来,他却是板着脸,目光沉沉,像是在警告着她不要得寸进尺。   两个人的脑回路彻底跑偏。   加茂飞鸟在心里呜呜了一声,然后疯狂转动起小脑袋,试图找出个不会踩雷的答案。   “打、打游戏。”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五条悟伸出的掌心,指尖因触碰到温热肌肤而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   在五条悟消失的这些天内,加茂飞鸟苦练了自己的游戏技术。   在这方面,她已经从一窍不通的菜鸟进阶为可以独自通关普通难度的老手。   虽说还不能做到带飞,但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当个拖后腿的存在。   可喜可贺!   对于她的回答,五条悟眼神无声染上了几分复杂。   他本以为眼前的女孩会提出一些小女生才会喜欢的玩乐,譬如扮家家、放风筝等。   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无条件满足她、取悦她的心理准备。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却说了个贴合自己喜好的答案。   五条悟沉默着,收紧右手,将女孩拉了起来。   “走吧。”   加茂飞鸟乖顺地跟在他的身侧,抬眸间,她看到五条悟那白净侧脸,胸腔中郁结的空荡忽然一扫而空。   情绪渐渐开始雀跃,加茂飞鸟弯起眼眸,冲他安静地笑着。   他们和好了。   *   “也就是说,”家入硝子摇了摇手中玻璃杯,淡黄色酒液在灯光下泛着醉人光泽,“你从小就看上她,念念不忘到现在?”   五条悟沉默。   家入硝子看着他,忍不住吐槽:“可真够早熟的。”   五条悟垂眸:“与其说是喜欢,我对她更像是执念。”   从好友的语气里,夏油杰察觉到了些许低落。   他思索着,温声问道:“那后来呢?”   五条悟无言地拎起桌上的酒瓶,桌上的另外两人看到这儿,第一反应就是阻止。   但是,没有成功。   五条悟浅浅抿了口酒,薄唇肉眼可见地出现了层水光。   完了,完了。   面对着他眼尾泛红,难得醉酒的模样,家入硝子不掩惊惧地看向夏油杰,心想道。   这家伙心里没有逼数的么?   就他那小孩子都不如的酒量,还喝酒?   毁灭吧,她累了。   想到接下来即将上演的发酒疯,家入硝子果断选择用目光示意起夏油杰。   后面就交给你了。   夏油杰无奈地弯了下嘴角,只想表示他也不想面对醉酒状态的某人。   “再后来,”五条悟颤抖眼睫,像是意识还清醒般地说着,只是微哑的嗓音和颠倒的语序暴露了他的真实状态,“我没有保护好她。她被派来刺杀我的诅咒师绑架。”   家入硝子震惊:“你的小未婚妻死了?难道你成了寡夫?!!”   五条悟撇嘴:“没有,我把她救出来了。”   家入硝子不知道自己该损友式的遗憾,还是庆幸好友没真的成为寡夫。   “不过,加茂家族把她带回去了。明明临走前,她说过会在我生日时回来,”红晕彻底染上了五条悟的俊脸,他陷入躁郁,“我等了她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零点,她还是没有来。”   五条悟咬牙切齿道:“骗子!”   “我去加茂家找她,她母亲却怜悯地看着我说:‘抱歉啦,小飞鸟她已经答应我,从今以后不会再离开加茂家族,出现在你的面前。’   刚开始,我以为是她跟这个年龄的小孩子一样,对我喜新厌旧了。但是,我回去想了很久,也暗中调查了很久。最后发现,原来都是她母亲和加茂家族的高层控制了她。   十一岁时的我骄傲自大,满心认为自己能如同那晚一样孤身把她从水火中救出。”   家入硝子皱起眉:“你没救出她。”   “可母亲用冷水泼醒了我,让我明白——我此刻的力量还根本撼动不了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因此,我看似放弃般地忍下,等待着自己强大到足以掀翻加茂家族的那一天。”   “现在还不行么?”   这个问题一出,五条悟顿住。   过了很久,他才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找不到她了。”   “?”   “她母亲死了,而她也消失了。”他呓语着,“加茂家族藏起了她。”   安静如同病毒般迅速弥漫在空气里。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面面相觑着,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对于加茂飞鸟的执念却彻底化入五条悟的骨髓,日复一日地提醒着他那时的弱小。   五条悟摇晃起身子,他看着无人的前方,像是在向她承诺般一字一句道:“不过,我终究会找到你,让这个腐朽的家族从你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